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 誌向
霍修跟在爺爺身後，來到屋外。
屋外的夜空布滿繁星，霍義興背著手，抬頭饒有興趣地望著；霍修則低著頭，數著腳步，兩人心中想法不一。在夜空光芒的照耀下，兩人的動作、神態完全就是一副經典情景畫。
兀自走著的霍義興，終於把心思從頭頂上的星星轉移到霍修的身上。
“修兒，你怎麽都不說話？”他看著心不在焉的霍修，“是不是太久沒見麵，覺得我麵生了？”
“不。”他搖搖頭，“我們上個星期還見過呢。”
“是啊。”霍義興歎了口氣，“但虛擬的永遠無法取代現實，這就是我為什麽喜歡霍家所有人聚在一起，或聊天、或談心的原因了。親人間的感情這回事兒，說複雜，但也簡單。”
心有所想的霍修並沒認真聽，隻是禮貌性的答了幾聲。
看見自個孫兒這副模樣，霍義興搖頭笑了笑，他邁開步子，來到路旁的一座石凳邊，轉身坐了下來。
他指著身旁的位置，對霍修說：“來，坐這兒！”
霍修坐了下來。
霍義興打量著霍修，過了一會兒，他說：“沒想到時間過得真是快，我腦海裏還依稀覺得你隻是幾歲的孩子，眨眼間，你都已經是快二十的年輕人啦。時光匆匆，感覺自己也開始老去。”
霍修立即說道：“爺爺，您才七十歲，咱人類的平均壽命都在一百二十歲，從哪方麵來說，都還年輕著呢！”
“你這孩子倒是看得開！”霍義興笑著說，“如果所有人的心思都如同你這般，那長壽何嚐也不是一件壞事兒。”
霍修聽出了他話裏的意思，但卻擺著一副毫無所知的模樣。他不關心這些家族內幕，也煩透了這些為了利益而每天戴著一副虛偽的麵具的人。人與人的交際永遠看到不到真實的一麵，甚至連陌生人都不如。
霍義興的眼睛停留在霍修身上，他想看出點什麽。但這個孫兒顯然不會輕易吐露自己的心思，與其他人不同，他這麽做的原因是不屑，而不是裝模作樣。他很了解霍修，但同時，也很難弄懂霍修到底在想什麽。
霍義興說：“你是霍家年青一代比較聰明的人物……”
“但我不是最聰明的。”霍修的腦子開始高速轉動，他從爺爺的話裏聽出他對自己的期望，但事實卻會強差人意。他開始在腦海裏搜尋著，看看有哪個比他更聰明，好轉移老爺子的心思。
“我那幾位堂哥，他們可比我精明多啦。”霍修微笑著，或許是放輕鬆，或許是終於找到替代人選。
霍義興卻搖搖頭，說：“功利心太強，遇事太急迫，並不是聰明的表現。”
“這個……其實我比他們更不如呢。”霍修掛著毫無表情的笑，心沉了下來，聽口氣，老爺子對他期望很高，遠遠不像其他的同輩。但現在，他最迫切就是祈禱老爺子千萬別有什麽高血壓，否則知道自己的傑作後……
“何以見得？”老爺子又看向他。
“比如……”霍修也看著老爺子，在心中遲疑不定著，老爺子麵色紅潤，走起路來穩健自如，應該不像是會輕易倒下的類型。
“比如？”
“就像這兩天的高中考核！”他確定了，但依舊小心翼翼的察言觀色。
“對，考核的事情怎麽樣啦？”
“嘿嘿……”他笑了幾聲，靠近了老爺子一些，“就是……那些題目認識我，但我卻不認識它們。”
“搞砸了？”老爺子的神色帶著疑問。
“大概吧。”
“大概是多少？”
霍修搔搔頭，很不好意思的笑著，做了一個“O”型的手勢。
“O級？”霍義興疑惑了一下，“咦？我隻聽說過成績有A+、A、B、C什麽的，怎麽還會有這……”
“你考了零蛋？”霍義興突然就把一張臉湊到霍修麵前。
他屁股悄悄往後挪了挪，但雙手卻輕輕扶住老爺子，“爺爺英明！”
老爺子的表情靜止了幾秒，就在霍修思量著，要不要提前叫人時，他突然就拍腿哈哈大笑起來。
“哈哈哈……你這臭小子！”他笑得雙眼都眯了起來，“真不知道是我們霍家的不幸還是萬幸啊！”
“爺爺？”他問。
“呃？”
“您沒瘋吧？”他小心翼翼的問。
“倒也希望我瘋了！”老爺子笑罵著，他調整了一會兒，“放心吧，孩子，考零蛋也沒什麽，隻要你想去哪兒上學，幾句話的問題而已。”
“噢！”霍修大失所望，他早該想到，憑借霍家的權勢，就算自己考了零蛋，但又能怎麽樣呢？
“哎。”老爺子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你的心思，其實我也猜得到一二，無非就是青少年這段時間的叛逆，想當年我也差不多。你知道，我當初並不是太願意繼承霍氏集團的。”
“但為什麽又繼承了呢？”霍修追問。
“責任啊。”他說，“責任大於一切，等到你年紀越來越大的時候，你就會明白，肩負家族興衰的使命放在自個兒的肩膀上時，會是一種多麽沉重的壓力。有些事情，你不想選擇，但卻必須選擇。”
“還有很多人的肩膀比我的硬呢。”霍修說，不管怎麽說，他就是不願意接收這些攤子。
“追求個性和自由是個好事兒。”霍義興說，“霍修，霍修……這點光是從你的名字上看，就能猜出幾分。”
霍修，與他同一輩分的男性，全部是“天”字輩，但他卻硬要改名，出人意料的單獨取了一個“修”字，這當初著實令不少人頭疼。或許從這點來說，埋藏的叛逆已經在他心底慢慢滋生。
“或許吧。”他說。
“但你心裏真實的打算呢？”老爺子問，他似乎很確定霍修有了自己的打算。
“打算？”
“在一年前我就有過想法，並花了很長一段時間來驗證我是否適合，或者是否是一時的頭腦發熱。”霍修說，外人難以想象，這種人還會花這麽長的時間去驗證一件事，但在老爺子眼裏，卻看不到驚異，仿佛都已經在預料之中。
“我已經想明白。”
霍老爺子認真聽著，年紀一大把的他居然也會有因為期待而心跳加速的時刻。
“參軍。”霍修說，他看了一眼老爺子，“我覺得我對這方麵很感興趣，並且，我不喜歡商界那種爾虞我詐的環境，我隻想依靠自己努力，一步步的攀登，軍中雖然也有汙點，但至少能夠忍受。”
“你想的是義務兵還是軍校？”老爺子問。
“自然是軍校。”霍修直接了當的說，“不想當將軍的士兵都不是好士兵嘛！”
“軍校。”老爺子思索著，過了許久，他望著身旁的霍修，“你不準備把這個想法告訴你爸媽？”
“我不知道。”霍修說，“我曾探過口風，老爸一心一意想要我在您麵前好好表現，繼承霍家。但我實在是對這方麵沒興趣，更何況，我這一輩的男娃兒多了去了，有頭腦的並不缺我一個。”
“該來的總是要來的，你不可能一輩子藏著。”老爺子說，“你父母對你的期待很高，但如果你什麽都不說，他們會更傷心。”
“嗯，那好。”他站了起來，別有意味的看著老爺子，“明天見，爺爺！”
“快去吧，我會當你擋箭牌的。”霍義興看著霍修離開的身影，等到遠去之後，他歎了口氣：“哎，有頭腦的確實不少，但能夠藏得這麽深的，隻有你一個。”
他跑回家中，遇到了妹妹。
“爸媽呢？”他問。
“都在樓上的書房等你呢。”她說，拉住了想要跑上去的霍修，“哥，你真的準備好‘赴死’了？”
“說什麽呢！”霍修白了她一眼，“我這是去坦白從寬！”
他跑上二樓，來到書房內。他讓自己微微起伏的胸口平穩下來，坐在了父母對麵的椅子上。
父親霍雲剛把頭抬起，看著霍修。留著一頭金發，優雅大方的霍夫人則走上前來，坐在霍修身旁。她握住霍修的手，朝他微笑著。可以看出，兩兄妹那雙冰晶般的藍眼睛是由霍夫人身上遺傳過來的。
“霍修，今天的考核已經徹底結束，說說你對自己未來的打算吧。”霍雲剛直戳了當的問。
“呃……並沒有太長遠的打算。”霍修猶豫著回答，可以看到父親的眉毛又擠在一起，但看到霍夫人嗔怒的目光時，霍雲剛隻得露出一個微笑。
霍修把一切看在眼裏，在心裏偷樂著。
“你應該學學堂哥們。”霍雲剛說，“他們都打算在放假這段時間，進入集團的基層好好磨礪一番，以增長自己的見識。”
“但，我並不擅長這些，我也不喜歡整天和錢打交道。”
霍雲剛瞪了霍修三秒，然後問：“那你想幹什麽？”
“不知道。”他一時還沒想好該怎麽說。
“哼，不知道。”霍雲剛不悅道，“整天想著玩樂，胡來，怎麽可能會對自己的人生有過計劃。”
“孩子，你不想去集團企業裏工作？”母親溫柔的問他。
他點點頭。
“嗯，那我給你個主意。”她說，“既然不喜歡這方麵，那計劃去從政，以後當一名議員，競選殖民區行政長官之類的呢？”
“不，我不喜歡政治家。”
“拿著錢你不幹，拿著權你也不願。”霍雲剛搖著頭，“你到底想做什麽？”
“對呀，你總不能辜負所有人的希望吧？”母親也笑著說。
“幹嘛一定是我？”霍修有些不服氣，“堂哥們不行嗎？”
“但隻有你是我兒子！”霍雲剛說。
“妹妹也可以呀！”他說。
“不行——”房門被推開，霍思欣跑了進來，氣鼓鼓的瞪著霍修，“你幹嘛要把戰火燒到我身上？”
“那你想幹什麽？”霍修瞪著妹妹，以一副長輩的口氣問，“一輩子無所事事？”
“哼，我才不像你！”她抱著雙手，“我早就有誌向了。”
“什麽？”霍修很意外。
“從政。”她驕傲的回答，“一名女政治家，行政區最高長官都不算什麽，說不定我還能成為中央最高議長，或者直接競選聯盟總統呢！”
一家人都被她的遠大誌向給驚了那麽一會兒。
“很好。”霍雲剛第一個點頭。他並不反對從政，憑著霍氏家族的能力，民意競選，政績表現什麽的，往往都不成問題。
妹妹得意的看著不可思議的霍修，似乎還在責怪他把自己出賣給父母的事情。但霍修聳聳肩，說：“那好吧，讓我用幾天時間思考一下。如果到時候依舊沒有主意，我就讓你們為我安排一切。”
霍雲剛覺得也對，於是說：“就這麽定下來，在壽宴結束後，你把自個兒的想法告訴長輩們，讓我們為你定奪。”
“但，外加一點。”他強調道，“如果單純是為了無理取鬧，我們有權剝奪你的一切選擇。”
“那是自然，違反的話，到時候任由你們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