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畢業
聯盟333年，06月05日0900時
奧洛斯塔星係，第一行星，ASC軍事基地
聯盟太空司令部所屬第八艦隊圍剿歐邁克倫星係以及附近叛軍、海盜的行動已經開始三天，第一行星的軍事基地也成為後方重要的作戰指揮部。維恩這幾天都可以看到正在起落各種軍艦。甚至軌道防禦武器和高軌道之外的太空停泊港也在加速修建當中。
叛軍的反抗預料之中的激烈，他們的力量雖然無法與龐大的第八艦隊相比擬，但他們采用遊鬥戰略，一旦遭遇聯合圍剿就分散戰艦，潛入其他行星或者小行星帶中修建的秘密太空港，在充足的補給後，他們變成黑夜裏甩不掉的幽靈，專門跟蹤並且襲擊落單的艦隊分隊。
遭遇遊擊戰總是遭人痛恨，但剿滅行動永遠不會因為這個而停滯。還由於猛虎團打響第一炮的出色表現，令進駐的指揮部有不少人聞訊“參觀”了這個三百年前號稱聯盟最強的隊伍。但與他人目的不同的是，諾德·巴克*看到了猛虎團的閃光點，也因此，他親自宣布猛虎團的訓練結束。
在基地寬敞的禮堂內，明亮的燈光把並不太多的人數清晰映照出來。維恩等猛虎團三十五名戰士靜坐著。他們都換上了灰白色的製服，並佩戴著他們在前幾天的剿滅戰鬥中獲取的一枚金色的榮譽勳章和一枚英雄勳章，維恩不時低頭看著胸口在光芒照射下閃閃發亮的勳章，特別的顯眼。
李鬆和梅琳達·赫莉一並走了進來，其他訓練過他們的軍士長也跟在後麵，他們都穿著ASC藍色的製服。維恩以及猛虎團戰士們紛紛起立，向他們敬禮。他還注意到，李鬆除了衣服上那些代表著榮耀的數不清的勳章和資曆牌外，他肩膀上的軍銜換成了少校。
他們坐了下來，維恩繼續觀察其他人。赫莉博士看起來比當年老了少許，歲月總是不留情，維恩甚至能看清她頭發裏的那幾縷白發。她穿著淺藍色的禮服，坐在李鬆身旁。猛虎團的所有人都在他們身後的階梯座椅上靜坐著。
莉莉安·麥克琳少校和上次那名沉默寡言的亨利上校也同時到場，他們坐在了李鬆的身旁。麥克琳少校穿的是和猛虎團士兵們一樣的灰白色製服。她桀驁不馴的頭發看起來依舊是那麽的另類，但身旁的人卻從沒有一個人覺得奇怪。
“巴克將軍來了！”
全體人員迅速起立，士兵們紛紛對著聚光燈照射的入口敬禮。
一名穿著ASC藍色製服，標準的黑短發，年紀約在六十歲左右的男人大步走來。他的身材比較高，但不像維恩見過的其他大腹便便的官員，他走起路來給人一種孔武有力的感覺。
他站在舞台上的話筒前，黑色的眼珠子注視著在場每一個人。他還了一個禮，所有人隨後紛紛安靜坐下。
“女士們，先生們。”將軍用的英文，他的嗓音有些僵硬，“今天是聯盟圍剿遠地殖民區叛亂的第三天，但我還是抽空為一支特殊的隊伍進行畢業儀式的講話，不為其他，為的隻是在如今優柔寡斷的局勢下，依舊有如此勇猛果決並為聯盟和平而奮不顧身的團隊感到驕傲！”
維恩聽出來了，將軍的話帶著諷刺。但他卻不知道將軍諷刺誰，不過將軍的話令現場詭異的安靜下來，隨後軍情局的幾名官員鼓起掌來。有了他們的帶頭，所有人也如釋重負般跟著鼓掌。不過巴克*依舊是一副嚴肅的麵孔。
“先恭喜你們，猛虎團的三十五名戰士！”巴克*抬頭看著後排坐在一起的戰士們，“但，慶賀的背後，我們要時刻謹記，我們身上仍有著非常多的工作需要繼續！歐邁克倫的叛亂雖無法持久，但分散開來的遊擊戰令人頭疼。特別需要說明一點的是，根據軍情局的情報，叛軍在歐邁克倫殖民星擁有著一些規模隱秘的軍事基地，他們占據地麵優勢，令艦隊無法深入打擊。”
畢業典禮倒有點像動員大會。熟悉巴克將軍的覺得正常，不熟悉的，比如維恩卻也喜歡將軍這一點。他和李鬆一樣，不喜歡拖泥帶水，總是用最簡短的語言把要交代的事情表述出來。
就如同現在，將軍話鋒一轉，看勢頭就要準備給他們頒布任務。令猛虎團戰士們心生敬佩的同時也帶著期待……但將軍始終是將軍，他有自己的特異性，但不會做出令人大跌眼鏡的事情。
“關於這些作戰計劃，一切還需要交給戰士們的直屬長官，”他把目光集中到前排的麥克琳少校身上，“莉莉安·麥克琳少校被任命為猛虎團新一任長官，在相關事務以及安排方麵，需要她本人去研究處理。”
將軍停了一下，這時台下有一名中校在門口站著，將軍朝著點點頭，然後麵對著在場所有人：“抱歉，沒能和你們一起度過整個典禮全程。”他看向觀眾席的麥克琳少校，“少校，待會由你主持接下來的工作。”
將軍和隨行人員走了出去。雖然這個過程短暫，但一名*軍銜的艦隊司令能夠為他們這群士兵親自進行典禮開幕的講話，會是所有人都羨慕的榮耀。等到司令走出去後，麥克琳少校繼續主持著典禮的剩餘過程。
少校宣布了所有三十五名士兵的畢業以及維恩以優異成績獲取的中尉軍銜，另外紅、藍、綠隊的隊長科迪、沃森和海倫分別獲得了少尉的軍銜，其他士兵全部被授予三級軍士長軍銜。
二十歲的三級軍士長，讓人聽起來覺得怪異不已。但猛虎團每一位隊員已經服役十幾年，資曆足夠、能力足夠。與獲得官銜的維恩以及隊長們不同，三級軍士長享受副團級待遇，相當於中校。
維恩轉身看著同伴們，他們帶著祝賀的眼神看著他，雖然沒人說話，但他知道這是眾望所歸的結果。由他帶領猛虎團已經不是稀奇的事，早在幾年前他就已經成為大家心中默認的頭兒，在一係列的訓練或者戰鬥中，他所呈現的協調和分配能力足夠讓他擔當這個職位。
但最後一件事令猛虎團士兵們惋惜。
在典禮結束後，赫莉和麥克琳少校聊了一會兒，她們對靜坐的李鬆少校打了個招呼，然後轉身走了出去，整個禮堂安靜了下來，隻剩下李少校和三十五名猛虎團士兵。聚光燈照射的舞台甚至顯得有些冷寂。
“士兵們，”李鬆來到了他們麵前，摘下他頭頂的帽子，“很高興，你們全部以優異的成績畢業。”
他的臉上依舊毫無表情，但望向每一名士兵的眼神都帶著難以表達的情感。
“你們需要意識到，很多事情都不會隨你們希望的方向發展。”他盡量使自己的口氣不像是在教育士兵，“分離和重聚，永遠是無法確定的事情。但正是有了這點，你們才會真正融入生活，才會交到新的朋友，一直不斷地前進。”
“你們是我見過的最聰明，最強大的戰士。希望你們以後傳承這一點，就如同曆史上評價恩蓋歐二世的親衛一樣——你們永遠都是站在巔峰的最強大力量。隻需這點，我無論身在何處，永遠都為你們感到榮耀！”
他還想要說些什麽，但士兵們知道這是李鬆這些年說過除了布置任務外最長的話，他給眾人的印象向來是感情都無法幹涉他，但他們今天看到了一個不同以往的李鬆少校。
他動了動嘴巴，終究，他還是默默地立正，對著他們敬了一個軍禮。
他們也全體起立，敬了一個嚴肅的禮。
“解散！”維恩高聲說，其他隊員有些不舍的看了少校一眼，然後轉身走了出去。
維恩留在了後麵，和李少校並排走著。
“中尉，你還有什麽疑問？”他看著維恩，邁著均勻，但卻緩慢的步伐。
維恩點點頭，說：“我仍有些困惑，希望長官能夠幫我解答。”
李鬆點點頭。
他看了少校一眼，問道：“長官，士兵的天職是什麽？”
這話要是在平時說，維恩已經踏入被懲罰的路上了。但今天例外，李少校詫異的看了他一眼，毫不猶豫的說：“服從命令。”
“但如果命令是錯誤的呢？”
維恩最想問的就是這個，“就像亞伯·摩根上校，他帶領手下從歐邁克倫星係逃離，並試圖侵占奧洛斯塔第一行星，他手下的士兵全部都是ASC的正規士兵，但由於摩根上校的命令，他們就毫不猶豫地執行著入侵聯盟殖民星的任務？”
“還有，幾天前的任務，我讓手下的弟兄們執行搶奪核彈，偏移既定任務目標之後，我又讓他們無條件執行引爆核彈的倒計時。如果那時失敗了，由於我下達的命令，失誤會徹底毀滅我的團隊。”
確實，這兩件深埋心底的事情一直困擾著他。摩根上校的事情令他認識到服從的命令不一定是對的。而他自己的親身經曆也讓他明白到軍官不是上帝，某些命令甚至會導致所有士兵步向死亡。
維恩的問題令李鬆少校沉默許久。
“中尉，有些事情總不是絕對的。”李鬆帶著維恩坐在路旁的長椅上，他抬頭看著藍天中點綴著的白雲，“在很多年以前，我在陸軍服役時，教官曾經對我說過兩個故事。”
“有一名在戰爭時虐待俘虜的士兵在接受軍事法庭審判時，他的辯護律師說：‘虐待囚犯隻是服從命令。他不希望一名士兵在戰爭時接到一項命令卻還在爭論著是否該服從……他無罪，有罪的是下達命令的人。’但，這種伎倆令他們獲得了社會上所有人的唾罵和法律的嚴厲懲罰。”
“還有一個故事。一群新兵接受教官對他們的射擊訓練，而目標是一群被判刑的囚犯，新兵們蹩腳的槍法令囚犯們掙紮著，但卻沒能立即死去……後來，士兵們全部抵.製這個命令，並向上頭報告需要保證每一個人的基本權利。後來他們獲得了將軍親自麵見和誇獎。”
“在絕對服從之下，天職、理智和良心發生了衝突。”李鬆對維恩說，“該如何選擇？這個問題爭論了很久，但我要告訴你的是，一個人如果沒有了理智和良心，那他就和一頭野獸沒有區別。”
“連基本做人素質都沒有的士兵，就如同一位領袖曾說過的：‘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愚蠢的軍隊，愚蠢的軍隊是不能戰勝敵人的。’。”少校複述著幾百年前的這句話，“我很高興你是一名有獨立意識的士兵而不是隻接受命令的機器。總而言之，在高高築起的天職背後，支撐的地基永遠是理智和良心！”
維恩思索著少校的話，似乎明白了一些，但也沒有全部弄懂。
李鬆少校最後站了起來，對維恩說：“中尉，很高興能夠和你在一起服役！”
維恩剛想敬禮，但破天荒的，少校卻向他伸出了右手。
他鼓起了很大的勇氣——盡管心中仍喊著需要他敬禮，但他緊緊握住少校的手，嘴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最後祝你好運！”少校微笑著說，“再見！”
他僵硬地轉身，大步離開。維恩看著他漸漸消失的背影，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