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的魔法學院 一之四
一之四契約之日
早上起床的時候，露露還是抵擋不住沒有徹底消散的醉意而又回籠了片刻。昨天最終沒能找到可以拿來捉弄的倒黴學生，令她很不開心地在咖啡廳裏灌了不少酒。本來她的酒量並不差，甚至有自信可以應付兩三個男教師的圍攻，但卻因為心事重重最終還是醉倒在了桌子上，最後是兩個學生費了好大的勁把她運回了臥室。
等到她再次醒來的時候，離上課已經不到十五分鍾了。於是她隻能在最快的時間裏換了衣服再化了淡妝後匆匆出門。如果換了平時，她一定會對此不滿而再花上三十分鍾重新梳妝，但今天情況特殊已經容不得再行拖延。
等下課回來後再補妝吧，露露這樣決定。然後她一眼就注意到了站在牆邊向她行禮的洛依德。這位年輕人今天換了一身整齊的禮服，是常見的騎士著裝，但也不能掩蓋禮服上幾處不大明顯的破紋。這一定是已經穿了很久的禮服吧，真是個可憐的年輕人呢。露露不禁感到些許的心酸，然後暗暗地施展魔法令他的禮服增添了幾分色彩，至少乍一看去不會如剛才那般寒酸。
人的外貌常常會在出初次見麵時決定對方今後對你的態度，尤其是當對方為女性的時候，雖然這常常也會造成意外的失誤，人們還是對此深信不疑。更何況，現在這個年輕人將要麵對的是一個出奇高傲的貴族千金。
“早安，洛依德先生，昨天休息得好嗎，有沒有在學院裏參觀一下呢？”露露微微地回了禮，帶著能令人沉醉的可愛笑容問道。
“托您的福，睡得很好。因為學院長有過吩咐，所以哪裏也沒去，實在抱歉。”洛依德抱歉地一笑。
“哎呀呀，哪裏都沒去嗎？你就在房間裏呆了一天？那不是很悶嗎？至少可以去廣場上散散心吧。”
“因為擔心給大家造成困擾，而且我已經習慣這樣的沉悶了。不過非常感謝您的關心。”
這是個怎樣的孩子啊！居然能習慣這樣的沉悶，還能在第二天依然表現得如此從容，看來他不知道受過多少的痛苦和磨難呢！露露心裏湧現起了深深的同情，或許這正是出於女性慣有的母愛天性，她很想擁抱一下這個可憐的年輕人，不過最後還是忍住了這份衝動：
“你覺得沒事就好，不過從今天開始你就不必那麽拘束了呢。那麽跟我來吧，我帶你去教室。”
從教師宿舍到教室所在的大樓大約有五百米的路程，路途並不遙遠，但是教師們常常用飄浮的魔法代替步行，這樣可以增加休息的時間並減少步行的辛勞——正如某些人說的，魔法師大都不是體力派。不過今天露露一反常理，堅持用步行的方式帶著洛依德前往教室，即使她知道這樣一來肯定會遲到。反正誰要是敢有怨言，用水浪把他衝走就是了。
“我來給你介紹一下，這裏是教師宿舍，往前五十米就是教師休息區和圖書館，是隻對教師開放的場所；間隔兩百米的地方是海瑞格廣場，是學生休息的地方，不過最近經常被那些意氣用事的年輕人用來決鬥，此外廣場的那邊是武器庫和公告區，公告板上麵會發布學院的信息和來自王室或者平民的委托，有餘暇的學生和教師經常以此賺取報酬；廣場中間大噴水池裏矗立的雕像是學院創始人和第一任校長布萊德•拉•羅瓦德，他是傳說中的大魔法師；廣場向前再走兩百米就是教室所在的高塔了，那裏還設有學生用的圖書館和咖啡廳，不過禁止提供酒水；離大樓兩百米距離的地方是學生餐廳和宿舍區；要說學院的禁區嘛，就是學院東北角的陳列室，那裏是隻有學院長或者獲得學院長允許的教師才能進入的地方，設有強大的魔法作為保護；如果你想找更好的休息場所呢，那就得去學院外麵了，光風森林和利比安塔湖都是風光旖旎之處……”
露露自己也不明白為什麽要喋喋不休地向一個陌生的年輕人說這些，其實要直接把他送到教室完成契約儀式不就大功告成了？但是她心裏在提醒自己，這個年輕人是需要也是值得自己去細心嗬護的，無論是作為學院的教師，還是作為一個年長的姐姐，自己應該有這個責任……
責任歸責任……現在最需要關心的其實是自己了吧。果然平時懶於步行是愚蠢的，走了才一半的路程，她就已經氣喘籲籲，腿腳如同被土之巨人牢牢粘住一樣沉重不已，但這種窘態如果被年輕人發覺，說不定會被嘲笑的，所以她竭力讓自己保持著原來那般可愛卻已經有些僵硬了的笑容，幸好這個年輕人此刻似乎沉浸在學院四周的景致之中而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模樣……
“說起來，還真是期待呢，你會成為哪個學生的守護騎士……不過……這也無所謂吧……畢竟對你來說……這就是一個新的開始……你也一定很期待吧……”
“露露小姐，您一定很累了吧？”洛依德突然轉過臉來，把露露嚇了一跳：
“那……那個……哈哈哈……真討厭……我不覺得累啊……隻是今天的太陽……”
抬頭看看，今天分明是個陰天，哪裏有太陽的影子？露露頓時冒出了冷汗，心想這下真是臉丟大了，不過洛依德並沒有嘲笑的意思，而是伸出了手：
“讓女士覺得為難的話，可是非常失禮的呢，如果露露小姐堅持步行，希望我可以扶著您走，當然，我更希望您能使用飄浮魔法，對我而言，能接觸魔法的奧秘實在是非常幸運的事。”
多麽善解人意的年輕人啊！露露感動得幾乎就要落淚，這樣的人在自己那些心高氣傲的貴族學生裏可是一個都找不出來！雖然她很想堅持著走下去，但她也清楚就算強撐到底，自己的高跟鞋也會對自己的腳造成多麽可怕的傷害，何況這個年輕人已經這麽說了……
露露微笑著抓住他的手，隨即詠唱了飄浮咒文。
教室裏正因為露露的遲到而鬧哄哄的，知情的學生告訴同學說露露老師昨天喝得大醉，大家的情緒就更加高昂，一麵想象著露露喝醉時的模樣，一麵慶幸今天可以休息一節課了。隻是高興的勁頭才剛剛升騰，就被露露突如其來的咳嗽聲打斷了。教室裏立刻安靜下來，誰都明白惹怒了水之魔女會是怎樣的下場。再看看幾天前那位倒黴的學生和他無辜的同學，現在還是鼻青臉腫。
不過水之魔女今天的心情又是出奇地好，比起茜露和基克決鬥那天還要好，這反而讓大家心裏浮現起了更強烈的恐懼感……
“各位，今天雖然是水之日（露露並不知道學生把這天叫做雨之日的事），不過今天並不講述新課哦，因為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做。那個……怎麽，茜露不在嗎？”
茜露的桌子空蕩蕩的，連支筆的影子也找不到。你可是今天的女主角啊！露露心裏小聲地抱怨。
“茜露因為有些不大舒服請假在宿舍裏休息呢。”有學生回答，露露臉上浮現出明顯的失望之色：
“那樣啊，真是遺憾呢……那麽各位，我們還是繼續我們的話題吧，我要介紹一位騎士給大家認識……洛依德先生，請您進來。”
聽說有騎士到訪，大家紛紛伸長了脖子，特別是女生更是顯得積極，在她們的腦海裏騎士形象不是來自於書本就是來自正統的王家騎士，總之都是一個模子般英俊勇武，不過當洛依德進來之後，大家毫無懸念地立刻就感到失望了，理由正如前麵所說，洛依德實在是太普通了，完全不符合大家心裏騎士應有的形象。
雖然氣氛有些尷尬，洛依德還是毫不在意地向大家行了禮：
“在下洛依德，能見到各位非常的榮幸。”
洛依德的禮節和笑容似乎都是已經雕刻成型的招牌，令得大家原本失望的心情又變得些許的愉悅起來，有幾個本身家族地位較低的男生馬上就熱情地和他打招呼，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有些不怎麽拘泥於禮儀的女生也毫不保留地向他展現出了友好的笑容；當然也有不識趣的人問出了這樣的問題：
“請問你是來自哪個家族的騎士呀？”
“很抱歉，雖然身為騎士，但是家族名已經被王室剝奪，所以無以奉告。”洛依德毫不掩飾地說出這些話，教室裏立刻又沸騰起來：
“這麽說的話，其實你是失去了爵位的沒落騎士咯？”
“正是如此。”
“露露小姐！你讓這個低賤的沒落騎士來到這高貴的教室做什麽呀！”馬上就有高傲的家夥開始起哄，教室裏頓時炸開了鍋，那些自命不凡的夥同一處責問嘲諷，居然還混雜著“滾出去”這類模糊的字眼，而那些地位相對低微的卻立刻對洛依德產生了同情之心，不過他們能做的也僅僅隻是沉默而已。人還真是相當奇妙的生物。
露露渾身發抖，如果換了平時，她馬上就會召喚出巨大的水浪席卷那些不知好歹的家夥，不過今天無論如何都得忍耐……
於是露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把**的大家又嚇回到了原先的沉默：
“洛依德並非是轉校生，而是即將成為你們之中某人的守護騎士的人！所以請你們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讓別人以為貴族就是一群隻會在嘴皮子上逞能的家夥！”
當說出守護騎士這個名詞之後，學生馬上又開始**起來，那些高貴的家夥甚至大聲祈禱請求神明不要讓其成為自己的守護騎士，卻也有幾個女生滿懷著期待的神色，似乎對此湧現出了強烈的興趣。
“露露小姐，守護騎士不是隻是書上的傳說嗎？而且，這個人似乎和傳說中的守護騎士相差很遠呢！他真的是你所說的守護騎士嗎？”
“是不是單純的傳說，僅看文字是無法洞察真相的，至於他能不能成為出色的守護騎士，也不是現在大家能以口頭作出判斷的。總之，先請大家安靜下來……那個，茜露雖然不在，不過她的書桌裏有沒有留著屬於她的什麽東西？”
“有她的筆記本在這裏，可以嗎露露小姐？”後桌的學生從她的書桌裏抽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裏麵畫滿了奇怪的圖形，或許隻有她本人才能讀懂其中的含義。
“可以，請把它放在桌子上，在神明麵前，我們不能忽略她是我們之中的一分子。那麽，現在我們就開始神聖的契約儀式……”
兩個學生立刻起身以身體不舒服的理由請求離開教室，憤怒到極點的露露終於克製不住用水浪將他們送到了廣場的角落，因而再也沒有人敢多說半句話來刺激連眉毛都已經上挑的水之魔女了。露露這才滿意地舉起魔法杖伸到洛依德的額頭前：
“好了年輕人，閉上眼睛，集中精神，在心裏向女神祈禱，然後跟著我一起念誦。”
魔法杖通身散發出白色的光芒，然後在頂端凝結成五芒星的圖案，將一道細細的光芒透射進他的額頭。大家都凝聲屏氣地注視著這一幕，即便不希望結果會發生在自己身上，能目睹到這傳說中的曆史一幕也恐怕是今生難得。
“偉大的創世女神法裏斯，我以最為虔誠的信徒之名義向你祈禱，感謝你為我們的生命獻出的熱忱，並祈求你以最博大的胸懷來容納我們種種的非禮……”
洛依德以沉靜的聲音一字不差地跟著露露重複咒文，仿佛此刻他麵對的正是女神本人。他那筆直的身軀此刻竟有如廣場上初代學院長的銅像一般，隱隱散發出莊嚴神聖的氣息，令剛才還在嘲笑他的學生們目瞪口呆，連想小聲嘀咕一句“這家夥到底是什麽來曆啊”都失去了勇氣。
“我們是稟承你聖潔福音的子孫，我們為了在世界的邊際頌揚你的英名而燃燒自己的生命，我們祈禱你的精神與我們的靈魂同在，讓它化為指引我們前行的箭矢，來定位我自此刻開始將要旅行的職責……”
洛依德跟著念誦完後，露露隨即輕聲念誦了一句古老的咒文，魔法杖頂端的五芒星緩緩升起，在洛依德頭頂停駐了片刻之後，瞬間變幻成為小鳥的形體，在教室裏展翅盤旋。露露和學生們緊張而又期待地注視著這一幕，整個教室似乎連時間都停滯了。
小鳥在每個人的頭上都停留了幾秒鍾，然後回到天花板中央，似乎因為難以決定合適的人選而猶豫不決。學生們不免覺得有些好笑，露露的額頭卻隱隱滲出了冷汗。
時間隻是短短地停息了十秒，但猶如經過了十個小時一般令人心神不寧。小鳥終於作出了最後的決定，以迅疾的速度向下俯衝，然後穩穩地在茜露的筆記本上停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