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賞月色,聽妙曲
楚江平笑看著十三娘嫋嫋婷婷的進來,指了指身旁一把黃花梨木的椅子,上麵鋪著厚厚的錦墊,錦墊上用金黃色的絲線繡著一大朵盛開的菊花,十三娘了然一笑,抬步走了過去,在楚江平的身邊坐下:“不知道公子是想聽曲兒,還是想欣賞小女子的舞呢?”
楚江平的眼中閃過一絲失落,隨即釋然:“小妹,你我非要如此麽?”
十三娘粲然一笑:“公子怕是認錯人了吧?這裏隻有醉月居的當紅花旦十三娘,哪裏有公子口中的小妹呢?”
話,似乎已經說絕了。楚江平一聲苦笑:“好。現在你是醉月居的十三娘,卻非我的小妹燕十三!我答對了你的題目,該獲得什麽獎勵呢?”他笑看著她。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長衫,頭發用金冠綰起,白玉簪固定,更顯出了他的俊美。金黃色的腰帶束身,更顯出他的身材挺拔,腰窄肩寬,應該是很多女子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選!隻是今天的他多了三分的不羈,狂傲的眼神一動不動的盯著十三娘。
她輕壓一口茶水,笑著回答:“可以是一舞,也可是一支小曲兒,看公子你喜歡什麽!”楚江平自然知道十三娘的習慣,除了在府上,她習慣飲酒之外,在醉月居可是滴酒不沾的,所以他為她準備的是上好的菊花茶,自己印的,卻是最烈地竹葉青。
“今晚月雪薄涼如水,如是在這個地方欣賞姑娘的舞姿,怕是對姑娘你的不敬,倒不如聽姑娘焚香彈曲兒。”楚江平站了起來,“如果姑娘不介意,我們倒是可以到醉月居後院的雅室。我跟這裏的媽媽很熟,想來不會為難姑娘你的。到那裏,可以邊賞月,邊聽琴,豈不是一件幸事?”
“好啊,反正都是你掏銀子!”十三娘斜睨著他,反正他是這裏的老板,還不是他說了算麽?!
楚江平帶著十三娘離開晚晴閣的時候,恰好碰上離開的慕容皓軒,兩人見麵顯示一愣,隨即都笑了笑,掩飾了互相的尷尬。慕容皓軒問道:“楚兄向來不屑這種煙花之地,怎地今天倒是有雅興來這兒呢?”他含笑看著楚江平身邊的十三娘,這個女子的眼睛像極了楚江平妹子的。
楚江平哈哈一笑:“慕容公子不也是如此麽?你我彼此彼此啊!”
慕容皓軒別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施施然站在旁邊的十三娘,開口:“姑娘就是這裏的當紅花旦?可是我看姑娘卻有幾分眼熟呢!”
十三娘“嗬嗬”一笑:“向來公子定時認錯人了。我自幼便在這醉月居,又怎會與公子邂逅?”
慕容皓軒聽到十三娘如此說,很是失落,轉頭對楚江平拱了拱手:“後會有期,單元楚兄盡興而歸!”說完,轉身離開,臨到樓梯口出,轉身對楚江平說道:“楚兄,你的妹妹,應該有時間吧?”
楚江平一愣,轉瞬恢複了常態:“恩,她整天無所事事。要是慕容兄有空可以去找她下下棋,聽聽曲兒。”說完,便是眼中掩不住的笑意,看了十三娘一眼。十三娘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跟在後麵不做聲。
慕容皓軒聽到楚江平如此說,“哦”了一聲,帶著小英子和李默然離開了醉月居。看著他們的身影消失在樓畔,十三娘笑著說了一句:“真是虛偽。”
楚江平不解的看著她,她隻是笑了笑,下樓:“說你們兩個。”
等到了後院的雅室,楚江平並沒有讓人點燈,看著滿室的清輝,不由得吟道:“更深月色半人家,北鬥闌幹南鬥斜。今夜偏知春氣暖,蟲聲新透綠窗紗。”(引用劉方平《月夜》)十三娘聽到這首詩,不由得鼓掌叫好:“好詩,好詩!”隨口和道:“魄依鉤樣小,扇逐漢機團。細影將圓質,人間幾處看?”(引用的薛濤《月》)
“還是小妹的詩好一些!”楚江平撿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看著中天上那一輪滿月,似是有著無盡的相思一般,幽幽的說道:“剛剛見到他,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曾心動麽?”怎麽能那麽的平靜呢?平靜道似乎之間的事情不曾發生過,平靜到似乎她真的是他的小妹,自小在這醉月居中長大一般。
“嗬嗬,公子,我說過了,你怕是認錯人了。不過看公子的眉宇間太多的相思,怕是心中早已有了心愛之人,那麽你還是離開這裏吧,如果讓你心中的她知道你來到這種地方,畢竟不好。”十三娘來到他的身邊。今天他們兩人的衣服都很應景,而且,也很是相和,隻是,這樣的夜裏,她不想跟他單獨的相處。
門突然響了。十三娘笑著吩咐:“進來。”卻見如意端著果盤,手中拿著一壺茶走了進來。她看了看靠窗而坐的楚江平,眉梢眼角的情意展露無疑,放下東西想要離開的時候,卻被十三娘一把拉住:“公子說你們是舊相識,何必這麽急著離開?不若,聽姑娘我一曲兒,你們聊聊往事也是好的。”說著,將如意帶到了床邊,在黃花梨木的凳子上坐下,讓他們對麵而坐。她則轉入內室,淨了身,轉身出來的時候,已經一身的清爽,隻是濕濕的頭發說明她剛剛洗過澡。
在琴案邊燃起來一炷香,是凝神的觀音香,中間夾雜著百合的味道。其實這個味道是十三娘最愛的味道,因為她喜歡,所以,不管這樣的香多難求,楚江平總是讓人放在觸手可得的地方,隻為這個女子。開始他隻是以為她因為像極了歆兒,所以,他寵她,愛她,現在,他突然間有些迷茫。
他們之間到底有多少的真,多少的假?
十三娘撩起衣裙,跪坐在琴案前,這把琴也是楚江平特意給她定製的,就如同她的那把琵琶一般,也是用上好的沉香木製成,隻是,這把琴頭雕刻的卻是展翅欲飛的鳳凰。試問,這天下間有誰敢用這般的飾物?十三娘就敢!她看到這琴的時候,簡直愛不釋手。今天是因為給他彈奏,所以她將它拿了出來,帶著幾許珍重。
扶手,抬袖,一曲兒《相思引》在琴弦下流淌出來,聲聲訴盡了相思。楚江平側耳聽著這首相思引,笑了笑,拿出了腰間的玉笛,跟她的琴音相和,一時間,一個琴,一個笛子驟然在醉月居的後院響了起來,讓前院的人聽的如癡如醉,就好像看到一對癡情的男女因為某些原因離別之後,兩人異地相思的情景。
等一曲終了,楚江平笑著走到她的身前:“這曲子不好,最終他們還是兩地相思,終究不能終成眷屬。”他竟聽出了曲子中最後的意思。最後,十三娘故意將曲子的調子彈得歡快了一些,但是還是躲不過他的耳朵,他仍舊聽出了其中的端倪。
“既然分開了,總是有原因的,不是每對癡情的男女總會得到最終的幸福。人生在世,不如意者,十之八九,又有幾人能如意呢?這感情也是如此,不過是拿活著寄托一種精神罷了。”她斂眉低目,月光照在她的身上,竟似流動著月光一般。到底,曾經在她的身上發生過多少的事情,才讓她如此心灰意懶呢?
想來,曾經的她也曾是意氣風發吧?畢竟她是這大燕國的皇後,那麽她的容貌又是被誰所毀?慕容皓軒曾經說過,他的皇後跟著他最愛的臣子跑了,難道,是為那個男子毀的容貌不成?他的眼中透出了太多的疑惑,而十三娘並沒有抬頭看他們,隻是調整琴弦,又一首曲子自琴弦下流淌而出,這次竟是一首《千古絕唱》!
“燕兒,換一個吧,這些,太悲傷。”楚江平有些心疼的看著十三娘。
一轉手,又是一首《霸王別姬》這首曲子,寫的是虞姬自刎之前與楚霸王訣別的畫麵,一直寫到楚霸王橫刀自刎。這,又是一首悲傷的曲子。楚江平突然出手,按住了她的小手,因為突然受力,她的雪白的小手突然落到琴弦上,竟然濺出了點點的血花來。楚江平看到她的小手流血了,手忙腳亂的拿起了小手,眼中透出了焦急,倒是十三娘,將手自他的手中抽出:“無妨。曾經那麽重的傷都挺過來了,現在這些又算什麽呢?”
如意給她拿來藥膏,輕輕的給她抹上:“姑娘今天心情不好就不要彈了吧!”
楚江平跪坐在她的身旁,將琴案移到了自己的麵前,低首,修長的十指在琴弦上跳躍,竟是一首《笑春風》。這首曲子很是歡快的流淌出來,感染了如意,很久不曾起舞的她,竟是揮袖慢舞起來。十三娘不覺站起身,走到了窗前,將簾籠攏了起來,看著窗外的月色如水照著池塘中半開的睡蓮上麵,竟有光暈流轉,想起來她的宮殿後花園裏那一池的碧翠荷花,現在應該開了。每次,那裏的荷花總是最早開得,其中還夾雜著幾朵金蓮,隻是那個時候,不管她怎麽去請慕容皓軒,他總是推脫,現在終於有人陪他一同看這滿池的荷花了吧?
可惜,那個人,不是我。
十三娘幽幽的歎了口氣:“如意姐姐,我先告退了。”說罷,不顧楚江平依舊彈著琴,轉身走進內室,換上了來時穿的衣服,吩咐了外麵的夜風將轎子給她準備好,她要回楚府去!
楚江平看了看她,依舊低眉將這首曲子彈完,之後,看了看如意:“去招呼客人吧!”平靜的語氣中不摻雜一絲的情感。說完,轉身走出了雅室,一縱身,飛上了屋簷,轉眼消失在了月色中,徒留如意滿眼情意的看著楚江平離開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