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7

整整一個晚上,外加周日的早上,諾大的屋子裏都彌散著一股令人覺得有些壓抑的氣氛,除了必要的交談外,容成賢的視線就算是很偶然的和舒醒的目光相遇,也會有些別扭的將頭轉到別的地方。

既然明白問題出在哪裏,那麽就總有解決的辦法,雖然隻有自己一個人積極的想要做點什麽,但是想要改變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也不會快到一蹴而就,何況從冰冷的雪地裏回來之後,身體變得非常沉重,雖然喝過了兩碗薑糖水,但是似乎沒有任何幫助。

考慮到自己的身體素質一向好到羨煞普通人,本以為睡上一覺就會好過一些,沒想到第二天一早起來的時候,身體裏好像被掏空了一樣,酸軟到使不出一點力氣,隻要是微微一動,渾身的每一塊骨頭都會吱嘎作響,就連骨逢間的摩擦感都變得清晰數倍,折磨著飄忽在雲端的神經。

“舒醒你怎麽了?”本來是想要和舒醒拉開距離,就連吃早飯的時候都很拘謹,為了避免眼神接觸,一直沒有抬頭看舒醒,當然也就不知道他的臉色多難看,直到用眼角餘光發現舒醒站起身後搖晃的身體,容成賢才後知後覺的發現不太對勁。

“沒什麽事,大概沒有休息好,”嘴裏可以不承認自己有事,但是行動上卻是另外一回事,這個時候舒醒竟然能將身心分離,身體雖然痛苦得不行,心裏卻在竊喜,暗想這樣一來容成賢就不好對他置之不理,想到這裏,舒醒的嘴角忍不住的挑出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弧度。

總是生病的容成賢都快久病成醫了,剛才離的有些遠,因此還沒有看得特別清楚,現在離得這麽近,舒醒的身體已經完全靠在了他的身上,在這麽近的地方觀察舒醒那哭中帶笑,笑中含哭——哭笑不得的臉,別說是容成賢,換做任何人也不會相信舒醒沒有什麽事。

“還是回房休息吧,”看到舒醒蒼白的臉色,容成賢已經完全忘記了昨天的事情,很堅決的拉住舒醒的手,把他帶回房間,攆回到床上去,然後又將他完整的裹在厚被子裏。

“不用蓋得這麽嚴實吧,”不喜歡身體被裹在過厚的被子裏,舒醒妄圖將手拿到被子外麵,可兩手卻被容成賢抓住,沒有商量餘地的放回到被子裏麵。

“不行,有病的人不可以任性!”

“可是也不能這麽不顧病人的感受呀,”剛才沒有發現,說了幾句話之後,舒醒才覺察到自己的嗓子竟然沙啞到了這種地步,簡直就像是破了的風箱,難怪嗓子裏就像是被鋸條反複的割來割去,疼到鼻尖都沁出了細細的汗珠。

不顧舒醒的反抗,容成賢隻是交代了一句‘躺好別動’,人就走了出去,舒醒以為他是盡完了義務去做自己的事情了,有一點點傷感的蜷縮在被子裏,沒想到過了不到五分鍾,容成賢竟然重新走回房間裏。

“拿來的時候沒以為會用到,所以找了一會兒,”容成賢手中拿著一個電子體溫器,遞到舒醒手邊:“測一下體溫。”

“我胳膊酸……”

“啊?”

忍著火辣辣的嗓子,就算是病倒這種狀況,舒醒還能沒有壓力的說謊:“大概是昨天丟多了雪球,所以今天覺得胳膊特別的酸。”

如果不是舒醒提到丟雪球的事情,容成賢還不會這麽快就聯想到雪中玩耍和舒醒生病之間的關係,認識了這麽久,容成賢也多少知道舒醒的身體很好,這麽突然的生病,除了想到是昨天在雪地上玩得太瘋了,真是不能讓容成賢做它想,而且在自己並沒有生病的前提下,容成賢更是想到了自己撒到舒醒脖頸裏的那個雪團,還有讓舒醒一個人在雪地裏坐了那麽久的事情……

莫名其妙的得出了‘錯在自己’的結論,容成賢的內疚就如黃河決堤一般完全不可控:“都是我不好……”

“沒有關係,”就算是該裝虛弱的時候,舒醒也不會忘記在別人的內疚上多踩一腳:“你又不是故意的。”

話繞到這裏,舒醒的病已經完全成了容成賢的責任,糾結著自己不好的時候,容成賢的手指也行動起來,掀起了被子和舒醒的上衣,將電子體溫計放到了舒醒的腋下,按下on鍵開始測量體溫。

“為什麽不放到嘴裏測量呢?”

“嘴裏……”搞不清楚狀況的容成賢,根本不會了解舒醒話中的深層含義,思想潔白的解說:“覺得不太幹淨啊,不是都說病從口入麽。”

“可是如果是你的話,就完全沒有關係了,”舒醒用非常小的聲音說完這句話。

沒有聽清楚的容成賢自然疑惑:“啊?”

“沒什麽……”話還沒有說完,紅腫的咽喉傳出幾聲咳嗽。

“要不要喝水?有沒有什麽想吃的東西?”大概一分鍾後才會得到體溫的數字,看到舒醒的狀態有點糟糕,容成賢有了帶他去醫院的想法。

“水……”在這種嗓子已經火燒火燎的時候,隻有在關鍵的時候才能多說,像是這種情況下,就是要越簡潔越好,這樣才能不至於在該說的時候因為嗓子疼而說不出來話。

在電影和電視劇裏,但凡女主角或是男主角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時候,都會來上這麽言簡意賅的一個字——水,所以即使舒醒將對話簡潔到這個份上,具備常識的容成賢也立刻會意的走出去拿水。

水被拿回來的時候,電子體溫計發出了‘嘀嘀’的提示音,容成賢將體溫計從舒醒的腋下拿了出來,自己在一旁看上麵的示數,舒醒則是根本不擔心的喝著杯子裏的水。

“天啊,我們去醫院吧。”

“不要。”

“可是你的體溫有39.5啊,不去醫院的話怎麽行?”

舒醒的體溫本來就比正常人高一些,但是這樣的溫度也是已經達到高熱的程度了,縱然在他的意識當中完全不在乎,可是身體的反應來得直接得多,其實不用體溫計,光是用手指觸碰,他就知道自己的臉上有多紅,對比身體裏傳來的嚴寒,簡直就是冰火兩重天的煎熬,可即使是這樣的情況,舒醒仍是非常不想去醫院。

“就算是41.5度,我也不要去醫院!”

即使是平常狀態的舒醒,容成賢都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更不要提這種非平常狀態下的舒醒,病人最大,容成賢看到舒醒的反應,隻好轉走講道理說事實的柔和路線。

“為什麽呢?”容成賢微笑著坐到床上舒醒的身旁:“有病就要去看醫生哦,如果你不喜歡別的醫生,那我們可以去看謝醫生,謝醫生連打針的手法都很輕,是一個很溫柔的人。”

不想去醫院,是因為舒醒相當討厭醫院的味道和給他的那種陰森的感覺,這要不是勸說他的人是容成賢,舒醒早就把敢要勸他去醫院的人給踹出去了,而且現又聽到了‘謝醫生’三個字,舒醒的心裏又多了十八分的排斥:“他給你打過針?”

“什麽?”歪著頭看了一會兒舒醒不善的臉色,容成賢才弄明白舒醒問的是什麽,於是沒有任何負擔的回答舒醒:“是啊。”

竟然還敢說‘是啊’,舒醒沒好氣:“打在哪裏?”

“啊?當然是手上啊,紮點滴的話,大人不都是紮在手上麽,”像是想到了什麽,容成賢溫語寬慰舒醒:“放心吧,不會讓你打肌肉針的,你怕那個很疼是不是?”

才不是!聽說那個謝醫生沒有看過容成賢的屁股,舒醒的心情好過了一些,可是仍然不肯去醫院的心情卻完全不會有改變:“不行,就算是不紮針我也不要去!”

從來沒有發現原來舒醒生病的時候會這麽孩子氣,容成賢苦笑著不知該如何是好,如果聽憑舒醒的話不去醫院,發燒燒到39.5,已經不是可以睡上一覺就好的小問題,可是舒醒又不是幾歲的孩子,依著現在這種情況,就算是自己說得天花亂墜,舒醒也肯定不會老實的跟著自己去看醫生。

“那藥總能吃吧?”雖然去醫院不行,可也不能就這麽放任不管。

“好吧,”考慮到自己真的生病的事實,挺不願意的舒醒總算點了頭。

將盛水的水瓶拿到床頭櫃上,容成賢囑咐舒醒,在自己回來之前不要亂動,這才拿著鑰匙和錢離開家裏去買藥,小區的配套設施很好,樓下就有一家規模不小的藥房。

直到聽到關門的聲音,舒醒才將將已經快要裂開的頭放到枕頭上,臉上也換上了反應身體痛苦的麵部表情。

不輕易生病的人就有這點不好,一旦真的生了病,一時間適應不了不說,身體的敏感度還比常常生病的人更細致,舒醒現在迫切的希望這個軀殼不是自己的,畢竟從頭發絲疼到腳趾甲的感覺簡直糟糕透頂了。

差不多已經將水瓶裏的水全部喝光了,可是喉嚨裏熱辣辣的感覺還是沒有緩解,不隻是喉嚨難過得不行,身體也開始有了輕飄飄的感覺,而舒醒在這種時候,還能冷靜的想到,這應該是炎症產生的反應。

聽到大門響動的聲音,即將沉睡的舒醒又來了精神,將已經降臨的睡眠感驅除出大腦,開始等待容成賢,沒有想到等了又等,隻是聽到了廚房中傳來的聲音。

就當舒醒快要失去耐心而自己下地看看的時候,容成賢端著托盤進來了,將托盤放到床頭櫃上,容成賢端起放在托盤上的碗:“先把粥喝了,喝完再吃藥。”

早上因為身體難受,舒醒確實沒有吃多少東西,隻是他現在沒有一點胃口喝粥,不過想到畢竟可以延緩吃藥的時間,而且還有額外的好處……

用因為發熱而濕漉漉的眼睛盯緊容成賢,舒醒的嗓音沙啞而痛苦:“我胳膊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