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您好,中國移動友情提示……

吃完飯已經是十點過,我撐得隻差沒扶著牆進屋,草草和瑪麗說了兩句就準備奔向臥室睡覺。

瑪麗在門口欲言又止地看著我,似乎還想和我說話,但我心思已經飄到了床上,隨隨便便把桌上幾個空碗往洗碗槽裏一放就跳到了床上。

承影扔了條毛巾讓我擦臉,見我躺在床上挺屍隻好歎著氣親自動手。我有一句沒一句地聽著他和瑪麗說話,漸漸就陷入了沉睡中。

我不記得自己是什麽時候睡過去的,隻覺得那一晚比之前睡得還要沉,剛入夢就回到陰暗無光的海洋中,在安靜到停止流動的水底越陷越深。

四周沒有風,空氣也漸漸變得稀薄。海水停止流動後開始渾濁,呼吸也漸漸變得壓抑起來。

我能聽見聲音從四麵八方傳來,有說話聲,走路聲,樹葉落地的沙沙聲,還有汽車駛過時的鳴笛聲。它們交織混合在一起,漸漸就形成雜亂無章的喧囂噪音。黑暗中有無數雙手在我身邊擦過,慢慢就在手臂上留下或輕或重的碰觸。

然後碰觸加深,疼痛感也慢慢從手臂上傳來。夢境在這裏開始變得奇怪,仿佛那些穿遊而過的手變成無數密集的針,細密無疑的全部落在我的手臂上。

我覺得哪裏有些不對,本能地想從夢中醒來。不料試了半天,知覺卻仿佛被麻痹,挪了半天都沒法動,四下遊走的手也在這時變得目標明確起來,沿著我的手臂逐漸匯聚向心髒。

……不對勁。

這絕非普通的夢。先不說一個人連續兩天夢見自己被壓在海底的可能性有多大,至少我一個道士就很少遇見陷入夢魘醒不過來的情況,何況這夢早已超出“托夢”的範疇,如果我再躺著不醒來,搞不好等下就會被那些伸到心髒的手謀殺掉。

我在心中默念地藏王菩薩本願經,那些手果然縮了一下,然而還沒等我鬆口氣,那些手又像被逼急的蛇一樣纏了上來,這次來勢洶洶,頗有拚個你死我活的衝動。

我被壓得無法動彈,再念咒已起不了作用,頓時急出一身冷汗,眼看那些蟄人的手即將衝到心髒,我終於急中生智狗急跳牆地喊出了承影的名字:“承影!”

話一出來就感覺輕鬆了很多,我趕緊把後半句話再接再厲地喊出來:“再不出來我就要回老家結婚了!”

淡綠色的靈壓瞬間席卷了整個深海空間,無數蠢蠢欲動的手也開始變得畏縮起來,我感覺有誰在旁邊推了我一把,陷入深海的壓抑感立刻煙消雲散,接著是橘黃色的光從上方照過來,慢慢就撥開了陰沉厚重的海麵。

知覺開始恢複,半夢半醒的感覺也逐漸消失。我睜開眼睛,承影正坐在旁邊看著我,窗外仍然是黑夜,隻偶爾間有蟲鳴聲從窗外傳來。

時間還不到四點。

承影表情有些凝重,眉頭也微微皺了起來。

我撐起身子看著他,揉了揉臉才問:“我睡了多長時間?”

“三個小時。”承影表情有些遲疑:“你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

我抬起手臂看了看,果然在上麵發現了細密的紅印,而且深淺不一,近似密集地朝著心髒擴散。

用手壓了壓,又癢又疼,趕緊扒開睡衣檢查,再次發現一條紅印沿著手臂朝心髒擴散,當下就有幾分惱羞成怒的暴躁感,電光火石間我隻聽見“叮”的一聲,怒氣槽就滿了。

我看著承影咬牙:“你剛才進來時有沒有看見什麽妖蟲?不一定是那種細條型的,也可能是那種很多腳的節肢動物,比如蜘蛛一類。”

承影出人意料地搖了搖頭。

不得了,丫還是個大戶。

我又看著承影問:“昨天叫我起床時有沒看到?”

向來我睡得那麽沉,多半也和那家夥脫不了關係。

沒想到承影還是搖頭:“昨天那家夥的氣息很弱,我也沒往心裏去。今天才剛放出靈壓就發現那家夥在撤退,所以衝進來什麽都沒看到。”

我定定地看了承影兩秒鍾:“昨天你就察覺到了?”

他點點頭:“昨天要比今天好些,起碼沒在你身上留下這麽多紅疙瘩。”

我再度抬手去看胳膊,果然紅了一片,摸上去癢得讓人想撞牆,頓時隻覺不妙。自然界裏能引起過敏反應的蚊蟲很多,但隻要沒達到見血封喉的程度,我給它叮上幾口都沒問題,承影說的情況卻有些奇怪,身為千年劍靈,承影放出的靈壓普通動物難以承受,跑掉相當正常,但能在承影察覺前跑掉……這就有點反常了。

我摸著下巴想了想,覺得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辦得,再回想了下搬進來時發生的種種事,果然察覺出異樣。

瑪麗進門前是有放好鞋子吧?

為了營造淑女形象,她就差沒露出八顆牙齒標準微笑,我出門買方便麵時卻在亂鞋堆裏找鞋,明顯是有東西在搞鬼。

還有那天晚上,我們明明在外麵蹭飯,泡好的方便麵承影一口沒動,回來時桌上卻是三個空碗……這都算了,大不了當我記錯,但剛住進來時我在浴室裏歎氣,歎到最後竟然歎出回音,這他媽要多大的浴室才能給我歎出回音?

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忍不住就翻出手機打電話問人。

首當其衝的師兄果然在睡覺,電話打過去隻有一個溫柔的女聲在提示:“您所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Sorry,The.number.you.have……”

我沒等係統把那一串英文報完,掛了電話就十分順手地撥通了另一個號碼。

這次電話是通的,所以十秒鍾後房東氣急敗壞的聲音就在電話那端吼了起來:“神經病!半夜三更打什麽電話!還要不要人睡覺了?!打打打!打你妹的報喪電話啊打?!”

我淡定地把手機拿到耳邊十公分處,等房東吼完一個段落才慢悠悠地開口道:“房東,你家房子有妖怪出沒。”

電話那端一下子就沉默了,之後起碼過了五秒鍾才有微弱的聲音從那邊傳來:“是……是嗎?這麽快就遇到了?”

我淡定地掏了掏耳朵:“你還覺得這時間短了嗎?”

房東趕緊在那端道歉:“沒沒沒!我可沒這麽說。”

我又打斷他的話:“之前看房時你有說過房子有問題吧?當時你隻說這房子吵得比較厲害,半夜裏聽見桌子凳子在移動,洗澡時有色鬼偷窺,但不影響人住,沒記錯的話我們也說沒生命危險就可以租吧?現在你這房子住起來生命相當危險,你看這事該怎麽解決?”

房東在那邊長時間地沉默,承影則在旁邊用鼓勵的目光注視著我,於是我醞釀了一下情緒,一針見血地把談判籌碼擺在了話題上:“房東,這房子你希望我們接著租還是不租?”

“租!我求你們租!”房東口不擇言地把心聲吼了出來。

我和承影相似一笑,然後對著手機冷冷地勾起一抹奸笑:“那就麻煩您明天上午到這邊來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