楔子

“我們沒有天堂,我們都該死,我們都是來自地獄的修羅”

“你若不在,我便親手毀了這天下,拿這天下為你陪葬可好”

“公主有朝一日嫁與我可好?”

“我本就一無心無情之人,怎會懂愛?”

叮鈴鈴···我迷迷糊糊的睜開眼,反射性的按下鬧鍾,接下來大腦有十分鍾處於空白狀態,直到空調運作聲,窗外汽車馬達與鳴笛聲傳入耳朵,我才清醒過來。又做夢了,最近越來越頻繁。還是那個亂七八糟的夢,一直有人在耳邊念念有詞,卻又聽不真切。一夜沒睡好,本打算賴床不起的,但良好的生活習慣還是讓我在早晨7:30準時起床。

“幹嘛起那麽早,我還想再睡呢”

“我醒不醒來起不起床,你不都一樣睡嗎”

“話是這樣說,可還是有影響的,尤其是你那可惡的鬧鈴聲,早晚一天丟了它。”

“那就等你丟了它再說吧。”

邊穿衣服邊說著話,如果現在有別人在場一定會以為我有精神分裂。其實最初我也懷疑過,在我工作後也去醫院鑒定過,事實證明我很健康,哦,除了有點貧血,我是個不折不扣的健康寶寶。

剛才的對話全都是由我嘴裏說出來的,好奇為什麽嗎?其實我自己更好奇,因為我身體裏住了兩個靈魂。

實話說這時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我大約在10歲才有的記憶,然後我知道了自己姓周,名叫曼餘。很多人都說這是個好聽的名字,其實我也是這樣認為。

但真正的曼餘,也就是這具身體的主人卻呲之以鼻,因為她是在孤兒院長大的。她認為父母給孩子取的名字給予的自己的希望與祝願,而曼餘,豈不就是多餘的意思?我很佩服他的思維與邏輯思考能力。這是真心話。

我們所在的孤兒園並不大,條件也不大好,我不知道是我自己不滿足還是別的原因,反正看別人高高興興的過日子我是提不起來勁去麵對我不算光明的未來,別問我為什麽,我自己也不清楚。反正總覺的這樣的日子對於過去的我有些落魄,誰知道過去的我過的怎樣的生活。

對於被我占據了身體的曼餘起初還有些抗拒,但後來我成功用自己的魅力征服了她,額,確切說是因為我進入她的身體,把以前在別人眼中笨笨的她變成了萬人迷,學習好,會討好人,長的漂亮,(這個不算)。

總而言之,在痛罵了我半年後她平靜的接受了和我共用身體的事實。說是共用,其實在我進入她身體之後她就失去了支配自己的能力,久而久之,她也就習慣了,把人生一係列的問題留給了我。

不知道是我早熟還是怎麽的,在我眼中一起生活的小孩子都顯的很幼稚,甚至有點傻。小時候看到他們因為一根一毛錢的冰棍就樂的屁顛屁顛的,我真有點鄙視。我是真的不願意吃的,是真曼餘狠狠的教育了我之後我才勉為其難的接受的。

曼餘是和自己的弟弟一起被送進孤兒院的,據她講那年她7歲,她弟弟曼晨4歲。說實話我是真的很同情她們姐弟倆的,但回頭想想我連自己是哪來的都不知道,我不是比她們更不如?想到這裏我也就不覺得她們可憐了,我可憐自己還來不及呢。

不過我對曼晨是真的發自內心的喜愛,但凡有好東西我都會緊著他,也不會讓別人欺負他。我真是什麽東西都沒帶來,但親情似乎是與生俱來的,在我眼裏,他就是我弟弟,毋庸置疑。

本來以為人生也就這樣安安穩穩的過了,以曼餘的身份和曼晨努力的在世上好好的活著,這麽一個小的要求也變成了奢望。

曼晨9歲的時候被一家養豬的人家領養了,那家人姓趙。家裏養了幾十頭豬,也算是家大業大了,美中不足的是夫妻倆40多歲了也沒個孩子。這才想到領養,選中曼晨的時候我和真曼餘都很不舍得,但想到曼晨能有一個完整的家,也就接受了這個事實,況且趙家條件好,對曼晨的未來還是有幫助的吧。

盡管曼晨哭的死去活來的不願意走,可趙家來人那天我狠心把曼晨拉著我的手交到了那個看起來有點懦弱胖胖的中年女人手裏。如果我知道這將是我和曼晨以及曼餘噩夢的開始,我真希望老天爺剁了我那隻手,那隻推曼晨入火坑的手。

起初的時候趙家對曼晨和我都很好,曼晨的吃穿用度在當時的孩子中都是最好的,還允許我一個月見一次曼晨,雖然隻有半個小時,我和曼晨還是會親親熱熱的相互問著彼此過的好不好,雖然我過的明顯不如曼晨,可聽曼晨講養父母如何疼愛他我還是覺得很幸福。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年多,每個月我都會走很遠的路去趙家看曼晨,真的很難想象是什麽樣的意誌可以驅使的動像我這麽懶散的人。

這樣的平靜終是被打破了,那天是我和曼晨見麵的日子,可當我帶著沒舍得吃的月餅,在趙家偏房裏等了兩個小時後等來了曼晨的養母。那天起她不在讓我見曼晨,沒有任何理由。雖然我據理力爭還是敗給了她那張沒什麽表情卻青白交加的臉。

後來我去曼晨讀書的學校,老師也說有一段時間沒見到他了。我抱著僥幸心理想或許隻是病了,在連續三個月沒見到曼晨後我開始去趙家吵鬧,誰知道那個看起來懦弱可欺的女人竟是個欺軟怕硬的主,我敢打賭她一定沒少被她男人收拾。在有了她長的比我高,力氣比我大,嗓門比我亮的的認知後我灰溜溜的回去了。

趙家的做法讓我很不安,真正的曼餘比我更甚,估計她若能支配自己的神體早去趙家玩命去了。

又過了三個月,趙家還是一樣不讓我見曼晨,雖然在這期間我不曾間斷去趙家附近打聽,還和孤兒院的院長哭訴過這件事。

可什麽叫孤兒?這就是孤兒!沒人疼沒人愛沒人牽掛,攤上我這個姐姐還是沒本事的主。實在沒招了,後來我就帶上一個饅頭守在趙家大門口,偷偷的觀察著。

在不短的一段時間裏都沒見到曼晨出來過。我又將根據地挪到了趙家後院的養豬場。不過地理位置不太好,能聽到豬叫,聞的到豬糞臭,就是看不到豬的影子。

但這並沒讓我死心,我開始練習爬牆,我想隻要我進去了就一定能見到曼晨的。

終於在一個太陽毒辣街上也沒什麽人走動的中午,我手腳並用的爬上了趙家那高高的牆頭。俗話說上山容易下山難,這爬牆也是一個道理,我站牆頭這麽往下一瞧,哎呦媽呀,那叫一個高呀,這不是騎牆難下嗎?可想到曼晨也就顧不了那麽多了,頂多也就摔一下,死不了人的。嘴裏喊著一二三閉上眼跳了下去,沒把握好角度臉先著了地。

顧不得一臉的灰我爬起來悄悄的往趙家前院走。兩邊豬圈的豬都用哀怨的眼神看著我,好像有點怪我打擾了它們的樣子,我心裏嘀咕,得虧這趙家不是養狗的,要不我趴在牆頭那會就讓人逮著了。

我本以為隻要見到曼晨一切就都好了,可當我看到被一根鐵鏈子拴在豬圈邊的曼晨時,我覺得我自己馬上就要爆炸了,恨不得把趙家夷為平地。但更讓我憤怒的還在後麵,看到曼晨滿身傷痕奄奄一息的趴在那個還不如豬圈的窩棚裏,我抬手先給了自己倆嘴巴。一步一步走到曼晨身邊,我真希望自己看到的不是真的,這一切都是我在做夢,我弟弟曼晨還在學校裏上課。

“姐··姐姐···”

不是夢,那虛弱的聲音一直在叫著姐姐,叫著我這個自以為是的混蛋姐姐。我慢慢跪坐在曼晨身邊,將他瘦弱的小身子抱在懷裏。感受到我的碰觸曼晨整個身子開始發抖。

“小晨,小晨醒醒,我是姐姐,姐姐來看你了,你醒醒好不好?不要嚇姐姐。姐姐錯了,姐姐再也不把你給別人了,你醒過來好不好?”

聽到我的聲音曼晨真的睜開了眼睛,看到真的是我卻哭了起來。

“姐姐,你為什麽現在才來,為什麽不早點帶我回家”

“小晨,你怎麽了?為什麽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他們打的你,都是我不好,都怪我讓你來這裏,我是最壞的人了”說著抬手又給了自己兩巴掌,我是真的恨自己,我比趙家夫妻倆更可恨,曼晨起碼不是他們親生的,可我和曼晨是親姐弟,我怎麽就能放心把他交給別人?我該死,我沒腦子呀。

“姐姐,回家,我們回家好不好?小晨再也不和姐姐分開了,姐姐在哪裏家就在哪裏。”

“好,回家,再也不分開,你等著,等姐姐給你報了仇就回家”我抓緊那條拴著曼晨的鏈子,緊到指甲紮破了手心。

放下曼晨,給他找了個舒服點的姿勢,我向著趙家前院的主屋走去。我不知道我此時的憤怒時因為真曼餘還是因為和曼晨相處久了而生出來的感情,不管是什麽,今天我都不會讓傷害曼晨的人好過。

我把所有的豬都從豬圈裏攆了出來,不願動的也被我踹的跟著跑了出來。不一會趙家夫妻倆就慌慌張張的跑了出來。

“幹嘛呢你,你這個沒教養的小王八蛋,你攆我家豬幹嘛?你怎麽進來的你?”趙家那胖女人開始一邊蹦高一邊指著我罵,身後跟了個個子很矮的中年男人,估計就是趙家的男主人,這是我第一次見那男人,長的很猥瑣尖嘴猴腮的,還在右眼下麵長了個有花生米大小的黑痦子,一說話那痦子上的毛都跟著臉一起動。

“哪來的野丫頭,找死吧你呢?看老子怎麽教訓你”

“誰打的我弟弟?說”我一點說閑話的心情也沒有,直接切入主題。

“你就是那小王八蛋的姐姐呀?我打的她怎麽了?他吃我的喝我的住我的,我高興打就打,你管的著嗎?我告訴你,我領養了他我愛怎麽折騰他就怎麽折騰他,他就是我們家一條狗,當初你不也巴不得我們領走他的嗎?現在來充當什麽號姐姐?”

他的話無疑更加激怒了我,我嗖的一下躥了過去,不管不顧的跟那個惡心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彼時我不過也就十四歲左右,且是第一次打架。不過我好像天生就是打架的料,以為尚未成年的我揍起人來絲毫不輸給那個惡心的男人。

掐抓撓咬薅,所有能用的招我都用上了。那胖女人見他男人沒討到便宜跑來助陣。來吧,什麽牛~鬼~蛇神都來吧,我不怕你們。他們倆打我一個小孩子自然綽綽有餘,我很快就被胖女人摁到了地上,惡心男人拿他那不知多久沒洗的臭腳踢著我的後背。

難道我的小命就要這麽交待在這了?不,不可以,曼晨還在等著我救他出去。想到這裏我又開始掙紮起來,胡亂的從地上摸索到了一把割草的鐮刀,好,打不過你們,但你們也別想占到多大便宜。想到這裏我握緊手裏的鐮刀向著那朝著我踹來的腳揮了過去。

“哎呦,我的腳呀,我的腳,哎呦···”那胖女人看到他男人被我砍傷了也顧不得抓我的頭發了,忙撲過去抱住了他男人的腳。我這才發現已經有不少人跑來看熱鬧,想來我們弄出的動靜並不小。

我躺在地上抹了把臉上的血,試著想爬起來,可剛一動就又狠狠的摔了回去。真疼啊,全身都跟散架一樣的難受,趙家這對夜叉可真夠狠的。

想到他們之前可能也這樣打的曼晨,剛有點平息的怒火又熊熊燃燒了起來,顧不得身上有多疼,我爬起來晃晃悠悠又揮著鐮刀向那倆王八蛋走去。這下那兩人被窩這不要命的做法嚇呆了,身子不由自主的打起抖來。

害怕吧,求饒吧,那又怎樣呢?我不會停下來的。

“曼餘,你在幹嘛?助手。”不知院長張姨打哪擠了出來一把搶走了我手裏的鐮刀。力氣像突然被抽幹了一樣,我向著地上倒去,院長手疾眼快的扶住了我。

“你這是怎麽了曼餘?怎麽這般胡鬧?趙家不讓你見曼晨你也不能跑這來胡鬧吧,人家不讓見肯定是有原因的,看弄這一身的傷。”看到院長我才好像清醒過來,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樣抓住院長的衣服。

“救救我弟弟,張姨,求你了救救他吧救救他···”

“別急,慢慢說,曼晨怎麽了?”

“在後院,被鎖在後院,傷,滿身的傷,救救他,救···”盡管我努力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可滿身是傷的我還是昏了過去。

當我清醒過來已經是第二天下午的事了,躺在醫院窄小的病床上,右手上吊著點滴,動一下都困難的要命。

“你醒了?還疼嗎?”會這麽軟言細語問我的隻有我們善良的院長。

“我弟弟呢?”我唯一想知道的隻有這一件事。

“孩子,告訴阿姨你會很堅強的對嗎?”我麵無表情的點點頭,手心裏卻全是汗。

“小晨送來醫院時傷勢過重,再加上他本來就有心髒病,之前見到你情緒起伏太大,沒能搶救過來,昨兒夜裏去了。”我不信,這不是真的,院長在逗我玩,這是假的全是假的,我閉上眼在心裏默念著。時間久這麽過去了半個多小時。

“小晨走前一直叫著姐姐,你是他在這世上最親近也是最放心不下的人,好好的,別讓小晨難受。”我像受了刺激一樣從床上猛的坐起來,歇斯底裏的大吼。

“你是騙子,曼晨好好的,昨天他還要我帶他回家,他不會有事,他怎麽會有事,他說再不和我分開了,我答應他了。我要去找他,放開我,放開我。”我發瘋般推搡著院長拖住我的身子,我叫喊的聲音引來了醫生護士和一名警察,都七手八腳的把我往床上按。我不停的掙紮,就這樣又折騰了一個多小時。最後我終於精疲力盡了,放棄了,相信了。

“讓我看看他,再讓我看看他,求求你們。”我把臉低垂著不想他們看到我哭,聲音悶悶的,我自己也聽不出這是我的聲音。

“曼餘,節哀好嗎?我們都很難過,但是還是要活下去呀。不要讓小晨走的不安心呀。”

“我沒事,我也不會有事,我隻是想看看他,讓我看看他吧張姨,求你了,讓我見見他,我求你。”我抓著院長的手苦苦哀求,我不知道現在的我除了哀求還能做什麽。

“別這樣孩子,張姨是怕你身體撐不住,你要實在想去,張姨背你也把你背去,別哭,別哭了。還有這是鎮上派出所的民警找你問點情況,問完張姨就帶你去,啊!‘我轉過頭看向剛才幫著拉住我的警察叔叔。

“是這樣,我姓李,是鎮上派出所的民警。趙家夫妻現在已經被拘留了,叔叔找你是想問問出事當天和出事之前的事,孩子,我知道你肯定很難過,但我們不能讓壞人更得意,來把眼淚擦擦。”一語驚醒夢中人,是呀,我怎麽能讓害死曼晨的人好過呢?我怎麽可以隻顧自己呢?

“叔叔,他們會被判死刑嗎?”

“這還不一定,要看情節有多重了,一般不會,但是國家一定會給你和曼晨一個公道的,相信叔叔。”我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警察叔叔,不管怎樣,我都不能讓曼晨就這麽委屈的去了。

我沒有要張姨背著我,自己一步一步的向著醫院的停屍房走去。這條路是漫長的,我真希望永遠都走不到頭,那樣就不會見到冰冷的曼晨。

可什麽路會沒有盡頭呢?抬頭看到三個紅豔豔的大字“停屍房”。終於還是走到了盡頭,在門外我站了很久,每次想走進去卻都不由自主又停下了腳步,害怕,恐慌,我不知道當我見到曼晨冰冷的身體我會怎樣。

手慢慢的抬起,一寸一寸,用盡了我全身的力氣。

“張姨,我自己進去就可以了,您先去病房吧。讓我跟曼晨再單獨待一會兒,就一會。”我轉身對一直跟在我身後陪著我的院長低聲說著,打斷她要說出口的關心話語,我覺得自己不配擁有別人的關懷,也不能有,那樣曼晨太可憐。

轉身自己走進了那扇多年來像噩夢般一直糾纏著我的白色木門。

房子中間放著一張病床,上麵躺著一個瘦小的身影,即使身子上麵蓋著白布卻依然給人瘦小的感覺。

在連續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我抖著手揭開了那層白布,在看清確實是曼晨後頓時覺得天崩地裂了。人往往就是這樣,別人怎麽說都會有一絲懷疑,總是抱著一線希望,比如我。

可現實都是殘酷的,在自己親眼證實後才肯真的死心,真的絕望。曼晨的臉總是一會清晰一會模糊,後來我才反應過來是淚模糊了我的眼。

看不清也好,看不清就不會看到曼晨臉上的傷痕,看不清就不會看到曼晨那毫無表情的臉龐,看不清更不會看到那份屬於死亡的冰冷。伸手去摸索曼晨的臉,小心翼翼,深怕碰疼了他。是的,我不承認,我不承認曼晨已經去了,他隻是睡著了,他會醒來的,他會的。

“小晨,姐姐來看你了,姐姐來晚了,你生姐姐的氣了嗎?對不起,姐姐答應你再也不會要你一個人,再也不會要你等,以後姐姐都會陪著你,你想趕姐姐走姐姐都不會走了,所以,醒醒好嗎?小晨姐姐給你道歉了,不要和姐姐開玩笑了好嗎?姐姐都哭了,你最不喜歡姐姐哭的,怎麽現在那麽狠心呢?姐姐求求你,跟姐姐說句話吧,姐姐再不讓你和別人走,不要拋下姐姐,求求你,不要那麽殘忍好嗎?”再也控製不了自己,我撲到曼晨身上搖晃著他早已毫無體溫的身體。老天爺你一定要這樣做嗎?一定要搶走曼晨嗎?他有什麽錯,他有什麽錯呀。

“姐姐,我以後一定要給你買好多號多世界上最好吃的月餅。”

“姐姐,等我長大了要買大房子給姐姐住,再不用和別的姐姐擠在一起了。”

“姐姐,我把你栽的花給弄死了,對不起,你不要真我的氣行嗎?”

“姐姐,姐姐,姐姐···”

是誰說回憶是最痛苦和最甜蜜的?又是誰說回憶是逝去的人留給活著的人的最珍貴的東西?那個總是愛跟在我身後的小男孩真的離我而去了。這次是真的,永遠的。

在接受曼晨已經離開我的事實後我很平靜,不再哭也不再鬧。我把曼晨的骨灰埋在了他最愛和我一起去的山坡上,那株最喜歡的木棉花樹旁。

每年的三四月份曼晨都愛跟我來這裏看那滿山坡的橙色花海,每年這裏都有我們的歡聲笑語和我們追逐玩耍的身影。這一草一木都如同曼晨的一顰一笑,讓我倍感親切溫馨。久久的跪在曼晨的墳前不願起來,不願離開。

“小晨,姐姐把你葬在這裏你願意嗎?你是願意的吧,以前你總是拉姐姐陪你來,你說喜歡這裏的山這裏的花,喜歡吹這裏的風,說這裏的風有香味,我老說你真傻風怎麽會香呢。現在姐姐才知道傻的不是你,是姐姐,這裏的風因為你陪在姐姐身邊所以真的很香很香···”

曼晨這件案子一審後趙家夫妻不服又再上訴了,一審庭審時我沒有去,怕去了會控製不了自己,還因為我早就猜到他們會上訴。

終審那天我起了個大早,曼晨走後我有很久沒說話了,可那天我難得的把自己收拾的很利索,長長的頭發在腦後紮了個馬尾,穿上了自己衣服裏最新的一套。

孤兒院的夥伴和張姨一起陪我去的法院。我清楚的記得那是1997年12月19號,那天下了很大的雪,滿世界除了白就是白。我在路上摔了很多跟頭,奇怪的是卻一點也不疼,隻是好像透不過氣來一樣。

其實我不太記得那天發生了什麽,一切都那麽模糊,甚至不知道法院給了什麽樣的判決,但我卻清楚的記得趙家夫妻的臉,看到他們站在被告席上,哽在我心頭的那口怨氣終是開始消散了。

終審判決書我帶到了曼晨墳前燒給他看了,趙家夫妻一個被判五年一個被判七年,雖然我覺得這太輕,但我沒有那份精力再追究什麽了,我世界的中心已經沒有了。

之後的十年真曼餘再沒和我交流過,我不知道跟她比我是不是很堅強,但我真的挺了過來,我好好生活,努力學習,認真工作,我過著接近正常人的生活,但也隻是接近。

沒有親人,我也沒有朋友,我一個人用心的活著。大學畢業後我沒有再回去,可能怕睹物思人,我盡量的逃避著,過著遊走在邊緣的日子,無法否認,我最最不能原諒的還是自己,即使在能寬容的對待趙家夫妻後依然如此。

“又在想曼晨了嗎?”真曼餘一句話把我的思緒拉回了現實。

“沒,隻是想到以前曼晨調皮的一些事。”我掩飾的回答,怕害的真曼餘也跟著傷心。

“都已經過去那麽多年了,放過自己吧,這不是你的錯,是命。”又是那些勸慰的話,曼餘都不知道說過多少次了,我過的很好不是嗎?為什麽要再說這些話呢?

“不要擔心,我很好,曼晨離開都15年了,我不都在好好的過日子嗎?瞎擔心什麽呀,沒事的。”繼續掩飾,我不能讓他們知道曼晨的死已經是我心頭的刺,看一眼都會血流不止。

“還說沒事,都二十九歲了還是單身,用現在的說法就是剩女了,你真打算這樣孤獨終老嗎?”曼餘語氣裏不無擔心。

“我有你呀,外麵的世界太鬧,這樣過多好多靜,曼餘,我不想曼晨在我身邊被奪走後還有人要從我的心裏奪走他。不要再說這個話題了,今天周末,讓我靜靜吧。”一句話成功堵住了曼餘接下來的的長篇大論。

“唉,拿你沒辦法,等會兒去趟博物館吧,電視介紹說又有新出土的文物,我們去看一看,反正閑著在家也沒事。”我真不明白曼餘怎麽會有這個愛好,可為了耳根清淨隻好依她了。如果我知道這次出去命運就會脫離原來的軌道的話,或許我會選擇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