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賭局

第二天,何小琢不聲不響地來了,到了那棵大柳樹下,什麽話也不說,先把昨晚淩亂的凳子,石頭整齊地擺放好,然後默默地坐在自己常坐的小板凳上,將所有的棋子擺好,靜靜的看著棋盤發呆,依此等待著正在洗衣服的老元頭的到來。

老元頭將何小琢的動作全部收到了眼底,微笑地點了點頭。

那一天何小琢和老元頭下了個平手。

第三天,何小琢照例很準時地來到,照例擺好棋,剛準備走,卻被老元頭伸手攔住了。

何小琢抬頭,不解地看著老元頭。

“小琢,咱們今天來點新鮮的你看怎麽樣?”

“什麽新鮮的?”何小琢還是不解地看著老元頭。

“咱們也賭一把”

“賭?”何小琢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著老元頭。好像第一次認識老元頭似的。在他的印象中,老元頭一直是和藹可親的長者,從來是笑容可掬的樣子。盡管在村裏人的閑聊中很少發表意見,但每每村裏人在閑談中指責某某耍錢賭博時,他總會有意無意的微笑點頭,至少說明他是不讚同賭博的。更沒有聽說他參賭過,怎麽今天諾大一把年紀的老元頭也要想賭一場?

何小琢的眼睛還是直愣愣地盯著老元頭:發白的眉毛,臉上皺紋堆累,卻因此刻的微笑而舒綻,沒有胡須,總是充滿笑意的嘴角此刻掛滿真誠。這一切說明老元頭頭腦沒有發燒,也沒有說胡話。

“怎…怎麽賭法?”何小琢一臉困惑,心裏更是沒底。他看過村裏人賭博,撲克,麻將,牌九都有,平時很少看到花錢的大人們此刻就將那錢在賭桌上來回傳遞著,有揉成卷的,有疊成條的,還有嶄新的百元大鈔……那時無論看賣呆的還是打牌的,都鴉雀無聲,靜得像時間已經停止。唯一可以聽到的就是自己怦怦的心跳了。何小琢曾經親眼看到一次父親賭牌,就是那種感覺。老實說,何小琢真的感到很壓抑。而不幸的是賭了一半的時候,母親不知怎麽找到了那裏,於是就破口大罵,於是父親摔了牌就象母親撲來,手裏還多了一把螺絲刀……何小琢那天真得嚇壞了,他還從沒見過父親這麽的“凶惡”,而母親那天更是得理不饒人,順手抄起了那戶人家的菜刀……何小琢閉上了眼睛。那一天父母的形象永遠地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老元頭今天一提賭,他還真是心有餘悸。

“這盤棋我將在二十二步將死你。”老元頭自信地說道。

“若是將不死呢?”

“我就再也不下棋了。”

“好,就來。”

“慢著,若是二十二步將死了呢?”

“你說!”

“那你明天就得來給我掃院子。”

“就這啊?”何小琢有些泄氣了。早知如此,何必把神經繃得那麽緊?還以為要輸點什麽呢,自己可是沒什麽可輸的啊。

“一言為定。開始。”

當頭炮。何小琢走出了第一步。

把馬跳。老元頭接招。然後順手在地上寫了個“甲”字。

何小琢一愣,什麽年代了,這老頭還用那計數方式?

出車。

拱卒。老元頭又順手在地上寫了個“乙”字。

如此三下五除二,當何小琢的“老將”被老元頭的“臥槽馬”將得不能動彈,用手抹額頭汗的時候他看到老元頭在地上寫下了一個“亥”字。

此時的地上分別寫著: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不多不少,正好二十二個字。

“再來!”何小琢不服氣。

“好,還是二十二步將死你。”

“我不信。”

“不信你就象我這麽記著。”

“記就記。”

順炮。何小琢認真的在地上寫下一個“甲”字。

拱卒。

吃卒。何小琢又在地上寫了個“乙”字。

很快,當何小琢寫到“亥”字時,老元頭的“炮”打在了何小琢的“老將”上。

“再來。”何小琢不服。

“好,再來。”老元頭將一摞“繳獲”的棋子交給何小琢。嘴角再次流露出微笑。眼前的孩子屬實夠聰明的,自己隻寫了一遍,他竟全能記下來。若說這些字何小琢應該都學過,但要按順序一字不差的寫出來,就沒那麽容易了。畢竟現代人早已不用這個了。

“聽說你這次期末考試又是第一名?”老元頭邊下棋邊問道。

“是。”

“那我給你出道題你能做得出來麽?如果做得出你就不用給我來掃院子了,如果做不出你還得來給我掃院子,好不好?”

“行。”何小琢回答得很幹脆。

“你看,這些字我把它們叫做天幹”老元頭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個字下麵劃了一道,“這些字我把它們叫做地支。”老元頭又在子醜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十二個字下麵劃了一道。

“然後呢,甲子算是一組,乙醜算是一組,這樣單和單在一起組合,雙和雙在一起組合……”老元頭分別將甲與乙,乙和醜用一條線連在一起。“依此類推,你看會有多少種組合?都是什麽?能記得住麽?”

“這個容易,”何小琢拿過老元頭手裏的小棍,就去相連。“他們分別是甲子,乙醜,丙寅,丁卯……”

“別急,別急,這個當是我給你留的作業,你下次來告訴我就行。”老元頭打斷何小琢,

“來來來,我們先下棋,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