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憶前塵，淚如雨
慕容皓軒認出了十三娘，她的那雙水眸自從他心動的那刻開始就已經不能忘記了。他吩咐禁衛軍將她帶到禦書房去。媛妃不解的看著他：“皇上，夜色深了，你又何必在意一個毛賊？”聲音甚是慵懶卻也透出了她的得寵。能如此跟一個帝王這般說話，定然是後宮中的寵妃，要不然決然不會這般。十三娘冷冷的看著麵前這對男女，清淩淩的月光下，他們聯袂出現，真的很般配！隻是為何之前她卻沒有發現！
“你先回去吧，今晚不用等朕。”他冷冷的說道。頭也沒回，率先離開了現場。雲嬤嬤早在火光的照耀下看到了十三娘的眼睛，她瞪大了眼，撲上了十三娘的身：“你，可是皇後娘娘？”一句話，將在場眾人驚住。就連已經離開幾步的慕容皓軒都忍不住停下來，回頭看了看她。
“你認錯人了。”十三娘盡量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靜，冷冷的說道。“我今天落到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隨你們，不過，隻要本人活著出去，定然還會來這皇宮盜取我要的東西！”
慕容皓軒看著她，皺了皺眉。遣散了眾人：“你們都回去吧，我有些事情想要問問她！”
媛妃看著十三娘的目光中不由得多了幾分恨意。但是看著她姣好的身手，她消除了心中的疑惑，帶著宮女在侍衛的陪同下，緩步離開。
“燕兒，還不打算認我麽？”慕容皓軒等眾人走了之後，看著依舊被綁著的十三娘，他走過去，將她身上的繩索解開，略帶疑惑的說道。不知怎麽，十三娘竟然覺得他的語氣中有著幾許幽怨。
“你是皇上，我是女賊，自然高攀不起。這件事情與我大哥無關，所以，你要責罰還是衝著我一個人來好了。”她弄了弄被綁疼的雙手，倔強的說道。在他的麵前，她就是不肯認輸。雖然有千言萬語，到最後竟隻剩下了埋怨。
慕容皓軒伸出手，想要將十三娘的麵罩解下來，不知為什麽，也許是剛剛雲嬤嬤的話，讓他很想看一看黑罩下麵究竟是怎樣的一張臉！正在此時，一個黑影在眼前一閃，將十三娘抱了起來，消失在了月色中。獨留慕容皓軒站在如水的月色中，手兀自伸著。
十三娘本來很是驚訝，但是聞到來人身上的那股清香，如薄荷味一般的清香，她便定下神來，任由他抱著自己施展輕功快速朝著楚府而去。她將臉龐貼在了他的身上，心中一暖，話也就脫口而出：“大哥，怎麽今天回來了？不是說要在白雲山莊多住些日子的麽？”
“如果我不來，今天晚上又怎麽能看到如此的好戲？怎麽想起偷到皇宮去了？那個地方也是你能去的？”他的語氣中雖然句句都是責罰，卻透著關切之意。
十三娘吐了吐舌頭，調皮的笑了笑。總不能告訴他在皇宮中有著江湖中人人尋找的玉玲瓏吧？誰又會知道這玉玲瓏隻是尊玉佛呢？現在倒是傳的神乎其神。
楚府中已經滅了燈，隻有府門前的兩隻風燈依舊亮著，餘下的，隻有那滿院的清輝。來到憶歆廳中，楚江平自懷中拿出了火石將燭火點亮，而十三娘早就借著月光坐在了桌旁，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楚江平自她的手中搶過酒壺，嗔怪道：“女孩子家家的，以後還是少喝酒的好！燕兒，我這次去白雲山莊竟是碰到了妙手神醫沈羲遙，他給了我一瓶藥膏，說是時能淡化傷痕，卻是不能完全根除，你不妨試試。”他說著，伸手自懷中掏出一個碧玉瓶來遞給了十三娘。
接過來，竟是那種溫潤的觸感。她將瓶子打開，一股香氣撲鼻而來，霎時好聞，縱然她聞香無數，這個香味她卻說不上是一種什麽想來，有百合的香，茉莉的想，還有白荷花的清香，甚至是薄荷的想，雨後泥土的芳香。她弄出了一點點，塗抹在傷疤處，初時是清涼的，不過片刻，竟癢了起來，她想伸手抓，卻被楚江平逮住：“忍著！”隻此兩個字，她便端坐不動了。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臉上竟是說不出的舒服。她暗歎這藥的神奇。
“謝謝大哥。大哥為我，真是費心了。”十三娘客氣的說道。本來就是，他們素昧平生，他救了她也就罷了，還傳授了她功夫，甚至認了她做妹子，對她的好真是無以言表。
“你我之間，竟需要這般的客氣麽？”楚江平自己沏了一壺茶，在十三娘的對麵坐下。聽到她如此說，他的心中竟然滑過深深的失落。潛意識中，還是不希望她跟自己這般的生疏。按理說不該如此的，出了歆兒，他雖然二十多歲的年紀，卻從來不會為別的女子動心。這個小丫頭，也是會。如果不是她的一雙眼睛像極了歆兒，他怎麽會對她如此的好？
十三娘沉默了。她不知道該如何接他的話繼續往下說。隻是尷尬的笑了兩聲：“大哥若是無事，我想先回房休息了。”她突然間想逃。
“明天晚上不用去醉月居了。留在府中陪陪大哥可好？”他有著幾不可查的哀求。“燕兒，你是不是上官家的人？”看著十三娘點了點頭，他說道。他早就有懷疑了，因為她對上官家的事情不是一般的關心，這次去白雲山莊，有人跟他說了上官家的事情，他更加確信她就是上官家的人，隻是不知道她真實的身份。
看他都問到了這個份上，十三娘知道，如果他動用影子樓得人來查的話定然會查出蛛絲馬跡。而且，雖然他們之間有約定，但是她不相信他不會查她的身世。畢竟對於他這樣一個特殊的身份的人，不可能留一個毫不知情的人在身邊的。
十三娘用力吸了吸鼻子，點了點頭。她就是上官家的小姐，不光是上官家的小姐，也是這大燕國的皇後，要不然也不會在他問她名字的時候，她脫口燕十三。燕，取自大燕國。而十三，是因為在兄弟姐妹中，她排行第十三。在醉月居的時候，因為方便，便報自己的花名為十三娘了。
躑躅了很久，以至於十三娘都要抬步離開的時候，他才緩緩開了口：“燕兒，上官一家死的冤枉，如果需要大哥會盡量幫助你找到當時的凶手。還有一件事情我要告訴你，你也見到了皇上，我們的影子樓就是為皇上收集情報的。這個組織是先皇留下的，是我的師父一手操辦，而後將這個組織交到了我的手上。今天我跟你說這個的原因不為別的，如果你覺得難做，我可以讓你離開影子樓。”有些事情，他並沒有說，因為說不得，譬如他的身世。
十三娘仰頭看著天上的那一輪月，覺得命運真是捉弄人呢！轉來轉去，竟然又回到了他的身邊來，而且還是為他做事。
“我之前沒有讓你做別的事情，隻是讓你委身青樓中收集情報，是因為我並不知道你的過去，我把握不住你。你該清楚，如果在樓中不知道這個人的過去，意味著將來可能的毀滅。”
“為什麽讓我進了影子樓？”她背對著他，以至於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她的聲音卻是出奇的平靜。他可以有千萬種選擇，可是為何還是選擇讓她進了這影子樓？如果不進影子樓，她就可以離他遠一些！
“因為你的資質很好，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我才將你放進了影子樓，本來等再過一年，我就委派你任務，卻沒有想到，你竟然是上官家的小姐！”
十三娘淒涼一笑：“沒有想到，你們為皇上做事，而我卻是要找他報仇的，對麽？我不僅是上官家的小姐，還是這大燕國的皇後，這個你更是沒有想到吧?”
“燕兒，雖然是他下令抄斬的上官家，可是看在這天下百姓的份上，莫要做傻事。”
“放心，你在這呢，我敢麽？隻是我希望大哥一定要記得當初我進影子樓的時候我們之間的約定，以後不管發生什麽情況，都希望大哥不要食言。燕兒先謝過大哥的救命之恩，不管以後發生什麽燕兒必定報此血海深仇。”
“你要枉顧蒼生性命麽？”其實他的心中竟是有著小小的竊喜。
“大哥你看著我這麽多年，覺得我會坐下此等殺孽不成？”十三娘看著楚江平，眼中充滿了諷刺，原來看著她成長了五年的人也不曾真正看懂過她。那麽她上官晚晴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報仇還有何事可做？
想著突然覺得悲涼，仰天長笑，笑中帶著無盡的蒼涼。笑著笑著，眼中蓄滿了淚，漸漸滑落，在燭光搖曳下，晶瑩剔透的掛在臉龐，轉眼滂沱。楚江平心疼的看著她，從她十三歲開始她就在他身邊直至如今，她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中，她什麽樣的心性他如何能不明白？可是她現在眼中仇恨太重，他才會說下如此重話，如今倒惹得她傷心至極，怕是更讓她的心雪上加霜了吧？
真是該死！
走過去想要抱著她，卻被十三娘輕巧的躲開。十三娘狠狠的將淚擦幹，又是笑顏如花：“大哥，自今以後，隻有我在影子樓的時候你才有資格管我，自此以後，我做下的事情在與你沒有任何幹係，我是生是死也不再與你有幹係。今天，我上官晚晴，謝過你，楚江平當年的搭救之恩，謝過你，五年來的養育之恩，但是血海深仇不得不報，請恕上官晚晴不能全忠義之名。”十三娘說著，深深的給楚江平跪下磕了個頭。
“燕兒，不要這樣。是大哥今天錯了，不該如此揣測於你。”她竟然稱呼自己上官晚晴，看來是真的下定決心與自己決裂了，曾經她說過，自此之後這世上沒有以前的那個她，有的隻是醉月居的十三娘，影子樓的芙蓉，可是今天，她竟然稱自己為上官晚晴，可見他的那句話將她傷的有多深。
“算了大哥，我意已決，再不更改。”十三娘看著楚江平的臉，說的堅定無比。
“燕兒……燕兒，好久沒有聽到你的琴聲了，今晚借著這滿湖的美景，可否為大哥在撫上一曲？”楚江平看著堅定的十三娘，心中了然，今晚之後，恐怕再難聽到她的琴音了。
“我的收費可是很高，不知大哥付不付得起這錢？”轉眼，十三娘又調皮的看著楚江平，讓他錯以為剛剛那一幕不過都是假的。
十三娘轉過屏風，小心沐浴之後出來。素指纖纖，一曲《西江月》悠揚而出，伴著一輪明月，婉轉的飄飛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