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逃避

一個月後媽媽出院了,雖然她依舊沒有醒過來。葉易晨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每天都來,而是隔三差五的過來一趟。

“我要搬家了。”

“搬家?住的好好的你要去哪,阿姨現在這樣也不適合折騰吧。”葉易晨很奇怪我突然的決定。

“換個地方住吧,知道我家地址的人太多了,而且爸爸還有工作我們不會走的太遠。”

我抬頭看了一下天空,蔚藍,廣闊,去年的生活已經像一場夢一樣的過去了,什麽都沒有留下,而現在的我該醒過來重新去過自己的生活了,像這藍天白雲一樣,隻要心是自由的對我來說哪裏都一樣。

“非搬不可嗎?”葉易晨問。

“其實沒什麽,隻是這裏的環境,這周遭的一切都遺留太多我想看和不想看到的影子,我想到一個新的地方,而不是一直留在這裏重溫舊夢。”我看著他笑了一下。

“釋然了嗎?”

“釋然談不上,那些話我可以當作沒聽過,那些事對我來說也是無關緊要的,無非是一些陌生人舉著親人的牌子像我靠攏而已,可裏麵卻沒有絲毫感情。對我不離不棄了18年的他們才是我的家人,現在我的決定隻不過放了他也放了我自己吧。”

我看了看窗子內正在忙碌的爸爸,有他們的地方才是我的家。

“等我一個月,我跟你一起走。”

“你,跟我走?”他的話嚇的我差點沒咬到自己的舌頭,

“有那麽驚訝嗎,等我考完試就跟你一起走,想去哪裏都行。”

說著他站了起來抓住我的輪椅推著我滿院的跑:“我會帶你跑跑跑,跑到天涯海角。”陽光下是他像個傻孩子般歡笑的臉。

“停下,別鬧了你。”

我拍著他的胳膊叫他停下來,不得不承認,葉易晨這個人的很多情緒都會感染到我,他能讓我一下變的很快樂,也能讓我瞬間氣的踹他。

此時爸爸正透過窗戶笑著看我們在外麵嬉鬧,在他心裏葉易晨是個值得他把女兒放心交到手裏人。可我想要的卻是一個人的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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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麽?你要搬家?”袁夢張著大嘴像要一口把我吃了一樣驚訝。

“我是要搬家不是去跳海,你注意點形象好不好。小舌頭都看見了。”我把袁夢約到奶茶店裏,除了我要搬家的事之外什麽都沒多說。

“你為什麽,就因為司徒磊和葉易晨,至於你做這麽大犧牲嗎。你爸也真同意你這麽胡鬧?”

袁夢越說越激動,到最後我甚至覺得我眼前坐著的是一頭正在咆哮的獅子。她正狂亂的甩著那頭蓬鬆的鬃毛對我說‘我要吃肉。’

“小姐,你冷靜一下好嗎,我又不是去外星球在也不回來,我保證我不會走的太遠,最多也就是離開這老北京而已。”我柔順的摸著她的‘毛’安慰著她。

袁夢突然握著我的手,無比認真的看著我:“一定要回來,去哪裏了也要告訴我,MSN也不要斷知道嗎!”

“知道,去哪還沒定呢,葉易晨說跟我一起走,所以等他考完我和我爸在商量。”

“他憑什麽跟你一起走,你倆明確關係了?”

“好朋友而已,這不需要明確吧。”

“你當他是好朋友可他未必也這麽對你,這點你這個當事人應該比我清楚,他是什麽目的跟你走得這麽近。你知道我對他沒好感的,所以你別指望從我嘴裏聽到什麽好話。”袁夢邊吃邊嘰哩哇啦不停的說著。

“我是很想一個人走的,但是你知道我爸不會同意的,他能讓我這麽胡鬧就已經夠放寬政策了,要是我媽醒著的話非用小繩給我綁在家裏不可。”

“也對,你媽一直都是個極品人物,一般人對付不了。”

袁夢說著連連點頭,她其實蠻怕我老媽的。每次她倆在一起互看的眼神就是外星人看ET,怎麽看都對不上眼。

“你要走的這件事還有誰知道嗎,以後呢,你有什麽打算。即使你現在不知道去哪,可出去以後怎麽生活你考慮過嗎?”

“除了你沒人知道,走一步算一步吧,我知道我現在的行為是一種極其任性的表現,可我控製不了自己,我必須到一個地方去好好的靜一靜,哪怕隻出去一個月也好。讓腦袋清醒一下。”

我承認袁夢說的是很實質的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隻是一味的任性想走自己的路。即便現在的前方對我來說幾乎是無路可走。

“出了什麽事讓你這麽迫不及待的想要逃出去,不僅僅是阿姨發生意外吧,依你的個性不可能做事這麽不計後果的。”

“可能我到叛逆期了。”我含糊其辭的說著,隻覺得那些事都太過肮髒,我不想再提及,在想起。

我過了一個難得悠閑的午後,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的毫無心事的出來玩了。

這段時間心裏堆積的事情太多,就連安靜的坐著腦子裏也沒有一刻是閑暇的,似乎它已經習慣飛快的轉動,習慣全天無休的想著那些嘈雜的事。

而我也是這樣,一直都習慣於安靜的等待,仿佛隻要單純的等待好運就會主動的找上門來。可我卻不知道在這不知不覺的等待中,究竟有多少是我錯過的。

希望這次我的決定不會又在人生的白紙上劃上失敗的一筆。就像在杭州時那樣,本想主動的找他坦白自己的心,換來的卻是一道更深的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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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琳,我帶你去杭州吧。”葉易晨說。

“為什麽去那?”對於杭州我沒有留下太多美好的印象,除了他帶著我玩的那幾天,不過當時的心卻也沒在遊覽風景上。

“我跟你說過吧,我對那很熟,我家原本在杭州,後來因為一些事情才到搬到這邊來的,過去之後我也能把你安排的更好一些。省的你爸也不放心。”

“你家是杭州的?”爸爸走過來把水杯放下後加入了我們的話題。

“嗯,在那邊有個不算太大的茶莊。旅遊旺季時候生意會相對比較好,我和珞琳去的話沒事也可以幫幫忙。”他把我說的完全像是個要過門的小媳婦一樣。

“回來時候記著給我帶點好茶。”

爸爸和葉易晨聊的起勁,完全忽略了我才是真正要出門的那個人。

“咳…”我幹咳的一下提醒他們也尊重一下我的意見。

“跟我去杭州,你看行嗎?”葉易晨回過頭來問我。

其實我本來就是漫無目的的,沒想過去哪也沒想過出去以後要幹什麽,他既然已經安排好了我又何樂而不為呢。

葉易晨見我同意馬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看著他有時會覺得很內疚,覺得自己像是在利用他帶我逃離這裏,利用他對我的好讓自己放肆的任性胡鬧,利用他躲避那些我忘不掉卻不想見到的人。

轉眼,他的考試結束了。誌願填寫的也是杭州某大學,我們進入了忙碌的收拾行李中。

“媽,我要去闖天下了,你要早點醒過來,我會照顧好自己。不會讓你連睡覺的時候都在擔心我了。”我親了一下媽媽臉,繼續收拾我那堆怎麽都收拾不完的破爛了。

“爸爸,你有沒有看到我去年夏天穿的那件紫色的睡裙?”

“不知道。你自己找…”我和爸爸七手八腳的在房間裏翻騰、遊走,就是找不到需要的東西,正如老媽說的那樣,一個人放東西是個人都找不到。

我們把屋子翻的亂七八糟,各種噪音接踵而至,老媽的手好像在這嘈雜聲中**了一下,即便她現在沒有醒過來,可我覺得我們說的話,做的事,發出的一切聲音她都清楚的知道,隻是眼皮重的抬不起來而已,可我們誰都沒有發現剛才她那細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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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入正午時分,葉易晨來到一座高檔小區。在一棟躍層小樓前停了下來。

“易晨,你怎麽來了,快進來。”一個穿著酒紅色輕薄小毛衣的女人熱情的請葉易晨進屋。

“不了,苒苒在嗎?”葉易晨問。

“苒苒大清早就出去了,有事的話我打電話叫那丫頭現在就回來。”

這個女人披著長長的大波浪發,臉上畫著精巧幹練的妝容。她的言語和表情中都透露著對葉易晨這個人的喜愛,

“不用麻煩了,我是來接拉修的。阿姨您方便把它交給我嗎?”葉易晨客氣的說。

“那有什麽不方便的,你進來坐一會兒啊,總在門口站著算怎麽回事,跟我還見外嗎。”這個女人依舊保持著這份不褪的熱情。

麵對這樣一個幹淨陽光的少年,他笑如蓮花般純潔讓人無法抵擋。麵對同齡人他可以活潑的像個孩子,偶爾也會讓人覺得他是那麽傻的冒泡,而在長輩麵前卻能完美的收起那一身的稚氣,如紳士一般讓人讓周圍的人都對他為之著迷。

那個女人很快的便把拉修從樓上抱下來交到葉易晨的手裏。

“你看你難得來家裏一起苒苒還不在,回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你沒事也常過來走走。”

這個人依舊客氣著,有時會讓人覺得她有點討好葉易晨的樣子。

“您生日時我一定來捧場,對了,等苒苒回來麻煩您把這個交給她。”說著葉易晨抱著拉修走出了這所極盡依山傍水的高檔小區。

與此同時,我一個人也悄悄的來到銘寒,我想最後進去看一眼那座名為人魚淚的雕塑,現在才反映過來當時司徒磊對我說的話,原來真正的含義在這裏,隻是當時任誰都不會往這個方向去想,那座雕塑才是我的媽媽。

也許他很想找機會告訴我,可他終究還是選擇了隱瞞。我看著這所高牆緊鎖的學校,裏麵鎖著的是我沒有經曆過的17年的記憶。

鎖著的是我和我從未謀麵的媽媽,至少她在那所雕像裏是一直抱著我的,至少我還能感覺到她是愛我的。

回到家看到早已收拾好的行李,我是真的不知道裝著的都是些什麽東西居然塞滿了整整兩個拉杆箱,此刻已經完全對裏麵的東西沒有絲毫印象了。

葉易晨依然十分的守時來我家接我了,好像從認識他開始就從來沒有遲到過,直到出家門的這一刻我猶豫了,為什麽我要離開我的家,明明我什麽都沒有做錯過。

我輕聲的跟老媽告別,又抱著爸爸遲遲不願鬆開手。可這是我自己做的決定,我用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來堅定這個信念,現在不能後悔也不能回頭。我不可能一輩子都粘著依附著他們生活。

“到了那邊給我打電話,你媽醒了記得要馬上回來,不然她知道我把你放跑了都容易殺了我。”爸爸一反常態的嘮叨起來。

“嗯,叔叔你放心吧,我會把她照顧好的。”葉易晨看出我已經有些哽住,替我安慰著爸爸。

“走吧,一會兒趕不上飛機了。”

上車後我看著爸爸在後麵逐漸遠去卻還在衝我揮手的身影,還沒有走遠思念就已湧上心頭。

但這次我沒有哭,我忘了最後一次流淚是什麽時候,也忘了當時哭的有多麽的凶猛,可現在的我知道眼淚是多麽的沒有用,它不是海巫製藥用的材料,也不是一滴輕盈掉落後就會變成珍珠的魔法。

它隻是鹹澀的**,包含著你所有的傷和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