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趙小肆去死

我聽不清楚他們在講什麽,隻覺得全身都在發抖。我怎麽會遇見他?我都當他這個人死了,可是他怎麽會在這裏出現?

心中亂成一鍋粥,迷迷糊糊之間,隻覺得一切都死了。可是林管家在背後掐著我,“二姨太,您悠著點兒。”他不懂什麽叫做女人優雅的柔弱!

我聽見自己的心中在歎氣。那個很久很久之前的李良秀笑著在哭:“我真的很喜歡趙小肆呢。”可是心中竟有一種麻木的疼痛——我再遲鈍,痛的時候多了,也便醒了。我努力睜眼瞧著趙小肆,卻見大日頭打在他的腦瓜子後麵,他的發絲被暈染成一團霧一樣,他的麵容都帶著金光。在那一刻,麵色溫柔到不可見,我竟然忘記了這麽多年我所受的苦,口中喃喃:“小肆——”甫一開口,卻盆冷水澆了下來,我一個激靈——這是在做什麽?

他正一臉急怒地對那兩個蠻人說話,“……我不管你們是怎麽打算的。這幾個人嫌疑很大,我要帶回去親自審問。怎麽,我的話,你們都不聽了?”

涅牛和額爾巴的臉上都有憤憤不平的神色,尤其是額爾巴,極力阻止著這件事兒。“不行!隊長,您不能這麽做!”

“我是隊長,還是你們是隊長?”

……也不知道吵了多久,等我發現自己腦子已經完全清明過來的時候,我已經在馬上,竟然……躺在一個男人的懷裏。他的胸膛微熱,圍抱著我,我一瞧,嚇得個半死:“你幹嗎?”

那胸膛的微熱,那帶著的氣息……都那樣熟悉……我都會以為很多年之前的記憶回來找我了。不過,曾經的趙小肆都不會騎馬呢。

馬上比馬車要顛簸得多,我這樣一動,卻害得他身子都不穩起來,“秀秀。”他輕聲道。聲音溫和,竟一如往昔。

可是往昔的他,是大聲說話都要臉紅的人。從什麽時候起,他都變成我不認識的人了呢?我看著他長大,陪著他玩耍,可是為什麽我從來都不知道,他的心中有著我完全觸不到的世界呢?

“趙小肆,你放我下來。”

“秀秀……”

“趙小肆,你為什麽要救我。”我終於淚如雨下。

他的不要臉的手,還緊緊地箍著我的腰。他的不要臉的腿,抵在我的兩側。他的不要臉的臉子,靠在我的肩頭——這樣親密無間的姿勢,簡直就是一對狗男女——何況,我是已經有了夫君的。

在這一刻,我什麽都不顧地開口:“我寧可去陪那兩個突厥人睡覺,也不要被你淩辱!”有什麽,比接受仇人的恩惠更為恥辱?我是那樣恨他……“趙小肆,你怎麽還沒死?”那樣尖酸刻薄的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從我的嘴裏蹦出,我說完,就已經耗費了力氣——可是,趙小肆,你為什麽還不死?

“秀秀!別慌!是我不好,是我不好!”這個不要臉的男人,臉皮厚得有三尺,他聽了我的話,非但沒有把手挪開,反而摟得更緊——他不知道什麽叫做“嫌棄”嗎?我可是一點都沒有矯揉造作,我是很認真地向他表達著我的嫌棄之情的!

荒涼的街道很快就略過,大街上難得見到過往的行人。這個淩雲城,與當年的繁華,早就不可同日而語。“趙小肆,我天天咒著你快死了,你怎麽還活得好好的呢?”什麽叫做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你天天記掛著我,秀秀……”不要臉的男人自動把我的咒罵曲解為“記掛”。要是這都是記掛,我最記掛的,不就是四姨太了?本姨太對女人可不感興趣。

“秀秀,你別多想,我一定會保護你的。”那男人在身後說話,呼吸從脖子裏灌過來,帶點暖意,“以前……是我對你不住,既然又遇見你,我會對你好的……你……且放心……”

他是不懂我的話還是怎麽的?

可是還沒來得及我再反抗,這匹馬已經拐入了一個小胡同……再往胡同裏麵進去,出現了一個小小的院落。不算華麗,甚至有幾分寒酸,那趙小肆卻輕車熟路地駕著馬進去,這是哪裏——

“趙小肆,你腦子拎不清!你這是幹什麽?”

我的眼淚又禁不住要出來——這一磚一瓦,多麽像我們李家以前在胡同深處的那個小院落——那些已經遠去的情感,仿佛都在一刹那間湧上來了,“我爹和我娘都被你氣死了。你這樣,是要做什麽?”

這個院子再像之前的,也不是我的家了。我看著那地方,生出了無窮無盡的恐懼來——趙小肆這廝到底想做什麽?“你個腦子不清楚的!你這是要做什麽?你殺了我算了!”

啊。我恨他。我承認,我是那樣恨他。

他卻不語,抱了我要往裏麵去。“趙小肆,你不要臉我還要臉呢。你這是要幹什麽?”

真真是混蛋!我又是氣又是急,心中還有那說不清道不明的痛意,見了他這樣,真的恨不得拿根大棒子打死他。他死了,這世界也就消停了……

“啪——”的一聲,背好疼——我也不知道自己被抱著走到了哪裏,這一撞,才發現,這不正是床板嗎?這不要臉的趙小肆,把我摔到床上來了?

“你幹嗎?”

“秀秀……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那人用他那無辜的眼神看著我,臉色緋紅,“我剛才手沒拿住,你就掉到床上了。”

……坑爹呢?!

“你……你不要過來,你想對我做什麽?”眼下裏疲倦得半死不活,要是他真的欲行不軌,我真的沒把握……

“唉。秀秀,我,我不會動你的。你先休息吧。”他微微垂了眉眼。那如同扇子一樣的睫毛,曾經那樣酥癢地在我手心裏麵劃過……果然,這世上,好看的男人,都是王八蛋!

難道他今兒個居然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了?難道他今兒個居然不是王八蛋了?

噗!我信他我就不是李良秀!再怎麽說,現在本姨太,也是司徒向的小老婆了!他那些虛情假意的,一點都打動不了我了!咱們現在該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才對!

趙小肆出去了。我疲倦到極致,很快進入夢鄉。可是在夢裏,仿佛也在哭泣著似的。這前塵往事太令人疲倦,我心中難過,忽然想起某個人的身影,也不知道怎的,就叫了起來:“你去哪裏了?怎麽不管我了?”那男人有著跟那老不死的一樣的容顏,卻沒有他那欠扁的表情。他笑得溫和,摸摸我的頭安慰道:“秀秀啊,你信我,我一定會回來護著你的。”

真的嗎?真的嗎?司徒向你真的沒有放棄我?我心中感動,還想問他一句——要是我,咳咳,懂得靈活變通,失身了怎麽辦,你還在乎嗎?那比平日裏還要英俊溫柔三分的司徒向,正要托起我的臉,我害羞地低下頭,露出雪白的皓頸……正在兩情繾綣的時刻,身子卻被人擺弄過來又擺弄過去——哪個沒臉色的,我罵道:“小翠你幹啥呢?”罵出口才警覺:小翠的病都還沒好呢。那膽敢在本姨太睡覺的時候搖醒我的,還有哪個兔崽子?

我揉揉眼睛——恨不得自挖雙目:“趙小肆!怎麽是你這個混蛋?”

“秀秀……”他弱弱地叫了聲,“我是想說,我早飯買回來了。”

我打量了他一眼,見他一身隨常的長袍——姿色,還算不錯。左手提著大餅,右手提著豆漿,愣愣地蹲在床前——要多傻又多傻。本姨太在睡夢中見了老不死的英姿,再見了他這副樣子,便冷笑一聲道:“放一邊去。我自己會吃的。”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

還有一句話是:不吃白不吃!

我正要氣憤地繼續入夢,卻忽然想起一個可怕的事實——“跟我在一起的那些人,都到哪裏去了?”

那群姨太太們,都死哪裏去了?我倒也真是後知後覺到現在才發現不對——被他帶過來的,居然隻有我?!

“趙小肆,你不給我個說法?”

是啊,我知道自己無理取鬧。趙小肆本來就不一定要救咱們的……可是,我就是想對他發火……破罐子破摔吧!你都救了老娘了,跟老娘在一塊的女人們,你居然敢不救?尋死是吧!

他帶點委屈的回話:“秀秀啊,那涅牛和額爾巴那裏也得有交代呀。她們都被帶去大牢裏了,你若想見,也可以去見她們的呀。”

“那林管家他們呢?”那群下人難道也都被抓了。

趙小肆點點他那無良的頭!

“我要你何用啊!”我氣到無話可說。這都是趙小肆欠我的,活該他受我的氣,“你要麽把我也一起送入大牢裏好了!你說,你就帶出來一個我,有什麽用?你讓我有什麽臉麵去見咱們當家的!”

“當家的?”這男人細細咀嚼這一句話,“秀秀你……”

“是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嫁人了!我跟我們家老爺感情好得很呢!怎麽,你想橫插一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