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麵具背後的真麵目

浴缸中的水位漸漸上升,一直滿到‘嘩’的一聲溢出來後我才從愣神中清醒過來。

看著鏡中的自己,從沒去過理發店正兒八經的做過一次頭發,也沒有在這個袁夢口中應該注意保養的年紀買很多的護膚品。不逛商場,不買那些當季流行的衣服。隻是隨著時間的遊走而過自己吃飽穿暖便滿足的生活。

也不知從哪天開始,我喜歡緬懷身邊那些時過境遷的悲涼,喜歡在心底小聲的埋怨那些改變不了和正在變質的人。

喜歡對著牆壁說說話兒,然後在自言自語的給予回答。

喜歡說人生若隻如初見。

掙紮,彷徨過後,又喜歡用年邁過來人的口吻說,你要坦然接受上天給予你的一切安排。

我總是笑著附和著身邊的人,無論袁夢,狄嵐,葉易晨或是劉梓陽。他們做何種表情哪樣態度對我,我便會怎麽樣的對他們。

或許這就是作為人與人之間情感的相互報償。

有時覺得,即便那些六根清淨的僧人,他們也很難逃開自己的私欲,所以才會借剃度這樣沒有實質性的理由來斬斷那所謂的三千煩惱絲。

對於我們彼此微小的生活圈來說,我們是獨立的,是一個完整的個人。但對於這個世界,我們卻是渺小如一粒塵埃般的存在。

這些淡薄的,微不足道到的小兒女私情。這些時間一過便會衝淡的愛恨情仇,為什麽總是這樣像蒼蠅見了臭雞蛋一樣的嗡嗡絮繞且不知疲憊。

我撐著拐杖小心的從浴室這濕滑的地麵站起,然後緩緩的坐在浴缸的邊緣,在慢慢的把腿放進去,最後讓整個身體都浸泡在這溫溫的水中。

葉易晨,我像是中了他的毒,隻要四周安靜便會不自覺的想起他,想起他妖魅的笑容,輕浮的舉動,不可信的言行,和一臉認真的執著與心痛。

我覺得這樣的自己是一種病態,像身墜萬丈懸崖而抓住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無論如何也不能鬆手讓自己墜落。這根草搖搖欲墜,時而隨風擺動,時而像是承不住我的重量而向下微微滑落,鬆動了根莖稀薄的泥土,隱約透著一種玩弄戲謔之意。

我甩了甩頭,然後把身體全部浸泡在水中。

“咕嚕咕嚕…”氣泡在水中翻騰而出,然後在空氣中破裂。

在水中我一直不敢睜開眼睛,不知是怕水進入眼底那樣澀澀的質感,還是怕看到那些閃著波光的水紋映照出的那片亦真亦幻,另一個扭曲的世界。

閉著眼沉浸在一片人造的黑暗中,我伸手摸了摸腿上那凹凸不平的傷痕,在水底泡得太久,有些疤痕已經被浸的有些發軟,那種觸感像是一不小心就會碰破,然後發生我連想都不敢想的血腥,甚至是堪稱惡心的場景。

‘噗’的一聲,我猛的從水中出來,大概是憋的太久,出來後便大口大口的喘息著,呼吸著外麵充足的空氣。

水滴順著頭發滑落臉頰,流進眼睛後吸收了身體的溫熱便再從眼眶而出。像是經過了二次加工的眼淚。

我伸手摸了摸,餘溫猶在。

似乎很久沒有哭過了,身體已經適應且能夠承受這個世界的壓力,排斥,還有陌生人的異樣眼光,周遭這些足以令不熟悉我們的人而感到震驚的種種事件。

像是鱷魚的眼淚,它已經不再真實,所以流出也不過是符合著這個世界的虛偽…

“珞琳,你洗了好久了,不會是溺水了吧…”袁夢不耐煩的叫聲從浴室外傳來。

我沒好氣的回應了一下,然後抹了一點浴液後便出來了。

每天,袁夢和狄嵐都是白天睡覺,晚上出去。晚飯時再對我滔滔不絕的講述她們在泡吧時見到的無數帥哥,什麽富二代,官二代,還有讓她們努嘴惋惜的那些空有模樣卻沒錢的小白臉們。

而我則與她們相反,隻有白天和葉易晨出去閑逛,天黑後必回到酒店。即便我想去那些夜夜笙歌的場所葉易晨也會一把給我拉回來。像是大狗叼著小狗,咬著脖頸如拎幼崽一樣不由分說的就把你拽走。

“夢夢,你作為一個有婦之夫,不能如此墮落。你們家陽娃娃晚上會咬著被單躲在牆角處黯然落淚的。”我裝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咬著餐巾看著袁夢說道。

“學的真像!”狄嵐瞪大眼睛一臉敬佩的看著我。好像我是什麽模仿達人。

這也成功的讓還沒來得急朝我揮過凶惡一拳的袁夢把注意力和火爆脾氣都成功的轉移到了狄嵐的身上。

狄嵐揉了揉被袁夢敲過的腦袋,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眼前一亮:“對了,被夢夢這一敲到是提醒我了。珞琳學姐,我跟你說件事。”

“什麽事?”我正笑著看他們打鬧的高興,狄嵐突然一本正經的看著我。對著丫頭來說,全年三百六十五天可能有五天能呈現出一種正兒八經的狀態就已經是實屬不易。

“我跟你說啊。”狄嵐一臉神秘兮兮的朝我勾了勾手,示意我附耳過去。

“你就說吧。”

我笑了笑把她那勾人的小手拍到一旁。

“珞琳學姐,這幾天我和夢夢在酒吧玩的時候,總是頻繁的看見一個人。”

狄嵐故意壓低了聲音,搞的神神秘秘好像是夏天試膽大會必備的每人一個鬼故事一樣的懸疑。

“嗯?”我茫然的邊吃邊敷衍的應聲著。

“哎呀,珞琳學姐你真一點情調都沒有!”狄嵐一臉失望的看著我,好像我沒有被她這般神秘感所吸引簡直是有負她一片熱誠。

“好了好了,我就直接跟你說吧。其實,我和夢夢在酒吧的這些天,看見一個和易晨學長十分相像的一個人。”

“你說,葉易晨?他晚上在酒吧?”我有些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又強調了一邊的問狄嵐這件事。

“對,就是易晨學長,其實我也不確定是不是他,隻是隱約每晚都能見到他在那。時而在吧台,時而酒吧的舞台上,還有…”

說到這,狄嵐突然支支吾吾的不在詳細描述,隻是含糊其辭的帶過。可無論她說了多少都逃不開一個重點,那就是葉易晨每晚都在那片燈紅酒綠中穿行。白天陪我,晚上便換上另一幅皮囊,到一個與我不相關的世界去做某些不為人知的事情。

至少在狄嵐的描述中我隱約這樣感覺。

“還有什麽?”我在意每個人對我話時的隱藏段落,便繼續追問。

“也沒什麽啦,可能隻是我們看錯了,你知道酒吧總是燈光昏暗的嘛,而且那地方又吵又亂,大家人多眼雜,指不定喝多了酒就看認錯了誰也不奇怪。”

狄嵐繼續掩飾著剛才沒有說清的話,隻是不斷的拿話搪塞我。

“誒,管他幹什麽啊,那小子本身就不是什麽好貨色,浪蕩子一個。”袁夢一臉不屑的發表完了自己的意見後繼續悶頭吃飯。

“以前你在銘寒的時候不還激動喊過,啊,好帥喔!”我學著她當年在銘寒校慶時第一次見到葉易晨時那完全不輸給狄嵐的花癡樣子。

“夢夢,原來你也…嘖嘖。”狄嵐像是抓到了袁夢的小辮子一樣,一抹壞笑掛在臉上,且不住的咂著嘴。

“切,那叫青春你們懂嗎!青春總是鬼蒙眼般的看哪個男生就喊帥。不然你覺得我網球社團一枝花會看上劉梓陽嗎。”

袁夢不知羞恥的開始往自己的臉上貼金來掩飾他當年的花癡史,且每次誇耀自己的時候都把無辜的劉梓陽拿出來襯托自己。

“還網球社團一枝花,我看你是網球社團一個雷還差不多。”狄嵐說完後我倆一起哈哈大笑起來。

晚飯後,我仍放不下狄嵐和袁夢的那番話。

浪蕩,這個詞從袁夢的口中而出,然後落在葉易晨的頭上。這總讓我覺得怪怪的,他這個人的確屬於少有的麵容姣好的男人,眉宇間更透著一絲讓人無法自拔的妖氣,著實讓一般的女生見了就容易為其著迷。

可心裏就是覺得這件事從狄嵐和袁夢的口中這樣說出有些不一般,這其中必有什麽不可告人的事情。

於是,今晚我決定和袁夢一起出去,親眼看看她們所見的那個人究竟是葉易晨還是另有其人。

夜已深沉,平日裏我早就開始做不知是第幾個夢的時間。現在卻和袁夢及狄嵐兩人一起被她們推著,疾步穿行在這酒吧的人群中。

這裏的人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這段時間她們倆早就成為了這裏的熟客,甚至有了自己固定的座位。時不時的有人來搭訕幾句,然後被邀去跳舞,喝酒,然後莫名的大笑。

我不知道這有什麽好玩的,更懷疑她們的笑點一定是長在了肚臍上,明明沒什麽特別有趣的事情卻顯得如此興奮。我想,大概是酒精的作用和這裏忽明忽暗的燈光所營造出的內心充足感。

我叫她們不要管我,和平時一樣去玩就好。我也點了一杯果汁後安靜的呆在她們常駐的沙發一角,環顧著這四周的環境,也被這裏喧鬧的音樂和人與人之間的吵鬧聲攪的腦中一片混亂。

就在我心底焦躁,腦漿也如同被一根棍子攪拌的渾濁不堪的時候,我看見不遠處的角落裏閃過了狄嵐口中那個極像是葉易晨的身影。

在這樣亂鬧的環境,還有閃爍不停的燈光下,連我也很難斷定那個人是否就是葉易晨。於是我起身離開座位,劃著輪椅緩緩靠近了那個不起眼的,連燈光都影影倬倬照不清的角落。

“砰…”

一聲清脆的打破玻璃的聲音,果汁從手中滑落到地上,碎裂…

或許這個聲音很小,小到輕易便被這嘈雜的音樂給覆蓋掉,在這兒跳舞和聊的正盡興的人們也根本不會注意到這微小的聲音。

可那個俯在角落沙發上的人卻聞聲而起,大概是我離他真的已經很近很近,哪怕沒有這個聲音的幹擾,我想我在多呆一會兒他們也會從纏綿中清醒,然後發現我一直在旁靜靜的看著。

而就在看到我的瞬間,他身體和表情都木訥的像是一個剛被賦予了靈魂的木質玩偶。呆呆的望著我,嘴角牽動了一下,卻沒有發出聲音。腳下灑落的果汁緩緩流淌,在燈光下已看不出顏色。

“珞,珞琳…”

他終於結結巴巴的叫出了我的名字,如果沒有這一聲,或許我仍可以騙自己說是看錯了,或是這世上真的有如此相像的兩人存在。

“易晨,你怎麽了,怎麽停下來了…”他身下的女人一臉嫵媚的緩緩起身,然後慵懶的環住葉易晨的腰,頭自然的服帖在他的肩上。

她臉色微微泛紅,不知是剛喝了太多的酒,還是做了什麽讓人想想都會羞愧的事。

而葉易晨的頸上,也殘留著數個淺淺的,桃紅色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