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聯盟333年，10月18日1630時
邊陲星，前往猛虎團基地的途中
維恩和詹妮坐在軍隊專用的運兵飛船上，尾巴深藍色的火焰噴吐著，飛船沿著軍方專用的航空線路返回。但旅途漫長，南二區距離基地大約有三千多公裏的路途，就算飛船以一馬赫的速度飛行，也需要三個小時。
維恩靜坐著，飛船的速度並不是很快。
他想到方生的事情。在他給麥克琳的報告中，方生是在郊外被他們殺死的，並在附近的隱秘丟棄了他的屍體。除了他那輛車上麵殘留著鮮血和能夠證明自己身份的證件外，基本找不出其他東西，警方最多隻能以失蹤立案。而軍情局在任務結束後，更不會去插手這種事情。
這個借口很好，而且方生身上帶著不同身份的證件，他現在應該在返家的途中，為了躲避軍情局，他今後都隻能以另外一個身份活著，但至少也不用再卷入這場迷霧重重的紛爭中。
他甚至有些羨慕方生不用繼續深陷泥潭。但他告訴自己，他還肩負著更多則責任，既然已經邁出第一步，那他就會執著的追求真相。他看了一眼身旁安靜的詹妮，他知道她此刻心中充滿了疑問，但現在不是交談的時候。
他決定到達基地後就把所有的實情和他的推測告訴隊友們。他不該瞞著他們，這是一種不信任。從詹妮毫不猶豫就支持他大逆不道的行為來看，他甚至一度為自己感到羞愧。
但在向麥克琳作簡單報告後，他要做的第一件事還是去找赫莉博士。他把方生交給他們的東西帶給她，然後他找到了暫時呆在基地的藍隊，尋找一個合適的時機，把他心中的事情告訴了他們。
不用多想，他會得到隊友們的支持的。
但赫莉在儲存芯片上花了不少心思。
當她瀏覽完所有的內容後，桌子上已經擺了三個裝咖啡的空杯子。她伸了個懶腰，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是深夜。其他人陷入夢鄉時，隻剩下她這間辦公室的燈還在孤零零的亮著。
“卡爾，你把這些資料整理一遍，分清它的條目，然後把最直接的證據列舉出來。”赫莉打了個哈欠，“到第二天0700時，你準時叫醒我。”
“明白，博士。”人工智能永遠不會困倦，他們也沒有“睡眠”這種說法，博士突然有些羨慕，但她也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人怎麽可能變為隻進行思維的機器呢！她搖搖頭，盡管近段日子來她的工作程度與卡爾相差不大。但她始終堅持自己作為一個擁有各種豐富感情的人類。
卡爾在第二天準時叫醒她，但睡眼惺忪的博士卻堅持到了0800時。
“噢，這可真是一種突破！”她從床上爬了起來，自嘲的對自己說，“卡爾，你認為再這麽繼續下去，我人生中會浪費掉多少時間？”
她問了一個很無聊的問題，但也無聊到在腦中快速計算著。幾秒鍾後，她把答案告訴了等待的卡爾，思考永遠有利於提高精神。而卡爾也習慣了赫莉的這種行為。赫莉很滿意他這點，她最討厭自己需要思考的時候，人工智能在幾毫秒的時間內就給出答案，這令她感覺自己像是沒用的動物一樣。
洗漱完畢後，卡爾把所整理出來的一切轉述給她。
一切事情開始明了，但她手裏掌握的證據仍不足以扳倒所有人，她必須要掌握更多。但她的身體告訴她，現在最好先把早餐的事情解決再說，她可無法在饑餓狀態持續工作。
在短暫的早餐時間後，她確立了一個想法。
“這太瘋狂了，博士。”卡爾並不讚同，“您畢竟不是專業情報人員或者特工，這種事情如果要去實施的話……”
“告訴我你計算的成功率？”她問卡爾。
“不低。”卡爾如實回答，“但很危險。”
“隻要有可能，我就會去實施。”她固執的說，“那群孩子們可做不到這些，就由我來替他們完成吧！”
“我理解您關心猛虎團每一位隊員的心情，但……”
卡爾的話還沒說完，赫莉已經收拾東西，拿起了抽屜裏一個小型的儀器，並運行裏麵人工智能的程序，“卡爾，麻煩你咯！”
她成功運行卡爾的一個複製品，裝載在巴掌大小的機器裏。
“好吧。”真實的卡爾隻能點頭。“我會替您監控麥克琳女士，並報告她有可能發現你的幾率。”
“謝謝。”她說。
她走出幾步，又返回來，“卡爾，你覺得我該帶把手槍嗎？”
但她搖搖頭，又走了出去。
“噢！”卡爾呆在原地，然後揉著太陽穴，“真是複雜的問題。”
赫莉現在的感覺很奇妙，她儼然覺得自己是一名秘密特工。就連走起路來都充滿了神秘感，她甚至覺得旁邊的人都在關注她。都怪那些該死的電影！她在心裏對自己說，但卻不慌不忙的開啟耳朵裏的微型耳麥。
“博士，我接收到了您的信號。”卡爾清晰的聲音傳來。
“收到。”她回答。
“很標準，但您說話的聲音過大了。”卡爾冷靜的提示。
她避開這個尷尬的問題。獨自一個人穿過實驗區，再繞過一片操場，然後來到猛虎團的軍官辦公區域。她從卡爾那兒了解到，現在那三層辦公樓裏麵都沒有人，麥克琳此刻正與藍隊呆在一起。
博士走上階梯，來到辦公樓大門前。
感應門立即朝兩邊滑開，她邁步走進去，但鞋子與地麵的接觸時，卻發出了清脆的響聲。她發現自己出了疏漏，她該穿著平底鞋來的。但現在顯然不是考慮後退的時候，她盡可能小聲地、沿著樓梯往上走，最後來到三樓麥克琳的辦公室門口。
“卡爾，破譯她的密碼。”她拿出那個機器，複製版的卡爾立即利用無線信號，侵入整棟樓的安防係統。
複製的智能隻有真正人工智能功能的十分之一，但這仍是赫莉團隊裏研發的先進科技。花了三秒鍾，卡爾破譯並打開辦公室的門，博士左後看看，安然走進去，並輕手關閉房門。
辦公室很簡約，書架擺著不少紙質圖書，一旁的窗戶開了一些，吹拂的清風湧進來，窗簾飄舞著。赫莉徑直走到辦公桌前，坐在了轉椅上。
她把機器放在桌子上，並吩咐：“卡爾，運行軍情局的專用識別程序，侵入麥克琳的個人終端。”
“請等待。”*卡爾的聲音並不是那麽的圓潤。
赫莉戴上眼鏡，但她現在什麽都做不了，她知道軍情局的安全防禦手段很強，但隻要內部出了問題——就比如方生提供的那個儲存芯片，裏麵記錄著他們使用的各種密碼矩陣。這相當於已經打入內部，而接下來就需要運算功能強大的人工智能來破譯，*版的卡爾完全可以應付這一點。
她有些緊張左顧右盼，現實的間諜行為與電影中永遠不同。她可以輕鬆入侵到麥克琳的辦公室裏，沒有任何損傷，但她不敢保證能不能成功，萬一這周圍有什麽秘密監控設備或者更先進的記錄措施呢？她會暴露一切！
卡爾的聲音打消了她的顧慮，“博士，成功登陸莉莉安·麥克琳的私人終端。”
“轉為手動操作！”她對卡爾說，雙手在投影出來的全息界麵上操作著，這裏麵記載著一切麥克琳與軍情局聯係的有關證據，並且還有一大部分未銷毀的軍情命令，包括某些刺殺行動。
“他們還真是膽大妄為啊！”赫莉看了幾條加密的已讀信息，與以往不同，這些都在毫不忌諱的下達著某某指令，“這些足夠證明軍情三處在企圖並實施叛離聯盟的行為！”得出的結果令人驚愕。
她感到事情的嚴重程度遠遠超乎她的預料，甚至會給她帶來殺身之禍。
她令自己沉浸在隨機跳出來的自然數平方計算中，然後又轉移到複雜的德雷克方程裏麵，在沒有計算出外星生命會不會與人類接觸時，博士緊張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下來，“卡爾，麥克琳還正常吧？”
【德雷克方程：用以推算銀河係及可觀測宇宙能與我們經行無線電通信的高智能文明數目】
“一切正常，博士。”卡爾回答，“她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返回。”
“那好。”她心中的負擔減輕不少，“卡爾，把這些資料全部備份下來。”
“明白，大約需要五分鍾時間。”
她後背靠著座椅，抱著雙臂。她盯著桌子上麥克琳的相片，嘴裏喃喃著：“還真是個厲害的特工！”
她心中憤怒，如果任由事態發展下去，這個女人遲早會把她辛苦培育出來的猛虎團戰士一個個消耗在戰場上——盡管這些很可能是他們的最終歸宿，但用在無意義的內鬥上，她是絕對不允許的！
“博士，全部拷貝完畢。”
“現在清除所有入侵的記錄。”赫莉站了起來，後背已經冒了汗。
“清除完畢。”
“做得好，卡爾。我們撤離！”
她走了出去，小心翼翼的看著四周。
當她重新來到陽光底下時，她感覺自己的負擔又重了許多。但她沒得選擇——她心中總是充滿著正義，並且視聯盟的和平統一為自己該肩負的責任。
軍情局當年恐怕沒料到這一點，梅琳達·赫莉居然會是一個變數。她並不像其他科研人員一樣，老老實實做著本分的事情——冒險的心理令她獲取不少有用的資料，而危機也開始襲來。
她呆在辦公室一上午，然後把維恩和沃森找來。
“事情已經有了進展！”她直戳了當的說。
維恩和沃森站著。
“軍情三處，”她搖搖頭，“沒一個是好人！”
這是一個驚天的消息，但赫莉打算翻天覆地：“這群人勾結軍方與政府，在對聯盟投入遠地區軍隊建設以及行政撥款方麵進行貪汙，而且其中所取得的錢財都被用於發展軍事研究或者私人消耗。”
“從我獲取的部分情報中，現在正參與反叛亂戰爭中的部分ASC軍官與反叛軍原先極有可能是一個集團的。”她說出了這個令她自己也難以置信的事實，“他們一起侵吞錢財，然後暗中勾結未來科技，把無法轉移的錢財用在消耗的軍火方麵，而他們十幾年準備的一切，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反叛聯盟。”
“這……這怎麽可能？”沃森仍不敢相信。
“博士，具體的人員呢？”維恩異常冷靜的問，他需要知道到底是誰在幕後主導這一切。
“我無法通過麥克琳這方麵獲取更多信息，”赫莉說，“但與她多次聯絡的軍情人員應該是更高一個等級的。”
赫莉打開全息投影，顯示出來的人物赫然就是維恩曾經見過幾次的西蒙·亨利上校。
“他負責對麥克琳下達命令。”赫莉說，“如果能夠找到他，並獲取他手裏更多關於高層的資料，我們會掌握更具分量的證據。孩子們，事情很嚴重，現在已經不是證據不證據的問題，這些人一旦被暴露出來，他們隻能集體叛變！”
“我猜測軍部也已經有所察覺，歐邁克倫的剿滅行動就是一個例子，也因為那次行動，叛軍內部可能出現了分裂，因此在爆發戰爭時有一方迫切的想要把他們全部滅口。”
“我們需要交給軍部這些情報。”她說，“但這遠遠不夠，軍部肯定需要具體的人員，具體到那一位軍官參與此事等等。否則，胡亂插手之下，隻會爆發更嚴重的聯盟危機！”
聽完這些，三個人沉默了幾分鍾。
“難以想象。我們居然會卷入這場危機。”沃森說。
“但我們會處理的。”維恩說，“博士，你認為我們下一步該如何動手呢？”
“我們得找一個值得信任的人。”她打開通訊簿，“你們還記得那個ASC特種作戰部門的魏有國準將嗎？”
維恩點點頭，這位可是軍中傳奇人物。
“他是一個正直的人，我們可以信賴他。”赫莉很肯定的說，“我嚐試與他進行秘密通信，但現在暫時無法聯係到他本人。但如果有他在，我們會有一個靠山。或許可以把猛虎團直屬指揮權交到他手上。”
“不過當前首要的，我們應該是找到西蒙·亨利。並試圖從這個人手裏拿到更高一層的人員名單。”赫莉看著他們，“要追蹤到他也不難，但這種人應該是特別小心謹慎的，如果……”
“博士，您別忘了我們。”沃森提示她一句。
“噢！抱歉。”赫莉不好意思的說，她差點忘了身後是猛虎團。
“既然如此，我們就把事情明確下來。隊長，隻要找到亨利的行蹤，接下來你就要利用這段時間去處理一切了！”
“沒問題，夫人。”維恩已經等待多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