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4

“找我什麽事?”教學樓和校門有一段很遠的距離,因為一會兒就是學生下課的時間,如果約在教學樓前見麵,一定吵得很,於是為了及時趕到校門,舒醒一路都在疾走。

“有沒有影響到你上課?”要不是因為心急,容成賢也不會突然的在這個時間給舒醒打電話。

“沒有,已經下課了,是你出了什麽事情麽?”

“不是,我早些時候給小禮打電話,他的聲音怪怪的,問他卻說沒有事情,我還是有些擔心,這才過來看看,擔心打擾到小禮,所以先問你打聽打聽。”

“他不在學校,”不僅是今天,容成禮請了三天假,估計這個禮拜他也不會再來上班了,等病好了後,就可以直接去參加會議了。

“是啊,我剛才問過了,可是給他打電話也打不通,所以……”臉上帶著著急的表情,看來對自己弟弟的事情,容成賢可不是一般的在意。

“他生病了,請假在家休息,”所以自己才沒有辦法要幫他代課。

“這樣啊……”聽到舒醒的回答,容成賢略微垂下頭,早上給小禮打電話的時候,聽著他的聲音就不對,但什麽也不肯告訴自己,原來真是生病了。

“謝謝了,那我先走了,”心裏有點落寞的感覺,雖然被小禮忽視慣了,但是被告知自己並不知道的事實後,那種被當成外人的悲傷就更明顯了。

接下來還有一節課,是不太重要的選修課,星期一就是麻煩,算上自己代的課,幾乎一天都要上課,可是看著容成賢臉上流露出的寂寞表情,舒醒說什麽也不能放他一個人就這麽走了。

“等等,”拽住容成賢的手臂,舒醒將他拉到校園外的梧桐樹下:“在這兒等我一下。”

轉過身去走了幾步,舒醒給許閑打了一個電話,反正下節課的主要內容就是電影賞析,誰上都一樣。

交代完事情,舒醒回到梧桐樹下,容成賢還保持著那個姿勢站著,兩隻手又絞在了一起,看上去情緒相當的低沉,就連頭發絲都軟軟的沒有精神。

“我們去公園坐坐吧,”雖然是提議,但是完全沒有給容成賢說不的時間,說過之後,舒醒就徑直走到前麵帶路,學校的附近有個綠化覆蓋率很高的公園,公園的旁邊有一家非常有名的甜點店,是有名的情侶的聚集地,可惜這麽浪漫的地方,擁有這麽多美好記憶的地方,幾年後竟然變成了電信的營業廳,生意理所當然的蕭條。

每年舒醒過生日的時候,都會收到學生的生日蛋糕,笑著接受好意的舒醒,從來都是將蛋糕分給舒辰他們吃,隻要是蛋糕進了辦公室,用不了多久就會屍骨無存的剩下一個空盒子,學生們還以為他很喜歡,每年都會不重樣的送。

就是因為總收到學生送的蛋糕,雖然自己不喜歡甜食,但是對這家蛋糕店也是耳熟能詳了,蛋糕店的店主是對美國夫婦,聽說當年毅然決然地放棄了外企的高薪,選擇留在了這個城市經營西點店,有些學生聽後都多少替他們覺得可惜,畢竟他們已經做到了相當高的管理階層,年薪都是七位數,同時還有很多的福利待遇,但是舒醒卻是覺得無所謂,因為他看到了夫婦臉上幸福的笑容,而終日的廝守,這些都金錢換不來的,也是公司給不了的福利,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無所謂對錯。

一般很少有男人單獨進入蛋糕店,當然更不會獨自留在店內吃蛋糕,除非是為了訂蛋糕,女店員們很少能夠見到兩個男人一起走進蛋糕店,特別是兩個看起來都很養眼的男人。

因為心情不太好,平時非常喜歡西點的容成賢,現在也不太能打起精神來,店內透明的玻璃展示櫃中陳列著各類蛋糕,果醬、巧克力、漿果等裝飾著美味的蛋糕,在燈光的照耀下,閃爍出誘人的光澤,就算不吃隻是觀看,也非常賞心悅目。

對於那些送給自己的蛋糕,舒醒向來是隻看不吃,看久了,竟然能夠記住蛋糕的種類,展示櫃中的蛋糕,有許多都是做成一整塊後分割而成的小塊蛋糕,舒醒將能記住的種類每樣要了一個,付過款後就招呼沒有精神的男人走出了小店。

直接將他們送到門口,殷勤的女店員在門口說過‘歡迎下次光臨’,直到將他們的影子都看淡了後,才依依不舍的回到了店裏,就算到了午飯的時間,都還在議論著剛才來買蛋糕的兩個男人,尤其是那個高一些的那個,都說要是天天都能見到就好了。

公園裏很安靜,星期一的時候,通常大家都會很忙,要是沒有大人領著,對這個社會充滿不信任感的父母,也絕對不會允許小孩子自己出來,往常十幾個孩子黏著不肯讓出來的滑梯和秋千,此刻一個孩子都沒有。

已經有很久沒有坐過秋千的容成賢被舒醒拉到了秋千上,接過舒醒塞過來的叉子和蛋糕。

以前總是聽舒辰說,女孩子心情不好的時候,要麽就是逛街,要麽就是吃,舒醒不能想象他和容成賢去逛街的場景,所以隻能買了這些蛋糕讓他吃,舒醒雖然有過不少男友,但卻從未刻意哄過誰,可以說是這方麵的處男,否則也不會淪落到相信舒辰愛情感言的地步。

“你不吃麽?”吃過了兩塊乳酪蛋糕,容成賢臉上總算有了一絲淡淡的笑容:“都是我一個人在吃,一起吃麽?”

因為買了好幾塊蛋糕,店員一邊手忙腳亂的裝著,又一邊在忙著看來買蛋糕的客人,一不小心隻在裏麵放了一個叉子,問過舒醒之後,容成賢翻了翻裝蛋糕的大盒子,卻沒有找到多餘的叉子,不覺有點歉意:“我都沒有注意到隻有一個叉子,這可怎麽辦?”

被第一次問道的時候,舒醒的第一反應,就是本能的拒絕,他的上一個男友就是非常喜歡甜食,有次撒嬌的想要舒醒和他分享同一塊蛋糕,被堅持拒絕掉之後,兩個人之間還鬧了一點小小的不愉快,但是在聽說隻有一個叉子之後,本來很不喜歡的蛋糕,對於舒醒而言,似乎有了一點小小的誘惑力。

“我就用這個吃好了,”從容成賢手中拿走叉子,不顧男人有些不好意思的反對,挑了一塊看不出有奶油的乳酪蛋糕,一點一點的吃起來。

蛋糕的味道果然令他興趣缺乏,雖然沒有奶油那種膩人的口感,但是也有些過甜了,不過想到叉著蛋糕的叉子剛剛在容成賢的口腔內滑過,連甜到令他覺得不舒服的口感,也有些醉人的味道,絲綢般順滑的口感,就像是曾經纏繞的靈舌,撥動著故作平淡的心緒。

那家蛋糕店的蛋糕都很精致,分量也非常少,等舒醒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將一整塊蛋糕都吃完了,側過頭去看向坐在身旁秋千上的男人的臉,對方似乎有點困惑,而在困惑之外,好像還帶著羞澀的感覺。

兩個男人分食蛋糕,這件事情本身已經很稀奇了,又用同樣的食具,就像是間接接吻一樣,怎麽看都是件令人心跳不已的事情,等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舒醒的心中不由有些懊悔,自從和身旁這個男人接觸以來,理性這種東西,好似離他越來越遠了。

為了避免尷尬的氣氛,舒醒將話題引到容成賢最感興趣的方麵去:“你弟弟似乎很不喜歡讓人看到他生病的樣子,上次舒辰去看他,還被他給攆了出來。”

“竟然有這樣的事,我都不知道。”

“是啊,”要不是舒辰沒完沒了的和病中的容成禮抱怨舒醒對他的奴役,說不定容成禮還不會過分到將客人攆出去,不過在這個時候,過程已經不再重要了:“所以說,他隻是不喜歡在生病的時候被人看到而已吧,尤其是最重要的人,所以你不要想太多。”

“真的麽,他告訴你我是他最重要的人?小禮小的時候……什麽事情都喜歡找我商量,但自從他離開家裏之後,就不肯再和我說任何事情了,如果那個時候,我能再多關心他一點,或是能夠理解他的想法,就不會是今天這樣了。”

從一開始,舒醒就覺得他們兄弟之間的感情很奇怪,雖然不能比照他和舒辰的相處方式,但是容成賢對自己的弟弟,似乎充滿了愧疚,這麽不顧數次打擊而持續示好,總令人覺得很奇怪,好像他對容成禮做過相當過分的事情一般。

“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麽?難道說……是因為他是gay的事情?”

從他們以‘容成賢是否是gay’的話題交談過後,在他們之間提出有關gay的詞匯,已經不會引起容成賢多餘的感覺了,習慣這種東西,就是在不斷的重複中成為一種日常行為方式的。

“啊……”臉上一副‘你怎麽會知道’的表情,容成賢有點緊張的捏著一片落在膝蓋上的樹葉:“是啊,他高中的時候被父親發現了性向,結果家裏鬧得不行,我當時麵對他的想法,又不能夠接受,隻是想著能讓他恢複正常,應該是傷了他的心吧。”

那件事情已經過去許久了,現在三言兩語的平淡講出來,但是當時的情況,要多可怕有多可怕,同是高中生的容成賢,在父親向弟弟臉上揮去第一個巴掌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反應過來,雖然擋下了父親想要繼續施加的手掌,可是鮮血仍然順著容成禮的嘴角流了下來。

他很心疼小禮,因為怕父親會再度傷害小禮,他就稱病請假在家,陪著弟弟,大概是哥哥的愛護讓容成禮覺得很感動很溫暖,於是他給容成賢講了很多,希望能夠得到自己親生哥哥的認同。

想讓循規蹈矩的容成賢接受他的那些說法,容成禮在後來覺得當時的自己真的很傻,可是那時他們都還不算大,哥哥想要引導他回歸所謂‘正道’的想法,深深的刺傷了他本已受傷的感情。

後來到了能夠釋然的年齡,但因他們許久都是僵持的相處方式,也就漸漸的成了習慣,現在無論容成賢對他多關懷,告訴他自己完全能夠理解他的想法,也願意接受他的想法,容成禮也不會覺得如何了。

“害怕再受傷害的膽小鬼,”在容成賢長久的沉默後,突然聽到舒醒說道。

“你說小禮麽?可是……普通的人,都是應該害怕受到傷害吧。”

“人隻要是活著,就會不斷的受到傷害,傷害別人或是被別人傷害,都是不可避免。”

“可是我……”

將修長的手指放到容成賢的唇上,嘴角牽起的那抹笑,像是要駐紮到容成賢的心中:“不用擔心,你還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