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全囚公敵--走投無路的老千(上)

行騙生涯的道路崎嶇而漫長,緊要之處往往隻是一步,倘若不慎一腳踏空,那麽,金錢、美女、音樂、醇酒......包括自由甚至生命,這一切美妙的事物便會如狂風過處的海市蜃樓般,頃刻間煙消雲散化為烏有。

羅密歐坐在冰冷昏暗的籠子間裏,深刻體會這句故老相傳的騙子守則總結性忠告,無比由衷地感慨著其意義之廣博、之深遠堪比聖經箴言。

整個監艙雖然容納了千餘名囚犯,此時卻顯得比較平靜。這是因為在幾個標準時前,有幾十個初來乍到的家夥過於活躍,從而受到了監管官賞賜一頓皮鞭的熱情款待,然後再被像破麻袋一樣被拖了去享受貴賓待遇。地板上一條條的斑斑血痕雖已幹涸,但仍是曆曆在目,因此大大地打擊了那些不甘寂寞,急欲展現能耐的家夥們的迫切欲望。

看著同監間那三個膀大腰圓麵目不善,而且縛著鐐銬明顯屬於重點監管對象的囚伴,羅密歐沮喪地歎了一口氣,開始為自己在流放途中的安全問題發愁。

毋庸置疑,羅密歐堪稱上天的寵兒,天生就擁有極其迷人的魅力和優雅的風度,白淨的肌膚,英俊的麵龐,勻稱的體型,一雙眼眸比大海更藍、更澄澈,偶爾流露出來一絲淡淡的貴族式的憂鬱,足以使得無數少女為之瘋狂尖叫。無分男女,凡是見過他的人沒有誰會否認這是一個真正的美男子,這一點,在羅密歐以往的生活中為他帶來了數不勝數的便利。

然而,在如今的境況中,這個優勢卻全然轉化成了致命的危機。

旅途枯燥且漫長,而如此之多極度暴力的凶犯擠在一個監艙中,就像是將眾多易燃易爆的化學物質塞在一個高壓悶罐中,然後再使勁搖晃、碰撞,每時每刻都有劇烈爆炸的危險。

沒有娛樂,更沒有女人,一些囚犯鬱積的欲望勢必要發泄解決,在這樣的環境裏,還有什麽對象比一位年輕俊秀的美男子來得合適呢?

雖然被押解進來還隻過了幾個標準時,但從那三個家夥讓人毛發直豎的陰陰眼神中,羅密歐明顯嗅出了不妙的氣味。武力可不是一個騙子老千的強項,而一條狐狸即便再狡猾,被困在洞穴內無處可逃後,無論如何也是躲不掉三頭惡犬的爪牙撕咬。他覺得自己該做一個禱告了。

“偽裝之神亞裏士多德在上,哦,上帝和聖母瑪利亞也在上,噢,還有經過這裏的各位神靈也通通在上,我非但不責怪你們剝奪了我的自由,還誠心誠意地向你們禱告,隻要......”

“小子,你在嘀咕什麽?”一個額上有條長疤的囚犯粗聲粗氣地打斷他。

“啊,我正在虔誠祈禱,請不要打攪。”羅密歐露出不失優雅的笑容回答他,爾後繼續小聲禱告:“隻要你們讓這三個家夥一病不起,或者讓我脫離眼下的困境,我寧願在未來的整整一天當中不去幻想我的朱麗葉,並且保證對你們的過錯既往不咎。”

“虔誠的祈禱?”另一名囚犯嘲弄地學著舌,努力在滿是麻坑的醜臉上擠出自以為非常風趣的假笑,咧開嘴說道:“我想你還沒有一個清醒的認識,我漂亮的小朋友,我們之所以在這趟通往天堂的航班上,就是因為上帝已經厭倦了他的工作,而將職責交付給了我們。所以,如果要禱告的話,我們才是你要找的對象。”

“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羅密歐茫然地眨眨眼,對第三個囚犯說:“要是你能告訴我他在說什麽,我會非常的感激。”

這個囚犯盯著他,陰沉沉地冷笑著說道:“不要來這一套,小子,放聰明點,想耍花招吃苦頭的隻會是你自己。”

看來這三個家夥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建立了默契的同盟關係,羅密歐很是傷心地歎了一口氣,說:“如果我不是傻瓜,那麽就深刻地說明了一個問題。”

他停了一停,才帶著極其莊重的神氣,宣誓般嚴肅地說道:“無論美貌或是智慧,端莊或是風流,貞潔或是*,天上所有的女神都可以作證,我,羅密歐,絕對不是一個傻瓜,由此可以推論,你們,才是三個不折不扣的蠢貨白癡。”

那三個家夥臉上貓戲老鼠般的冷笑在一瞬間同時滑稽地凝固起來,轉即眼裏又浮現出了驚喜,竟然沒有惱羞成怒,反而異口同聲道:“你就是羅密歐?”

見他們的神色饞涎欲滴,貪婪得猶如餓狗遇見了一大塊新鮮可口的肉骨頭,羅密歐心裏咯噔一下,飛快轉開了念頭,試探著問道:“你們聽說過我的名字?”

三個囚犯詭秘地交換了一下眼色,那個粗聲粗氣的囚犯眼中陡然凶光畢露,突地猛跳過來,抖直手上的鎖鏈凶狠勒向羅密歐。

羅密歐大吃一驚,狠勁踢出一腳將之踹開,卻不防那個陰沉的囚犯在旁邊悄悄掩近,伸手雙手一把掐住他的脖子,麻臉囚犯亦一步躥上來,狠狠地一拳轟在他的小腹上。

羅密歐隻覺腹內一陣天翻地覆,大腸小腸似乎痛得根根斷裂開來,胃液膽汁直往上瘋狂地迸溢,忍不住欲張口痛極而呼,但陰沉囚犯掐住脖子的手勁異常之大,哪能叫得出聲來?

羅密歐憋得額角青筋突突漲跳,拚力一膝頂在那陰沉囚犯的**,陰沉囚犯登時發出一聲痛哼,雙手不由鬆開少許。

羅密歐回得一口氣,立即張嘴狂呼,但還隻呼出半聲,粗聲粗氣的囚犯又即再度迅速撲上,猛地一拳擊在他的腮幫子上,立馬將叫聲打落肚裏。

陰沉囚犯緩過勁,凶戾之氣大冒,兩手愈加狠命扼緊羅密歐的咽喉,三人合力,一齊將他撲倒死死壓在地上。

這幾個家夥竟是要置自己於死地,羅密歐霎時悚然驚覺,拚命極力掙紮起來,無奈四肢全被鎖死,根本無法掙動分毫,而頸間的手越勒越勒緊,沒過多久,羅密歐腹內的殘餘氣息便告用盡,瞳孔開始翻白,舌頭亦被一分分地勒出了口腔外,眼前一陣陣發黑,逐漸陷入昏死狀態。

正在最危急的關頭,監間外突然響起一把懶洋洋的戲謔聲音:“這裏什麽時候關了幾個女人?而且還是沒吃飽的女人,唔,打起架來的場麵可真夠瞧的。”

“快住手,否則立刻通通擊斃。”亦有人驚怒地厲聲喝叫。

扼死咽喉的手指甫一鬆開些許,羅密歐還未及睜開眼就死命大口呼吸,登時卻被嗆得狂咳起來,連一絲空氣都無法吸入,直憋得心急欲狂。

合金柵被打開,狄長離率先邁入,一腳不輕不重地踢在羅密歐的背上,將他踹得滾了一圈,急咳卻是立止,呼吸係統這才暢快自如。

幾個士兵迅速衝進來,把那三個已經自覺抱頭蹲到牆邊的家夥拖出監間,狠狠踹翻在地,幾根長鞭跟著沒頭沒腦凶狠地抽落,監艙中立時響起了鬼哭狼嚎般的尖聲慘叫。

狄長離俯視著羅密歐,微笑道:“嗯,看來你跟你同伴們的性格不是怎麽合拍,是嗎?”

羅密歐劇烈地喘息了許久才舒緩過來,仰麵望向狄長離嘶啞著道:“報告長官,你說得沒錯,我正想用這個理由申請調監,請長官予以批準。”

看著他極力表現出一幅對剛才幾乎死於非命毫不在乎的神氣,狄長離唇際的笑意更濃,搖搖頭道:“你弄錯了,我並不是監管官,他們才是。”

羅密歐站起身來,望望他身後的哈裏森和另一名上校軍官,撫著喉嚨笑道:“兩位上校?在這裏可是大人物了,你既然不是長官,那會是什麽人?”

狄長離微笑道:“在流放飛船上,除了兵,剩下的會是什麽人呢?”

羅密歐視線在他身上的便服上一轉,脫口道:“當然是匪了......呃,你總該不會也是一個囚犯罷?”

“你看呢?”狄長離淡然一笑。

羅密歐錯愕地瞪大了眼,忽然哈哈大笑起來:“長官,如果我說你非常非常的幽默,你會不會非常非常的愉快,從而為我單獨安排一個監間?”

聽他在這樣的境況下仍然出言不遜暗藏譏嘲,那名上校軍官麵露不悅,而一向古板的哈裏森卻反是微覺好笑,暗想這兩個家夥的癖性倒是驚人的一致,生似每吐出一句話時裏麵不藏著一枚針就覺得不大舒暢。

“我說過了我不是監管官。”狄長離不以為忤,搖首說道:“不過,你這個要求應該可以自己爭取到。”

羅密歐異常敏感,馬上反應過來,盯住他道:“什麽意思?”

狄長離不動聲色地說:“想得到什麽,當然必須靠自己去爭取,難道我說錯了麽?即便是騙,那也算是付出了腦力勞動。”

“你是特意來找我的?”羅密歐登即一愕,眼底閃過警惕。

“嗯。”狄長離點頭,簡略複述剛才查實的檔案資料:“羅密歐,出生於加勒比星係三號殖民星,現年二十八歲,某個老千團夥的主事人......”

羅密歐撇撇嘴,冷笑了一聲。

狄長離停下簡述問他:“做一個傀儡,被人充當擋箭牌替死鬼的滋味不好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