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壓歲錢呀
“大家都不準走!”
臉色冷硬,我叉起腰來,抹一抹嘴邊的油水,“老爺不給咱們個交代,我就沒完!”
“要什麽交代?”五姨太嘀嘀咕咕。
我笑起來,“我說……”話還沒說出口,卻被司徒向給截斷,“你給我過來——”他的大掌微熱,捂住了我的嘴。這大庭廣眾之下,不是拆我的台嗎?我氣急敗壞的,“嗚嗚——嗚嗚——”隻是發不出聲音來,那老不死的一揮手一吼,“你們還不快走!”
這一下子,眾人都匆匆忙忙地跑了。
憋死老娘也!我四肢亂蹬,好不容易得一個喘息,發現眾人的走光了。我看一眼那老不死的,隻見他麵色臭得跟茅坑裏的石頭似的,隨時都會發飆的模樣,他氣,我還更氣呢,我死命地捶著他的胸,“你這個混蛋!你為毛不讓我把話說完!”
“李良秀!”他揚高聲音。
“嗯?”我拖長了聲音,瞪大了眼睛。
怎、麽、了?
果然蹬鼻子上臉的家夥!我臉色一臭,他的臉色就好了。人賤,必然有老娘來收他。隻見他委委屈屈回答,“你給我幾分麵子吧……”
哼!我給你麵子,那你嘞?你給我什麽麵子了?我氣得揪住他的衣服就要吼,“我沒法跟你過了!你包庇那些女人!你憐香惜玉是吧?你去她們房裏去吧!來個一男禦多女吧!我春-宮圖裏都看過,雖然我懷疑你的能力,但是試一試,試一試,試一試……”我說話聲音越來越低,因為他的臉色越來越差了,差到,我覺得我已經抑製不住他的暴風雪了……
大老遠處,傳來伶仃的一聲“劈裏啪啦——”喲,鞭炮聲。我脖子一縮。可憐兮兮地瞧著他。不對,氣勢呢?氣勢在哪裏?他做事情這麽不得我的意,我今兒個就收拾包袱要走人了!
“小翠!小翠!”我高聲叫起來,咱們一起去迎接每天換一個男人的新生活吧!
什麽老頭子,什麽葛小超,都去死吧!
“喂,小翠怎麽不理我……喂——”我的手裏被抖抖索索塞入個什麽東西,我一口氣罵道,“你幹嗎呢,塞什麽鬼東西,一邊去——啊?”我倒吸一口冷氣。
好一個黃橙橙亮閃閃的大金錁子!
我瞪大了眼。有點不敢置信地放進嘴裏咬了一口,他忙劈手奪過,“誰讓你吃的?髒!”
我忙又奪過來,喜出望外,不敢置信地問道,“給我的?”
那人麵色僵硬,一身新袍子也改變不了他這種死老頭子,人將暮年,身上特有的腐朽之氣。嘖嘖——一夜禦九女果然是春-宮圖裏才存在的夢想啊!就他?哼!
不過看在金子的份上,我笑得格外的開心,“喲,謝謝老爺,夠我買幾個強壯的家丁了。嘖嘖,還能挑幾個皮膚細膩白皙,嘿嘿嘿嘿……”
“壓歲錢。”他咬牙切齒。
“嘿嘿,謝謝。”他這一大把年紀了,總算懂得給老娘這種如花的少女準備豐厚的壓歲錢了。
我笑眯眯地道,“這裏頭有幾兩啊?我掂量不出來。”
他冷笑一聲,“其實是黃銅!”我人還縮在他懷裏頭呢,一天這話就不幹了,“什麽,銅?你去死!”
說著就要砸那團東西,他又是一把奪過,“我騙你的!行了吧!貨真價實的十兩金子打造的,你滿意了吧?”
滿意!一百個滿意!老娘的大眼睛都眯成兩條縫了!我笑嘻嘻地從他身上爬起來,“那麽,我們就好聚好散了。謝謝你近日來的招待。以後等我成家生娃,歡迎你來喝滿月酒啊。”我摸摸下巴,“看在你長得頗好,出手又大方的份上,這樣吧,我讓我們家娃認你當幹爹好了!”一邊說著,一邊還搖起他的手,“怎麽樣?我夠看得起你吧?”
他也笑。不過老頭子的笑容總是那般的寒磣——
“李良秀,我都這樣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他音調柔和,隻是帶了一種陰森之感。嘖嘖,這就是老人啊!那就是墳墓特有的氣息啊!嘖嘖!
我心下歎息,決定要尊老。
“很滿意了。山水有相逢啊……”
他抓住我的肩膀,“那麽,你還要走?”
額……
“四姨太和十一姨太那邊,我都敲了邊鼓……怎麽,你還不滿意?你是必定要拚個你死我活才甘願?”
我嘴角噙笑,聽他一字一句道來,“秀秀啊,你真是見著這司徒府裏頭太平就不好過呀。”
他的眼裏頭有失望,還有一些別的什麽,像是我多麽負了他似的。
大年三十的晚上,空中都有一些刺鼻的味道。都是那些鞭炮整的。隻是現在又漸次地安靜了,我撇撇嘴,又嘟嘟嘴,看了看漸漸冷掉的桌上的飯菜,又看看他那一張令人瞧了就心生不爽快的臉,還是扭了扭身子,“我餓……”
對著他那張老臉,還不如再吃點呢。
誰知道以後……
以往司徒府裏過年,也都是零落和蕭條的。隻聽得他慢慢道來,“秀秀,這是我第一次與你一同過年。”
“秀秀啊,我們以後好好的過日子,我會對你好好的,好不好?”他的話又帶了點懇求的味道了,“也請你多多體諒我一些,好嗎?很多事情,我沒有辦法……”
我拿起酒壇子,拔開塞子,一股濃鬱的香味撲鼻而來。唔,老娘覺得這必然是一壇好酒。
“司徒向,”我給他斟一杯,也給自己斟一杯,自己往凳子上頭端正地坐好,舉起杯子抿一口,辣得我跳腳,“這是什麽酒啊,差死了……”
他還沒來得及回話,我一把舉起杯子,仰起頭來,一飲而盡——
“你以為累的人隻是你嗎?司徒向,你錯了。”
我的聲音很輕,本來就沒打算被他聽到。可是他竟然聽到了,他奪過我的杯子,往他自己的口裏頭送去。“喂,我不是給你倒了酒嗎,喂……”
“女人家,喝什麽酒?”他一臉的悲憤,“我令你累,所以你想離開我,對不對?”
我老實地點點頭。“你敢!”他狗急跳牆了!一把捧住老娘尊貴的臉——一把……
“司徒向……嗚嗚……”他滿嘴的酒氣啊……混蛋……我絕不承認我也喝了酒……
你的舌頭是勺子嗎?還要攪拌攪拌?攪拌我的舌頭是吧?看老娘不咬死你!我邪惡地一笑,正要下口,那廝居然撤退了……
鬱悶!我甩開他的手,氣悶地拿起另一杯酒,沒曾想又在中途被劫走——
“混蛋,我現在就想喝酒,你還不讓我喝?你才吃了熊心豹子膽了是吧!”
我蹭的一下,站得老高,點起手指,戳著他的腦門,“你說,你有什麽好?不就是有點小錢,長得不醜,其實……其實你什麽都不是嘛!老娘為什麽要受你的氣?老娘……老娘不幹了!”
我抱起酒壇子,往外麵走去——
他又來拉我——
他一來拉,我又不給拉——
然後,悲劇就是那樣發生了……
“磅啷——”一聲,緊跟著,“哎呦——”一聲慘叫,我跌坐在地上,對著香氣四溢的酒壇子發呆,“司徒向!司徒向!你賠老娘的酒來!”
這廝愣愣的,我腦子也有點熱,人本來就有點頭重腳輕的!這麽一看,氣得我立馬打起滾來……滾過來,滾過去……話說,這地上有點涼……“司徒向,嚶嚶嚶嚶,你賠老娘的酒……嚶嚶嚶嚶……”
“小心!碎片呀!”他一把揪住我!下手也不知道個輕重的,居然揪住了老娘尊貴的頭發!混蛋!好疼啊!我梳個頭發我容易嗎?我氣得一個巴掌又打過去——隻是,他太高,我沒打著……氣得我不顧他還揪住我的頭發,又打了個滾兒……
“別鬧了別鬧了……”他似乎有點無奈。
誰跟你鬧了?啊?
我那麽嚴肅正經的人,會同你鬧?
且待老娘賦詩一首:“
從前有個大王八,
大呀大王八。
王八很大,
他的名字就叫司徒向!
哦,司、徒、向!”
作完詩,我冷豔地對他笑笑,“這詩很好吧?”不過怎麽這麽不對勁呢?我那麽有文化的人……嗯,我嚴肅地對他說,“錯了,這是一首詞,不是一首詩。詞的形式更為靈活多變,不像五言和七律那樣嚴格按照格律的要求。”
過了一會兒,我又打了半個滾,又滾回來,“不對,這也不是一首詞,這是一個曲子。這個曲子適合吟唱,我唱給你聽哦……對了,為什麽你的臉都綠了呀?嘿嘿嘿……”
……
“李良秀,你給我滾回來!”
我這不是已經滾回來了嗎?
我憂傷地穿過他的肩膀,看到那個窗棱子,“喲,似乎下雪了呢。”
他磨牙,“你還不冷?”
我翻了個白眼,“怎麽不冷?”
“那不如咱們來做點能熱起來的事兒啊……”
我又翻了個白眼,“滾!”
其實我知道自己有點醉了。所以有點不願意拍開他的手,看著外頭紛紛揚揚的雪花,不知道掩埋了多少的莊稼地呀。
很久很久之前,不是這樣的,以往的大年三十,我都是相宜苑裏頭與小紅和小翠一起過的。司徒向總是不回府,我心裏頭也沒當回事兒。也許是因為他與太太不合,也許是因為他喜歡風月場上的誰,總之他是個荒唐到連大年三十都不回府的人。我嫁進司徒家都三年多了,這居然是咱們第一次一起過的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