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因果（一）

我和阿呆兩個人坐在車子裏默然無語。

本來我是想坐到車夫身邊的，上車時被阿呆一拽，知道他有事要說，也不好當著別人的麵拂了他的好意，就順從的和他一同進去了。

他卸下了那層呆愣的偽裝，靠在了在陰暗的一處，神色晦暗不明，看不清楚。

我隻是盯著手上的杯子，好似上麵有什麽東西抓住了我的眼神。

兩個人都沒有開口說話，氣氛在車子“咯噔咯噔”走的途中，一點一點的沉凝了下來。

最終，他發出輕輕的一歎，用手揉著皺成一個“川”字的眉宇，疲憊的說道：

“然然，你有什麽要問的，現在問吧。”

我驚訝的看著靠著馬車一臉疲憊的阿呆，沒有料想到他這麽輕易的讓我探尋他的秘密。

雖然，之前，我內心天人交戰，一直在問或不問間徘徊，可是，考慮到阿呆也許並不想讓我知道，便努力克製住詢問的衝動，我也知道，一旦開了這個口，就沒有回頭的路可走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

但是，阿呆的這一句話，徹底打消了我不問的念頭，不管怎麽樣，我都貼上了“阿呆”兩字的標簽。

沉吟了一會，我開口問了第一個問題：

“是怎麽把林臻淮和莫韶蓮放到一個房間的？”

這是我一直好奇的事情。

莫韶蓮的閨房，經過上次的采花大盜的事情，莫府承受了太多了流言蜚語，已經有些草木皆兵，肯定加大了對監管力度，不可能簡簡單單的進去。

阿呆似乎知道我要問他這個事情，放下了揉眉的手，說道：

“莫府有我的人！”

我一臉驚容，實在是沒想到阿呆暗地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可以在莫府放眼線，轉眼想到前幾天上他說能夠化解莫韶蓮和他的婚事，心底如翻騰的浪水。

照這樣看來，他豈不是很早就下了這麽一步暗棋在莫府？

我按捺住心裏的驚訝，冷靜的分析著他所說的和前麵發生的事情。串聯起來卻是讓我心驚不已的結果。

放下繼續糾結下去的衝動，想著，既然阿呆連莫府都有眼線，把林臻淮和莫韶蓮放在一個房間的事情，肯定也是輕輕鬆鬆，連我都能拿出兩個方案。所以，我轉過問下一個的問題：“王大是你的人吧！”

用的是肯定句，卻和前麵的問題風牛馬不相及。

阿呆吃驚的看了一眼我，我隻是鎮定的看著他。

他發出輕笑：“你是怎麽看出來的？”

果然，我閉上了眼，不讓一點情緒流露出來，輕輕的回道：“因為，我們現在的談話。”

因為，我們現在的談話內容，你一點也不避諱。

阿呆了然，眼睛發亮的看著我，帶著欣喜的口氣說道：“然然果然心細如發。”

側麵的回應了我的問題。

我口裏微澀，其實，我情願我不知道，隻是簡簡單單的當阿呆身邊的女婢，不過，現在脫離了本來的軌跡，我知道阿呆對林府那些人有多麽的仇恨，所以，必須了解到阿呆有多大的能力。這樣子，才不至於一抹黑，什麽都不知道。

我睜開眼睛，一瞬不瞬的看著他，問了一個目前來說，最重要的問題：“有多大的把握？”

事到如今，我反而冷靜了下來，既然已經上了阿呆這條船，就必須跟著一直走下去。阿呆和林府的矛盾是殺母之仇，不共戴天，沒有調和的可能性，對敵人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所以要快刀斬亂麻，必須盡可能的斬盡心中所有對敵人的仁慈，也隻有這樣，才能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

看來，我不適合當什麽善男信女。嘴角揚起自嘲的笑意。冷冷的嘲諷著自己以前置身事外的舉動，在現實麵前，自導自演了一部小醜劇。

阿呆遲疑了一會，顯然在思考著怎麽回答我比較好。

我隻是靜靜的看著他，沒有任何動作。

半響，他輕輕的吐出一口濁氣，一臉嚴肅的湊到我眼前。

我神情不由緊張起來了，就怕從他口中說出讓我絕望的數字。隻是，越是緊張，事情發展的方向卻容易走意料之外的路。

阿呆輕飄飄的丟出一句讓我目瞪口呆的話：

“也沒多少，七成的樣子吧！”

隨後，一臉興致的看著我震驚的模樣，還點了點頭，好像在說：你這個樣子，讓我很滿意。

聞言，我神情一窒，腦海中一直回蕩著阿呆那句輕飄飄的話：

“也沒多少，七成而已。”

我的天，七成還算少麽？要不要這麽驚嚇啊？

當然，更多的是我在盤算著，該怎麽盡可能的把剩下三層的概率減低。

緩過神卻發現阿呆的笑意，忍不住在他身上打了一拳，咬牙切齒道：

“好你個阿呆，竟然糊弄我。”

鬆了一口氣的我，和阿呆調笑起來。

阿呆沒有躲開，生生的受我軟綿綿的一拳，嘴角噙著一絲笑，眼神柔和的看著我：

“看到然然這麽在乎我，我心裏很開心！”

我的臉上莫名的紅了起來。熱熱的，仿若置身於桑拿房。

為了不讓他看到我的窘相，我強作鎮定的說道：

“不要亂說話，我隻是遵守好當一個女婢的操守罷了。”

阿呆嘴角的幅度一點點的變大，似笑非笑左右打量著我。

本來就有些窘迫的我，立時去查看身上有什麽不妥的地方。

腳隨意的盤起，一隻手還撐在窗櫞上，怎麽看都不是個女婢該有的姿態。

這樣子，我反而釋然了，放下了窘迫，對阿呆拋了個白眼球。

突然發現，我是那種在壓力越大，越該窘迫的情況下，反而能冷靜下來的人，不知道，這算不算是一個生存技能？

阿呆“哈哈”大笑。開懷大笑的樣子，很帥氣，很陽光。

我嘴角含笑的看著阿呆從未流露的開懷，心裏很開心。

這是不是代表著，我們兩個的關係更近一步了呢？

趁阿呆笑的時候，我似不經意的問道：“為什麽要告訴我這麽多？”

阿呆的笑聲戛然而止。馬車內的氣氛瞬間詭異了起來。

我強裝鎮定，低著頭看手上的瓷杯，手心卻一直冒汗，粘稠的讓人煩躁，餘光卻瞥向了阿呆。

阿呆板著一張臉，透露出些許我平時難得一見的威嚴。

我心下忍不住苦笑，看來，我不僅不算一個稱職的仆人，還是一個破壞氣氛的“俗人”。

卻不後悔問出這個問題，我很想知道這個答案，無關於身份，無關於性命。

阿呆，是可以不和我說這些事情的，他完全可以把我蒙到鼓裏，這樣子，也不用擔心秘密的泄露。

我還沒自戀到可以吸引阿呆。自從他今天暴露了這些個秘密給我以後，我就知道，他身邊肯定不缺乏美女，至少，品味沒降到喜歡我這麽一個粗笨的丫鬟上。

瞧瞧吧，我多有自知自明。也因此，我迫切的想知道，為什麽阿呆要跟我分享他的秘密。

等了阿呆一會，阿呆緩緩的跟我把前因後果說了出來，而其中的內容，卻讓我心驚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