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聽雨軒中明月妒
夏日的天空總是這麽澄澈，總是這麽的碧藍，隻是陽光太耀眼了。楚府中的花開的正是絢爛的時候，府中飄蕩著一種沁人心脾的花香。隻是今天，幽靜的楚府中飛揚著一陣悲傷的琴聲，是的，她能聽出來，是七弦琴的聲音，卻不知是誰的傑作？
蓮兒在一旁給她撐著傘，她的手中拿著一把團扇，不停地扇著，循著聲音而去。來到楚府這麽長的時間，她還從來都沒有聽到過這麽悲傷的曲調。難道是他？他竟然也有這麽多的傷心事？
從來這裏的第二天，她就發現，這裏的每座建築上麵的匾額都有一個字，歆。她能看出來，有些是生硬的加上去的。這個歆代表著什麽呢？她曾經問過十三娘，十三娘隻是一笑，說那是他心底的女子，誰也不能撼動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而如今，明月她倒想試試，能不能替代那個女子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因為從見他第一麵開始，她便被他深深的吸引了。
害怕被他發現是她故意尋來的，她裝作到聽雨軒采摘新鮮的荷花的樣子，手中確實拿著兩隻嫩荷，人已經推開了聽雨軒的門。裏麵的景致不由得讓她愣住了。
這個地方太華美了。華美到任何的詞語都不能修飾。
整個的通透大廳，廳中靠近窗子的地方是兩組紅木躺椅並一個紫檀木雕花靈芝卷文福慶有餘的方茶幾，看來是供人休閑用的，茶幾中央還擺放著一個透明的花瓶，瓶中插著鮮花；正對著門的牆上是一副芙蓉出水圖，上書“芙蓉出水妒花鈿”，畫兒的下方是一個紫檀木雕羅漢香幾，香幾上是一個雕花的螭獸香爐，裏麵還燃著香料，淡淡的百合花的味道充斥著屋子；緊接下來是四組鑲碧玉石麵紅木方桌，上麵刻著梅竹蘭菊四君子，四麵擺放著紅木雕雲紋的方凳；與窗戶相對的屏風旁邊是一個硬木雕花洞月式架子床。整片整片的淡紫色紗帳，軟隔用的都是淡紫色和淡粉色的水晶簾，垂到半空中，透著朦朧的美感。
那裏坐著一名女子，一身雪白的衣服，隻用兩隻碧玉簪綰起了前麵的頭發，後麵長長地烏發尾在地上，她的麵前放著一把琴，素手纖纖，輕輕撥弄，便彈出了那般憂傷的曲子。她雖然低著眉目，明月依舊能看出來，這個女子正是這個楚府的小姐，她的堂妹上官晚晴，也是現在的燕十三。
她很美，如果忽略她臉上的傷疤的話。
旁邊坐著一個人，正是她心心念念的楚江平。他們兩人看起來很是愜意，一個彈琴，一個以指相和，他的目光中是全然的溫柔和寵溺。為何，自己這般的低三下四都不能讓他溫柔的看上一眼，而她，不過是一個毀了容貌的女子，憑什麽她就能得到他這樣的關懷和寵愛呢？
明月就那樣呆立在那裏不知道怎麽言語，手中的荷花也因為震驚掉在了地上。十三娘聽到了腳步聲，她能辨出來是她，隻是聽到荷花墜地的時候，她抬起頭來，目光中是哀傷，卻在看向明月的時候轉為了溫柔：“姐姐，休息的可好？可是妹妹的琴聲擾了姐姐的午休？”她停了下來，人自琴案後麵站起，慢慢的朝著她走了過去。
明月笑了笑，掩去了心中的妒忌，說道：“不是，是妹妹的琴聲太吸引人了，不知不覺的便讓我走到了這裏。妹妹繼續，姐姐在這裏聽一會兒。”說罷，她在離著楚江平最近的位置坐了下來，靜靜柔柔地的樣子讓人不忍多看幾眼。可是自始至終，楚江平都不曾抬頭看他，甚至連斜視都不曾有。他的目光全部都在她的身上，眼中再也容不下別人了。
明月的心中裝滿了恨和嫉妒。憑什麽，都是上官家的女兒，她就有那般好的待遇，而她就要被貶為官妓呢？憑什麽她連容貌都毀了，卻有這麽多人寵著她，愛著她呢？她不甘啊！上官晚晴，總有一天，我會淩駕在你之上，享受著你現在享受到的一切！
“燕兒，我們和一曲鳳求凰吧！”楚江平並不理會明月充滿情意的目光，依舊寵溺的看向十三娘。十三娘淡然的應了一聲好，兩個人一個笛子，一個琴，相得益彰，簡直就是天衣無縫的合作。
明月看到他們如此深的情意，心中越發的恨。她從十三歲便進了青樓，從十五歲及笄之後便開始接客，雖然那個時候她堅持賣藝不賣身，但是終究還是個青樓女子罷了，而且是永世不得翻身的青樓女子。而她呢？她仍舊是她的皇後，每天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即便後來出現了一些變故，但是楚江平卻給了她更多。以現在來看，這裏定然是為了她建造的，楚江平為了她竟然這麽舍得，看得出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隻是她該怎麽辦？這一開始，她便愛上了楚江平啊！
十三歲，她也不過是個孩子，卻被拉去做了官妓，那個時候，她真的連死了的心都有，還好，有母親，有母親守護著她，雖然苦點累點，但是終究保住了清白，後來輾轉來到倚紅樓，那裏的媽媽看她有幾分姿色，於是許諾她可以賣藝不賣身，那段日子還算是她比較幸福的時光，後來又是她，上官晚晴，她的出現打亂了她的一切。她將她原本舒坦的日子變得不舒坦了，京城中誰都知道有個十三娘，大家都爭著搶著去看她，很少有人來倚紅樓了，倚紅樓的媽媽說，如果生意在這樣冷淡下去的話，她會考慮讓她賣身的！難道真的要走到哪一步麽？不能，不能！於是她才女扮男裝出來找尋十三娘，看看她到底是什麽樣子，卻沒有想到竟然會是她！
老天爺，難道你也聽到了上官家女兒們得聲音了麽？竟然也讓她來嚐嚐這做妓、女的痛苦?
嗬嗬……
她竟然笑了起來，在這個大廳裏顯得特別的突兀。明顯的，她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用寬大的袖子遮住半張臉，有些歉意的說道：“不好意思，我剛剛想起了小時候的事情。”她太清楚了，隻有這樣說，楚江平才不會追問，十三娘才會跟她一起感傷，這樣她就能躲得過楚江平懷疑的目光。
“姐姐，我真是羨慕你，小時候能夠守在父母的身邊過，不像我，早早的就離開了上官府上。”十三娘聽到明月說起小時候，很是感傷。她最最後悔的就是進宮去做什麽勞什子的皇後了，如果再給她一次選擇的機會，她寧可不去。
“我有什麽好的，妹妹在宮中錦衣玉食，自然比我們要快活多了。況且，如果妹妹在上官府上的話，恐怕上官家又多一個女兒被人糟蹋罷了。”明月覺得自己說的話太多了，於是加上了後麵的話，這才顯得合情合理。
“你們說吧，我有事先離開了。”楚江平聽到他們閑聊，站起身，走出了聽雨軒。這個女人，應該是過來找自己的吧！最近這些日子，隻要是自己出現的地方，必然會好巧不巧的遇上她，明明知道她對自己的情意，而他又不能說些什麽！這麽多年以來，燕兒都失去了她們的音訊，燕兒她一直都活在了內疚之中，現在終於見到了親人，她恨不得用全世界去彌補，又怎麽會聽他說的話呢？
看到燕兒對她的守護，他都有些嫉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