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女媧
霧迷深壑，風號寒淵，唯有餘音溺溺，淡淡在耳。霜風如刀，撲麵割裂。白蒙蒙、冷颼颼的霧氣大浪似的從他身旁轟然拍過，洶湧上衝。那一刻仿佛急速地墜入一個寒冷而深不見底的夢魘裏。夜色初降，這深淵之下早已幽黑混沌。霧氣愈重，淡綠色的邪瘴毒氣繚繞彌散，寒冷而陰濕。風聲呼呼，依稀可見高空之中野獸凶狂的吼浪排山倒海似的響徹。
玉臂曲卷，緊緊地摟抱，嘴際血染，雙目含淚。
“九哥哥！”淚水瞬間滑下，但是在這冰冷的山澗瞬間冰凍，化作一粒粒晶瑩的珠子從臉頰滑落！
往事如風，曆曆在目，回首過去種種，此刻的靜雨，心中如被萬千尖錐刺紮！淚水瞬間解凍，洶湧流淌。那是段多麽開心的日子，但是那是一段好景不長的快樂！
烈火焚身的痛苦，驀然回首依然無蹤跡的孤獨，孤魂野鬼一般的期待，隻是為了守望的那一眼回眸！
“隻當誓言是空，真情是假，沒想到萬年之前的感情你依然還記得，沒想到這麽多年你依然還記得我！”
“九哥哥！你知道嗎？歲月滄桑，我心中隻有你一個！”
“九哥哥！你知不知道，我無數年孤魂野鬼一般的等待！”
“九哥哥，今天我們終於死在一起了！”
……………
聲音哽咽，但是又有種說不出的激動，而此時的孤魂卻是因為那一指之力，五髒六腑嚴重受傷，有種昏昏欲睡的感覺！
黑色的烏雲盤旋在夜空，天幕陰暗得仿佛壓向地麵，從蒼穹上飄落的雨絲，在凜冽呼嘯的風聲中，卷過蒼茫的大地。
荒野之地，斷峰之巔，四下莽莽，隻有一條古道從最下方延伸而來，又孤單地向下方延伸而去。
夜空黑雲裏，有低沉雷聲響過，天地間的雨勢，也漸漸大了起來。
大地肅穆，荒野上除了風聲雨聲，四下漆黑，隻有在山間古寺，孤零零地點燃著一點青燈，顯得落寞和孤寂！
忽地一道黑影自黑暗中輕輕飄出，落在山道之上，正是孤魂。在這個曾經甜蜜的地方也讓他有過太多的辛酸，他的麵色隱隱蒼白，沉默許久，然後慢慢回頭眺望斷峰後麵的斷崖。
山澗之中冷風竄湧而上，凜冽異常，孤魂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孤魂的麵色很難看，也許飲酒過多的緣故，讓他的臉色異常的蠟黃！但那雙眼睛中仿佛噙含著無盡的淚水，那個白衣身影，如站在月光中的仙子一般，看去竟沒有絲毫塵世的味道。
似乎感覺到了什麽，那個身影動了動，女媧冷淡而微微疲倦的聲音響了起來：“你來了………………”
她緩緩回頭，但話說一半，聲音卻突然消失，女媧向來冷漠平淡的臉上也是微微一震，那雙眼睛，盡管風雷做做，盡管暗黑無光，但是她不敢看那雙眼睛~！
“魂……”她微微張口，話未說出聲音卻已低沉，“……孤魂。”
孤魂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夜雨中她依然是那麽的魅力，風雨飄搖，宛如池中蓮花，更增添了她驚心動魄的美麗。遠遠的，竟有種不敢靠近的感覺。
“你，還好麽？”他腹中有千言萬語，可是說出口的，卻終究隻有這幾個字。
靜雨凝望著這個男子，風雨中依然徘徊，他臉上的表情是那般的複雜，仿佛心中有什麽事情正折磨著他，可是那身影卻分明就在眼前啊！在夢中不知想過了多少次的身影！但是這一切不可能！
造化弄人，不是他的錯，也不是她的錯！
他沒有怨言，但是這份情，這份愛，他依然難以放手！
青梅竹馬的他們，哪會想到會有今日的痛楚，曾今歡樂笑語的他們，何曾想過有一天會是這樣的無奈！
“魂哥哥，長大了你會娶我嗎”
“魂哥哥，如果有一天我變得不漂亮了，你還會要我嗎？”
“魂哥哥，我以後給你生很多很多的小孩子好不好呀！”
…………
嬌羞的，溫柔的，纏綿的，調皮的………
往事如煙，一幕幕從心頭劃過！孤魂就這樣瞅著！癡迷的看著！那還是以前的她嗎？
為什麽？這一切到底是為什麽？
孤魂的心在顫抖！
既然知道不能相愛，為何還要愛！
既然知道沒有結果，為什麽還有愛的存在！
她微微低下了頭，欲言又止。許久之後，才輕輕道：“你既然來了，為什麽不過來？”
孤魂身子震了震，隻見他眼中閃過猶豫之色，對他來說，這短短的幾步路，也需要許多的勇氣。
孤魂還站在那裏，沉默如許，山風吹動，雨水在身側滑下！他沒有刻意的去回避雨水，任憑山雨洗淋！
踏出腳步，雨水淅瀝瀝，嚓嚓的緩慢步伐，他來到了她的身前，身前的女子悄悄抬頭凝望，孤魂站在了她的身前。
女媧看著他，麵上的激動已經消失，唯有漠然和冷落，忽然道：“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麽，我們下一次見麵這次是我們最後一次見麵，自此之後我們永不相見！”她看著他，慢慢地說道：“為什麽？你為什麽要這樣愛我？”
孤魂嘴角動了動，眼中閃爍，忽地移開目光，不再和女媧對望，就在女媧麵色漸漸黯然時，她身前的男子卻又慢慢回過頭來，仿佛在猶豫，似乎在掙紮，終於輕輕說道：“你，好像瘦了……”
女媧身子一震，臉上再次有驚愕神色掠過，但隨即而來的，便是歡喜。她如霜雪一般白皙的臉上，生平第一次湧現出淡淡的暈紅，如晶瑩剔透的紅玉，有不盡的溫柔和纏綿的羞澀。
就算沒有明天，就算前方還是黑暗，可是如果心間溫暖，也許便不會害怕了吧……
這美麗清冷的女子，忽然笑了，如深夜嬌豔的百合，在風中無聲微笑，她潔白的身姿如月光般耀眼。孤魂屏住了呼吸。
女媧沒有開口，她依舊微笑著，眼光輕柔如纏綿的水波。
夜色更深，烏雲更密。
並肩站在斷峰前方的懸崖之上，一起眺望著前方那片黑暗，山風吹過，兩個人的衣衫同時飄動，身影在清亮的月光之中。
溫柔，是風吹在臉上的感覺！
無垠而黑暗的蒼穹中，不是有霹靂劃破，宛如刀痕！
孤魂轉眼向她看去，映入眼簾的卻是女媧淡然的臉色，和眉宇間悄悄的一絲笑意。他心頭忽地一陣激動，仿佛從深心中騰起的激動，竟然連身體也輕輕發抖，忍不住脫口而出：“我們一起走吧！”
女媧身子一顫，向他看來，依然是哪個男子，依然是哪個孩子，數十載的相伴，許多年的牽掛！
去哪裏？
隨便吧！天涯海角！一個隻屬於咱們兩個人的世界！
她嘴角浮起笑意，眼中卻隱隱有晶瑩波光閃動，仿佛是猶豫什麽，可是片刻之後，她終於還是輕輕道：“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嫁給你！”聲音很輕，輕的似乎能被這山風吹走，似乎能被這山雨滌蕩！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隻知道，我愛著你，你愛著我，為什麽不能？為什麽？”
是憤怒，是咆哮，是不知所以的宣泄，亦是宛如哭泣的傾訴！
“你知道的，我不是一個女人，更不是個男人！我是一個廢人，一個畸形人！”
聲音更低了，低到幾乎是風雨中擠出來一般！
“轟隆”
一聲大響，天際傳來轟然雷鳴，白色閃電張牙舞爪地劃過蒼穹，仿佛漆黑的夜空裂為數塊。雨更大，豆大的雨滴如小石子一般砸了下來，打在岩石之上，啪啪作響。少頃，傾盆大雨，轟然而下。
轉眼間，天地之間，一片迷蒙，此時的孤魂全身已經完全濕透，衣服緊緊貼在身上，說不出的冰涼，他抬起頭向前方看去，原本漆黑的夜色，加上大雨，根本已經看不清山澗那裏的情景。
天地之間，仿佛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在這天地之間仿若隻有她孤獨的一人。
他低下頭，一動不動。
這場大雨，仿佛也是上天懲罰他一般，竟是下個不停，雨勢絲毫不退，電閃雷鳴，在他上空猖狂而笑！
雨水從他濕淋淋的發間流淌下來，順著他的臉龐滑下，孤魂的眼睛幾乎也已經睜不開了他吃力地抬起頭，天空中電光閃過，巨雷轟鳴，借著那一道微光，他看清了那一個淒美女子，站在他的身前。
孤魂整個呆住了。
一把油紙傘，那柔弱的可能會被山風刮跑的身軀，那瘦弱而又單薄的麵容！
柔弱！
那個在暴雨狂風之夜裏，這般溫柔的身影，輕輕蹲了下來，在他的麵前。
雨愈急，風更狂！
樹林深處，仿佛有妖魔狂嘯，嘩嘩作響。
一隻冰涼的手掌，帶著微微地顫抖，撫過孤魂的發梢，仿佛夢語一般的聲音，在這個風雨之夜，低低地道：
“別怕，很快就會過去的！”
“……”
“我們回去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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