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聽途說。來八一八一環路南二段那間鬧鬼

事後我捫心自問將心比心地把自己放在房主位置想了想,覺得遇到這種情況我肯定是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但我又捫心自問將心比心地把自己放在房主位置想了想,覺得自己如果有間房子空了三年都門可羅雀無人問津那我還是早點租出去比較好,哪怕對方區區兩百元就想租半年,也好過自己每個月抽空扛著拖把抹布進去打掃房間劃算。

所以從看房到入住不過短短兩小時,我就飛速完成了搬家打掃等一係列工程。那房子本來就水電網全通,再加上家具電器齊全,我也就隻拖拖地擦擦桌子,喬遷新居就算徹底完成。

承影學習能力極佳,隻在寢室見我示範過一次就學會了組裝電腦。我擰著抹布擦到臥室時,他正支著下巴逛58同城,順便刷新一下回帖和留言。

我湊過去看,上麵正刷出承影發的匿名帖,內容相當簡單,歸納起來無外乎六十個字:在一環路南二段租了間房,三室一廳一衛隻要400元一個月,這價錢是不是太便宜了點?求前任租客八下這間房子的事。

這內容還真有那麽點天涯八卦的味道。

我一看這八卦貼就樂了,扔下手裏的抹布就衝過去和承影搶鼠標。

承影刷新了一次沒見有什麽新回複,也就痛快地讓出鼠標給我看,順帶將其中幾個特別出彩的回帖指給我看:“這人說他住進來後燈總會莫名其妙地熄掉,晚上睡覺還能聽見沙沙聲,你覺得是什麽情況?”

“我覺得從唯物主義辯證的觀點來看不是電源接觸不良就是他梅雨季節忘記關窗噴藥。”

我拽鼠標往下拖,承影又將其中一個跟帖指給我看:“這人說他有時候放在外麵沒收進冰箱的菜第二天再吃就會腹瀉,你覺得是什麽原因?”

“隔夜飯引起的食物中毒。”我回答得麵不改色。

承影有些意外地看我一眼:“沒想到你分析起來還頭頭是道。”

“廢話,我高中學的可是理科。”雖然主修道士專業,但天朝教育還是成功把我打造成一個遇事優先考慮分子原子如何排列然後才考慮神靈鬼怪作祟的人,二十一世紀本來就沒那麽多神魔鬼怪,我要是遇到點風吹草動就往妖怪犯事方麵想,不遲早神經衰弱死才怪。

我一目十行地將論壇上所有匪夷所思純屬虛構的跟帖看了個遍,沒發現什麽值得在意的回帖就扔下鼠標準備洗澡。

搬家其實沒花太多時間,就是打掃房間耗了點時間。大夏天裏粘著一身汗感覺自然不會有多好,所以我同承影打了聲招呼,抱著換洗衣服就進了浴室。

浴室還沒來得及清掃,裏麵灰塵也有些重,腳踏進去就驚起蟲子無數。我欣喜地發現裏麵沒有蟑螂,驚訝地發現裏麵竟有蜈蚣……想來那些蟑螂多半是被它吃的吧。

這蜈蚣應該很少見人,被我嚇了一跳,慌慌張張就往門外亂跑。中途還自己絆了自己一腳,踩進一個凹地半天都沒爬出來。

我順手拿掃帚搭了個橋,等它爬出去就關了門一邊洗澡一邊思考人生。

其實我現在很愁。

我在考慮等下是先做飯還是先上網。

道士這職業其實不好混,往前推三百年往後暫時不用推那麽多年,道士就已經屬於饑一頓餓一頓的乞丐邊緣,擱在古代我還能扯個布幅在路邊看卦算命,放現代我難道去路上抓個冤大頭說他三日之內必有血光之災?

再怎麽缺錢也不能缺德啊……

我淋著熱水歎氣,恨不能燒高香給妖王托他以學校為中心一百米為半徑扔個妖怪過來江湖救急,這房子如果有問題還好,大不了我一邊住一邊同房主商量“幫你搞定這事兒就給我三千刀”。問題是這屋子幹幹淨淨整整潔潔,怎麽看都隻有承影的仙氣,這半年我可以厚著臉皮住,翻了年那房主發現沒事還不理直氣壯漲我房租?

我越想越絕望,直接就在浴室裏歎氣,歎到最後整個浴室都是回音,頭也被熱水淋得發昏才關上水龍頭,擦著頭發回臥室睡覺。

承影已經一路從58同城刷到了天涯,正點著鼠標翻蓮蓬鬼話裏的經曆貼,我同他說了聲“頭昏,今晚不吃飯”就躺在床上裝死。朦朧中依稀聽見承影歎了口氣,然後就是一隻手輕輕托起我的頭,配合著電吹風輕微的“嗡嗡”聲,以輕柔的動作幫我梳理頭發。

我配合地換了個姿勢,閉著眼睛讓承影幫我把頭發吹幹,恍惚中睡意一陣陣襲來,沒等承影把頭發吹幹就昏昏沉沉地陷入夢中。

那一晚我睡得相當沉,恍惚中還做了個夢,仿佛沉陷入極深的海底,被靜謐的水流無限包圍。

身體被壓得無法動彈,呼吸也變得很艱難,隻有孤獨和絕望,一點點地從內心深處漫延出來。

我在海底沉睡了很久,久到海水由最初的漸起波瀾到最後歸於平淡,四周漸漸就沒有風再透進來,邊界也開始變得狹窄,思維慢慢混沌,知覺逐漸飄散。

我壓抑難受,忍不住就在海底掙紮,身體卻仿佛脫離了意識的控製,怎麽掙紮都無法動彈。細胞慢慢陷入沉眠,意識也開始在深海裏隨波逐流起來。而四周明明是廣闊得夠不到邊的疆域,卻偏偏讓我錯覺這隻是很狹窄的領域。

一種讓人絕望的壓抑。

深海裏有人在歎息,隔著渾濁的海水聽不太清晰,但我能感覺到有人在碰觸我的臉頰,隔著水波動蕩,像山巒罅隙中的冷草在搖晃,稍縱即逝,轉瞬就變成一把鉗子狠狠地鉗住我的臉頰,疼得真他妹逼真。

我疼痛難忍,直接就從夢裏醒了過來。窗外已經天色大亮,汽車喇叭聲正不間斷地從窗外傳來。承影就坐在床邊看著我,挑起一邊的眉梢似笑非笑:“醒了?”

我拍掉他鉗著我的手,對著他怒目而視:“承少爺,您老劍爪捏著我的豬臉感覺可好?”

承影聞言毫無內疚,麵不改色地又掐了一把才慢悠悠地鬆開手道:“還不錯。”

我疼得眼淚直流,拍掉他的手後隻差沒怒極反笑,承影卻慢悠悠地收回手,側過頭示意我看牆上的鍾:“你睡得像頭豬一樣,不這麽做我真沒法叫你起床。”

我不以為然地抬頭,心想再怎麽離譜也不可能睡到下午四點過。果然老天很給我麵子,時間才剛三點半,我估摸著再躺下去就能早餐午餐晚餐一起解決,於是打著哈欠爬到盥洗室洗漱。

承影在臥室裏輕車熟路地上網,同時側過頭來問我:“今天有什麽計劃沒?”

我搖搖頭,然後點點頭。承影見狀直接扔掉手裏的鼠標:“到底是沒計劃還是有計劃?”

我包著漱口水含含糊糊地回答:“本來沒計劃,想在家裏舒舒服服地睡幾天,但一想到卡上的餘額又覺得沒計劃也得有計劃,所以爬起來洗漱。”

承影聽了很難得沒嘲笑我,而是轉過身子看著我問:“你準備找兼職工作?”

我點點頭。

“是去寺廟念經還是誦佛?”

我一口水直接噴在鏡子上:“我就不能找個普通兼職麽?道士專科畢業就一定得去寺廟工作?那我不如舍遠求近直接讓校長求我把東四教學樓搞定。”

才剛說完就聽見門鈴大作,我趕緊吐掉漱口水去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