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念的圓舞曲 三之十

三之十告白的庭院

拉法爾德宅邸的庭院裏,茜露獨自坐在一棵參天的古樹之下,把臉埋進了弓起的雙膝之間。古樹繁茂的枝葉把陽光徹底地驅散開去,使得她所在的角落變成了一處陰暗的場所。

每當遇到不開心的事,她就會在這個地方保持這個姿勢,一坐就是半天。知道她這種習慣的隻有母親和姐姐兩人,所以洛依德在索非亞的指點之下很快就找到了這個似乎被世界遺忘了的角落。

如果用動物來比喻的話……路上的茜露先是一匹貪睡的小貓,然後又是一隻充滿活力的麻雀,回到家以後就變成了沉默的綿羊……而此刻,她更像是流浪的小狗,那微微顫抖的身子能引起無數的愛憐……

無論何時都顯得元氣滿滿,動輒發怒撒潑的茜露,事實上也隻是一個常在背地裏哭泣發抖的普通女孩……雖然這樣的反差集中在一個人身上總會令他人覺得不可思議,不過這樣的茜露卻更讓洛依德覺得真實而可愛……隻是想到剛才和索非亞的約定,他的心裏就不禁感到陣陣的哀傷,茜露明明就在自己觸摸可及的身邊,他卻必須從此刻開始與之保持不可逾越的距離……

該如何讓她理解自己,或者說母親的意圖呢?以她的個性,說不定會像誤解她的父親一樣,認為我是故意在欺騙和疏遠她,從而引發不堪設想的後果吧?前一次她就因為誤解了自己和雪莉的關係,結果在利比安塔湖引發了一連串不可思議的**……

對感情問題本就無緣的洛依德,此刻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困境。他在心裏設想出了無數種可行的方案,但一想到由此引發的嚴重後果,一切又都土崩瓦解……說句實話,其實就是因為他根本無法實現和索非亞的約定吧?也就是說……他根本就不願意把茜露從身邊放開?

這種感情……就是所謂的愛慕嗎?自己是喜歡上茜露了嗎?這個脾氣暴躁,喜歡罵自己笨蛋,做起事來獨斷專行,動輒會因為誤解而引發糟糕的事件,卻又會像棉花糖一樣纏在自己身邊的茜露?用水果來比喻的話……就是一顆酸中帶甜的檸檬?

洛依德用力地搖了搖頭,甩散了自己近乎雜亂的想法。

而且……一回想起索非亞的話,就會覺得這位母親並不是因為單純的身份問題而蠻橫地插手幹涉。像她這樣的貴族,必須直接地考慮到家族最為根本的利益,例如爵位,例如財產,例如血統……一旦涉及到這些問題,自己就必須置身事外了,否則拉法爾德家族說不定會因為自己一時的執念而爆發難以預計的後果……

沒錯……自己這麽做就是為了茜露的未來……所以不必對此感到猶豫或是哀傷,就這樣去履行和索非亞的約定吧……

作出了艱難的決定之後,洛依德如釋重負地深深吸了口氣,然後把目光又轉向茜露……

茜露依然沉默地坐在那陰暗的角落裏,姿勢沒有絲毫的變化。她的眼睛裏和腦海中,此刻或許就隻剩下了一片的空白……空白得純粹,純粹得如同世界尚未成型時那般混沌……

在這種空白的範疇下,自己根本就沒有介入其中的可能性……於是洛依德準備暫且離開片刻等她恢複精神,不過在他剛轉過身的那一刻,茜露有氣無力的聲音幽幽地飄了過來:

“不要走啊……笨蛋……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抱歉……”

洛依德就被這充滿了空虛寂寞感的聲音拉轉了身子,然後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

茜露的手指在地上畫著無規則的圖形,似乎是在訴說自己心裏的煩惱。洛依德輕輕地歎息一聲:

“和父親……又吵架了嗎?”

“所以說……我根本就不想回來啊……因為是姐姐的囑托……因為是母親的期望……但是這根本就改變不了什麽……我就是不想回來啊……”

“……”

“母親一定和你說起……我和父親之間的問題了吧……那樣說也沒錯……我當然知道這其實是我在單方麵的誤解父親……什麽‘他根本沒有負起責任’,什麽‘他根本沒有像愛姐姐一樣愛我’,都不過是我自己尋找出來的借口罷了……”

“……”

“但是……我就是無法原諒他……無論他懷著怎樣的愧疚也無論他有多麽疼愛我……我不會原諒他……因為他從來隻會顧及自己的尊嚴……作為軍官和作為領主的尊嚴……我根本不需要這種東西……”

“……”

“我根本不需要所謂的爵位和名望……我隻要他像一個普通的父親一樣疼愛我……就隻是這麽簡單而已……但是他從來就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茜露!你知道你在做些什麽嗎!’‘茜露!你別忘了拉法爾德家族子孫應有的責任!’‘茜露!你將來是高貴的拉斯普德領主!’他就隻會重複這種毫無意義的台詞……但是我根本就不需要這些東西啊……”

“父親……是非常辛苦的名詞呢。”

一直沉默的洛依德後仰了身子,靠在了背後的古樹上:

“無論是父親還是母親……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都必須為一個家族的未來而費盡心血……所以他們才總是讓孩子覺得冷漠無情吧……但是他們同樣有著一顆被熱血包裹著的心呢……在這顆心裏麵又封印著多少對我們的歉意呢……”

“……”

“我一直很羨慕你呢……在我剛擁有意識的那一天起,就沒有對父親的任何映象……問起母親的時候,她總是笑著說‘你的父親是一個偉大的英雄’,並且讓我在心裏把這句話重複一千遍一萬遍……直到我五歲那年母親也離開我身邊……我還是會在夢中不斷重複母親的教誨……這是我對父親唯一的映象呢……”

“……”

“如果是我的話……即使每天都和父親吵架……我也會非常開心地被他責罵……不過……也許真的有那麽一天我反而也會像你一樣不願意去麵對吧……”

“別說的像是什麽都懂啦……你是想代替父親來教訓我……還是被他收買了來替他說好話?”

“我隻是說出了心裏的實話而已……”

“你的實話還不如你的謊言來得動聽呢……”

“不過我不會說謊啊……”

“笨蛋!”

罵得那麽大聲……看來茜露多少是恢複了一點元氣。洛依德稍稍地鬆了口氣:

“不過我想問一個或許是不該提及的問題……茜露將來會繼承爵位和領主之職嗎?”

被這麽一問,茜露本來有些陽光的臉蛋又變得暗淡起來。然後她繼續用手指開始在地上塗畫:

“也許吧……姐姐身體虛弱,可能連出嫁都是奢望,母親的身體狀況也不容許再行生育,所以……這些責任或許就要由我來承擔……畢竟由祖先世代守護的家族名譽和這片土地是不能隨意放棄的呢……”

“是嗎……那樣也很好啊……”

確認了這樣的事實,就不會再為之前和索非亞的約定而感到不安了吧……所以他很自然地接了“很好”這個詞語,隨即就發覺自己說錯了話……茜露果然瞪圓了眼睛:

“‘很好’是什麽意思!你覺得這樣很有意思嗎!還是以為你認為我很喜歡這些無聊的東西?”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是你畢竟是繼承人……”

“完全不是這樣的問題!你難道就真的不明白為什麽我不願意成為繼承人嗎!”

茜露衝著洛依德大聲怒吼著,她的眼睛裏同時洶湧著火焰和淚浪。洛依德的神經突然開始劇烈地顫動:

“是……因為你和父親的矛盾嗎?”

“不是那種原因啊混蛋!是因為……是因為……”

茜露的聲音越來越輕微,之後那些含糊的話語完全沒能跑進洛依德的耳朵裏。雖然心裏在不斷地提醒自己“現在絕不能那麽做”,洛依德的身子卻像被無形的傀儡絲線操縱著一般不由自主地朝茜露身邊靠了過去。

茜露的呼吸聲異常的沉重……她是在做著重複的深呼吸。隨後似乎是安撫了心情,她猛地把頭抬起來,臉上那鋼鐵一般的堅毅令洛依德感到難以克製的顫栗。

“我呢……是不喜歡說那種話的人……因為與其自己說出來……還不如聽別人對我那麽講更能令我開心……”

“……”

“就算是已經下了決心……我也不是那種會輕易地把想法付諸行動的人……因為如果對方不了解我的心……那就不值得我去做這種事……”

“……”

“但是呢……如果對方是一個被這樣或者那樣的原因束縛著自己的頭腦而無法有所行動的話……如果我確信對方值得我去那麽做的話……我是會不顧一切的……”

“……”

“我隻相信我能憑借我的力量來奪取屬於我的東西……從不管別人說我蠻橫也好無恥也好……我就是那樣的人……從小就是那樣的人……”

“……”

“被喜歡也好……被討厭也好……如果總是去考慮那麽多……我究竟算是為什麽而保存著自己的身體和靈魂呢……如果我也總是以這樣那樣的借口讓自己逃避的話……”

“……!”

“洛依德!你聽好了……你要把我今天說的每一個字都用最灼熱的火焰刻在心裏……我之所以不願意繼承拉法爾德家族的一切……哪怕從現在開始就不再是家族的一員……那是因為不不想離開你!我一旦繼承了爵位和領土之後就無法和你在一起了……那樣的事我絕對不要!”

在洛依德以最迅速的反應調整著自己的思想之前,茜露已經把整個人投進了他的懷裏。突如其來的衝擊使得洛依德仰麵載倒,茜露也毫無阻礙地伏在了他的身上,她的小拳頭用力地捶打著他堅實的胸膛:

“記住了嗎!還是沒有記住!我這麽用力地打你就是要你確認你是不是在做夢!但是這就是現實!所以你要把我的每一個字都刻到心裏去!”

隨後,茜露就毫無顧忌地開始傾灑淚水。洛依德目光呆滯地望向天空,澄藍的天穹一片白雲都沒有……

和索非亞的約定再次從他的記憶裏穿過……洛依德的心猛地顫動了一下,然後伸出手去想要把茜露挪開,然而在他的手接觸到她似乎是因為顫抖而發燙的肌膚後,推的動作就變成了溫柔的擁抱……

真是抱歉……看來我不是那種能恪守承諾的人呢……索非亞夫人……

因為和我們的約定比起來……我現在更想直接地麵對自己的信念……

我是一個早就失去了信念這種感情的人……是茜露幫我一點一滴地尋找回來的……

所以……我不能離開她也不能背叛她……無論我們會因此迎接怎樣不確定的未來……

這樣想著,洛依德的視線也從靜默的天空回到了茜路的身上。茜露嘴裏一直重複著“記住了嗎記住了嗎”,洛依德伸出手去為她抹拭眼淚:

“早就記住了……而且如你所願,已經刻在心裏了呢。”

“那麽……那麽至少也證明給我看啊!”

“證明?”

“當……當然了!嘴上說說的話……誰都能說上幾萬遍的!所以至少要用行動證明給我看……”

雖然身體還在顫抖著,茜露的臉蛋卻毫不猶豫地向他的臉上湊了過去……

在已經確認到對方呼吸的刹那……她的身體突然飛了起來,然後重重地落在了旁邊。

“痛……好痛啊!你在做什麽啊笨蛋……”

正要責問他為什麽把自己推了開去,在她把頭抬起來之後,也不禁嚇了一跳:

麵前竟然站著連胡子都豎了起來的父親拉姆斯……

還有渾身顫抖臉色發青的母親索非亞……

匆忙起身的洛依德把茜露扶了起來,拉姆斯侯爵隻是暴吼了一聲“滾開”,然後徑直走到茜露麵前甩去一個耳光,在他想落下第二記的時候,索非亞緊緊地拉住了他高高舉起的胳膊:

“這樣就夠了!還是先把事情問清楚才說吧!”

“還有什麽問清楚的必要嗎!”

“說的沒錯!而且我也不想對你解釋什麽!”

茜露摸著腫起的臉蛋,憤恨地盯著自己的父親,仿佛是盯著一個令她憎惡的魔物:

“事情就像你看到的那樣!他是我的守護騎士洛依德!我想要對你說的就是我要和他永遠在一起!”

“開什麽混帳玩笑!”

拉姆斯掙脫了索非亞的手,然後又甩出了一記耳光,卻被茜露靈活地躲了開去。隨即茜露的魔法杖就指向了他的身前,這回連索非亞也忍不住怒喝出聲:

“茜露!你是準備對你的父親做出這種無禮的舉動嗎!”

“母親大人……很抱歉,我現在也不會再接受你的擺布了!姐姐要我回家,我就回家,你要我向父親問好,我就去問好……但是這樣的家我為什麽要回來!這樣的父親我為什麽要問好!早知道這樣……我根本就應該堅持自己的原則,不再踏入拉斯普德半步!”

就在她說完話的一瞬間,魔法杖突然就脫手落到了地上,隨即身上如同被燒紅的鐵鏈緊緊地束縛——這是索菲亞施放的火係魔法‘煉獄’。茜露大聲地慘叫起來,雖然魔法很快就失去了效果,她還是渾身無力地癱倒在了地上。

“把二小姐帶下去,鎖在房間裏不許出門!”

索非亞一聲令下,身後的衛兵們答應著扶起了茜露。已經失去力量的茜露拚命叫喊著洛依德的名字,但終於還是被衛兵帶了下去。

“洛依德先生……你似乎違背了我們的約定呢!這樣可不算是一個騎士應有的風範啊!”

索非亞嚴厲的指責令洛依德無言以對,他隻能保持著沉默的姿態。拉姆斯仔細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後命令身旁的衛兵:

“抓起來!”

在這種情形下……被捕之後多半就是斬首,從拉姆斯的神情裏也看不出有什麽商量的餘地……衛兵們把洛依德圍了起來,洛依德隨即抽出了佩劍,而一邊的索非亞也再次舉起了魔法杖:

“把武器放下,洛依德先生!你應該知道你即使反抗也是沒有任何勝算的!”

“那樣的事……即便隻是絕望,也得試試看吧。而且……既然和茜露小姐訂下了守護的誓約,我是不會那麽輕易就放棄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洛依德先生?我想在之前的談話裏,你應該已明白一切事理了吧?也許現在我這樣說非常的失禮……但是你不應該單純地把夢強行轉化為現實呢!”

“我明白……在這之前我就和夫人您說明了一切……我和你的立場是相同的。”

“既然如此,你為什麽還要做出這樣的舉動?所謂的騎士,就是隻會做這種心口不一的醜事嗎?”

“那是因為……我明白茜露真正的想法。我是為了守護她的幸福而成為她的騎士的……所以隻要她能隨時隨地都露出笑容,我可以和整個世界為敵!”

索非亞氣得全身不停地顫抖,也許是因為過度的憤怒,本來就身體虛弱的她突然就眼白一翻昏了過去,拉姆斯趕緊命令衛兵扶她回房間接受醫生的治療,然後再度把目光聚焦在了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騎士身上,不過在他的眼睛裏卻不知不覺地流露出一絲欣賞:

“你叫做洛依德?是什麽來曆?”

“在下隻是一個被剝奪了家族名號的沒落騎士而已。”

“被剝奪了家族名號?”

曾在王城任職的拉姆斯迅速地把自己所熟知的情報在心裏翻閱了一遍,然後在他的腦海裏隱隱地浮現出了幾個類似的名字,其中之一令他忽然有些震動,不過他並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

“這麽說隻是一介平民?這樣就想奪走我拉法爾德家族榮耀的血脈?”

“並非是想要奪走……隻是想要守護在她身邊而已。”

“哼!真是大言不慚!不過看起來你也不是虛有其表……跟我來吧,有些話我要和你好好談談,我不想讓人評價說拉斯普德的領主是一個是非不分而隻會對他人隨意地濫施權威的人。”

被關進房間裏以後,茜露努力地想要逃跑,卻發現大門和窗戶都被魔法封鎖了起來,於是她就開始搞破壞,把房間裏能砸的東西全都砸成粉碎。不過這已經不是第一次,而且家裏的器物也都算不上怎麽昂貴,所以傭人們誰也沒有進去——也不敢進去勸阻。

在砸壞了一切可以砸的東西之後,茜露就趴在床上號啕大哭。一麵擔心洛依德的安危,一麵又對父親和母親充滿了憤恨,她的淚水如同決堤的洪流不可遏抑。哭累了以後,她就昏昏沉沉地開始睡覺,試圖在睡夢裏和洛依德相會……雖然這樣一來好像洛依德已經死了一樣奇奇怪怪的,不過現在的她也隻有一個辦法了。然而令她泄氣的是,就算自己好不容易睡著,還是夢不到洛依德的影子……

最後她就開始自虐。首先她在門內側也施加了上鎖的魔法,這樣一開除非她自己開門,或者哪個大魔法師全力把門破壞,自己是徹底與世隔絕了。之後,她就開始絕食……雖然饑餓的恐懼不止一次地襲上她的心頭,不知為何,她竟然不再如從前那麽膽怯了。

自己這次可是認真了呢……父親和母親會為自己擔心嗎?不過那完全無所謂了……隻要洛依德會擔心我就足夠了……他應該已經被父親抓起來了吧……不知道在監獄裏他會不會和我有同樣的想法呢……但是……如果父親敢傷害他的話……

就這樣,在時夢時醒的迷糊之中已經過去了兩天……算起來,離學院的“羅瓦德之日”隻剩下四天了……不過這已經不能令她產生任何的興趣。其間當然也有人來敲門,茜露就會豎起耳朵確認來者是不是洛依德,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後,她就繼續持續著空虛的夢境。事實上,她的思考能力也早已被饑餓侵蝕了。

已經是第三天了……自己的生命也即將走到盡頭了吧?就連起床的力氣都已經消失了呢……真是抱歉啊……洛依德……我馬上就要死了呢……不過就算我死了也絕不允許你殉情……你要守護我的墓碑……一生哦……

茜露開始用昏昏沉沉的腦袋回憶她和洛依德的零碎片斷……

初次見麵……因為覺得受到了輕視而朝著他大發脾氣……他厚著臉皮不肯離開……

和他比賽“瓦布林”……“風龍”試圖置自己於死地……他拚了命來救我……

和他在廣場上決鬥……他斬斷了我的劍卻又裝作輸給了我……

訂立契約的那晚……夜空裏燦爛的流星雨……

在利比安塔湖上陷入絕境……他也不顧被淹死的危險找來了……

真是一個大笨蛋呢……雖然自己總是朝他發脾氣使性子……每次需要的時候他就會出現在自己身邊保護我……來保護這樣的我……

現在我就要死了……以後你不必再像現在這樣煩惱了……露露也好雪莉也好……都會比我更溫柔地照顧你的……

不過……你會為我的死而哭泣嗎……一定會的……你就是這樣一個大笨蛋啊……

零碎的片斷再度慢慢匯聚成洶湧的洪流,茜露的淚水再次溢出了眼眶,也就在這時,房門再次響了起來。茜露把頭蒙到被子裏試圖隔斷這煩人的聲音,但隨後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開門吧小茜露,我是菲琳雯。”

是姐姐?!茜露一骨碌地從床上坐起來,一邊驚訝自己為什麽還有這樣的體力。

“還有你最想見的人呢,所以快開門吧。”

還有洛依德嗎?!他也在門口嗎?!

茜露揮動了魔法杖解除了門內側的魔法,然後光著腳跑到了門口。隨著門鎖“哢噠”的一聲,房門輕快地開啟了。

果然是菲琳雯和洛依德啊……!果然是……!

茜露用力地掐著自己的手,菲琳雯上前抱住了她小小的身軀:

“不是夢……所以不用再傷害自己了呢。你瘦了好多呢……真是個淘氣的孩子啊。”

“那是因為……因為……”

抽泣了兩聲之後,茜露再次無所顧忌地號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