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9
一條條銀色的雨絲從天幕中墜落,黑色的變速無骨雨刷隨著雨勢調整著擺動的幅度,無形的風將路上的行人吹得加緊了跑動的步伐,空洞的夜像是一隻怪獸,吞噬了舒醒心中最後的踟躕。
繁華的商業中心坐擁著目不能及的高樓大廈,鱗次櫛比的名品商場被籠在絢爛的數色燈光中,這座不夜城中有著太多屬於夜晚的故事,也有著太多在夜晚中獨自飲泣的身影。
將車泊到地上停車場,舒醒走下越野車,靠在車身上,遠隔廣場遙望著坐在白色弧形長椅上的容成賢,雨絲落得很密集,灑在舒醒**在外的皮膚上,也敲打著他滾燙的後頸,卻送不來丁點的涼意。
男人的頭垂的很低,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地麵,似乎要把地麵看出一個天坑來,稀稀落落的路人行色匆匆,沒有一個人上前關心在雨中情緒低落的男人。
舒醒伸出舌尖舔了舔被雨浸濕的嘴唇,雨水的味道很苦澀,但是舌尖仍然沒有冰冷的感覺,奇怪的灼燒感似乎要把他燃著,猛烈的風吹過他身體的空洞。
欺騙自己說是不在乎,果然還是不行啊,舒醒用難得出現的真摯拷問了自己的內心,認命的抬腳向男人的方向走過去。
直徑十米的圓形廣場,仿佛透視了舒醒的內心獨白,雨聲沙沙的響在耳邊,如泣如訴的亦如夜色的精靈。
一屁股坐到男人旁邊的位置上,舒醒交疊雙腿,將手肘放到腿上,側臉專注的看著眼前的容成賢。
頭發已經被雨水浸得濕漉漉的了,臉色難看的就像一張白紙,整個臉上都被雨水洗刷過了,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眼眶雖然沒有紅得多厲害,但是他抿著的蒼白的嘴唇,還有拚命絞在一起的雙手,都顯示出來男人心中極度的痛苦。
被盯了許久的男人好似石化成了雕塑,完全不在意舒醒赤裸裸直白白的目光,隻是低著頭,繼續研究製造天坑的可行性。
放棄繼續陪著男人玩‘誰更沉默的遊戲’,舒醒伸出手去拽住男人的胳膊:“澆夠了麽?是不是很有情調?”
被拉住胳膊方才反應過來的男人,慌張的抬起頭,當看到對方是舒醒的時候,臉上的表情相當的值得玩味,整個就是一隻情緒的萬花筒。
“怎麽又是你?”沒有整理好的心情,讓容成賢失去了以往的分寸,話沒有經過大腦,就突然冒了出來。
他這麽心急火燎的趕過來,在這種糟糕的雨天,卻聽到男人貌似不太歡迎的口氣。
“怎麽又是我?”挑起眉角,舒醒的口氣絕對值得聽到的人畏懼。
“我的意思是……好巧……”容成賢像是說錯了話的孩子,又把好不容易抬起的頭低了下去。
“你還打算在這淋多久的雨?難道要等到山無棱,天地合?”伸指挑起容成賢的下頜,強迫他與自己的眼睛對視,舒醒的眼神裏有很嚴重的警告意味:“再這麽淋下去,就算你是金剛,也會掛掉了。”
“怎麽會……”容成賢雖然猶豫了一下,但是仍然坦率的說出來:“我覺得,金剛是不會感冒的。”
“…………”
自從認識了容成賢,舒醒才發現,原來他的每一句調侃,都能被容成賢當成事實,如果說在這個世上,還有一個人能毫無保留的相信舒醒說的每一字的話,那麽也就隻有容成賢了吧。
“我就是在比喻懂吧……專業的講,是一種修辭手法。”
“哦,是這樣啊,真是好專業……,”臉上帶著迷茫的表情,容成賢有點不明白,舒醒怎麽突然講起這些來。
“…………”舒醒恨不得把自己的舌頭咬下來,詭異的氣氛在兩個人之間蔓延,直到容成賢再次抬起頭,請求般的看向舒醒。
“如果可以的話,可以請你送我回去麽?因為我的身上濕透了,要是坐出租的話,恐怕會把別人的車子弄髒了……”容成賢說完,抬起他那雙好似正在說話的眼睛,期待著答案。
完全沒有想到自己的車子也會被弄髒的事實,舒醒竟然高興於容成賢將自己排除在別人的範圍內,無數的小天使鼓著肉翅戴著光環在心尖上舞蹈,快樂的喊著內人、內人、內人……
“啊,如果太麻煩的話……”容成賢見舒醒沒有立刻回答,以為舒醒並不樂意,連忙想要收回自己的話,卻在下一秒,右手被抓到了舒醒的手中,身子也被從長椅上拽了起來,跟在舒醒後麵直走過廣場。
直到坐進車裏,容成賢還喘著細微的氣,舒醒的步伐很大,走得也很著急,他幾乎是小跑跟上舒醒的。
“往哪裏走?”舒醒將手搭在方向盤上,雖然在向對方問話,但是眼睛並沒有看過去,而是直直的瞅著前方。
“啊?”被問話的人一瞬間的迷糊過後,方才知道正被詢問地址,連忙報出了一串地名,竟然連門牌號都說了出來,醒悟到自己沒有必要報上門牌號的時候,又開始連聲的道歉。
不理會容成賢沒有盡頭的歉意,舒醒隻是安靜的開著車,再也沒有看過容成賢一眼,而他也似乎是說累了,蜷縮著身子緊緊靠在椅背上,又抿緊了蒼白的雙唇。
別墅距離繁華的市中心很遠,交通高峰期的時候,大概有一個半小時的車程,雖然距離不近,但是道路卻非常平坦筆直,加之夜晚車輛稀少的緣故,竟然隻在路上行駛了一個小時。
熄滅油門,舒醒厚臉皮的發出提示:“我也淋濕了。”
四目相對了一會兒,容成賢仍然沒有弄懂舒醒的意思,但是仍然把本來要說的話說了出來:“要不要進去換身衣服?”
風馬牛不相及的思想,竟然能取得準確的結果……
將車停到別墅的車庫中,舒醒隨著容成賢走向門廊,通過指紋識別係統後,容成賢竟然又拿出一把鑰匙,哆嗦著用凍得冰冷的手開著門鎖,看不過去的舒醒一把搶過鑰匙,扭開門鎖,就像主人一樣登堂入室。
不把自己當外人的舒醒找到浴室,在容成賢的注視下開始脫衣服,倒是容成賢率先覺得不好意思,連忙走了出去,說是給舒醒去找換洗的衣服。
洗澡絕對是舒醒在世界滅亡前的首要願望,溫熱的水珠打在肌膚上,每一個毛孔都在呼喊著舒服,全身都沐浴在溫暖的水波中,每到這個時候,舒醒就會強烈的羨慕大海裏的一隻隻鯊魚。
洗過澡出來,舒醒被床上放著的睡衣撞了一下神經,腦子裏的一根弦斷開,心裏湧起一股熄不滅的火。
禮貌的敲門聲響了三下,舒醒調整過自己破碎的感官,讓門外的人進來。
“我……”看到舒醒赤裸的身體,容成賢立刻將眼睛別向了一邊,語氣忐忐忑忑:“那個……你怎麽不穿睡衣呢?”
不管容成賢能不能看到,舒醒將笨牛小豬拉手春遊圖的睡衣舉到自己的胸前,語氣裏充塞著濃度為百分之九十九的不滿:“你就讓我穿這種睡衣?”
“有不對的地方麽?”聽說睡衣被舒醒嫌棄,容成賢雖然不想在明亮的燈下看到舒醒的**,但是仍然出於禮貌的移回視線,看向舒醒作解釋:“這件睡衣是小禮給我買的生日禮物,是我最喜歡的一件,所以才拿給你的。”
聽說是容成禮買的東西,舒醒臉色又黑了幾分,會錯意的容成賢竟然能夠突然頓悟:“是不是有點幼稚?不好意思,但是隻有委屈你穿這件了,因為小禮那時和我四年沒見了,所以以為我又長高了,睡衣的尺寸是一米九零,聽小禮說,是他專門訂做的,雖然穿不了,但是我一直都很珍惜的。”
剛才就覺得奇怪,怎麽會有企業在這麽大的男士睡衣上印著兩隻動物攜手共遊的畫麵,原來是特意訂做的,這兩兄弟,是不是思維都太火星了?
聽說容成賢一直都很珍惜這件睡衣,雖然相當不情願,但是舒醒仍然穿了起來,睡衣上麵有甜甜的橘子香味,如絲綢一樣順滑的質感,而那種清新的味道,就像容成賢給他的感覺一般。
“你沒洗澡?”穿過了睡衣,舒醒湊近容成賢,才發現他好像根本就沒有洗澡。
“我怕你這麽晚了會餓,所以就先做了點吃的……”
沒讓他說完,舒醒拉起他就往浴室的方向帶,拉開浴室的門,將容成賢推了進去,舒醒抱著胸,挑起下巴:“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