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一幅奇圖

“哼,你小小詭計,如何騙得了我?你一隻腳踏進這翠玉軒,我便已知道你存心不良。康抗這狗奴才沽名釣譽,自稱當世大賢,家規極嚴,怎麽會允許你來這煙花柳巷之地?十年之間,從來沒有康家的人來過翠玉軒。後來你踢我一腳,又吐我唾沫,我便知道你是在試探我,你這次是針對我而來。你說是也不是?”楊恒雙目圓睜,腳下的兩隻玄氣雄獅身體後傾、四肢朝前,一副躍躍欲試的姿態。這一人兩獸,三雙橫目,直把康易春嚇得蹬蹬蹬後退幾步,僅餘的四分膽氣頓時煙消雲散。

“你……你為什麽什麽都知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康易春這時候真的是膽寒了,他臉色蒼白,氣勢上一軟,整個人就像成不了形的豆腐腦,軟綿綿的摔在地上!

“我不僅知道這些,我還知道國姓侯康抗不過是個老奴才,而你,是個十足的小雜種!你受死吧!”楊恒清清楚楚的知道,康易春摔在地上的時候,就是他動手的最佳時機。這時候,他氣勢最盛,而康易春,已經被他三言兩語,拆穿了本來麵目,變得毫無鬥誌,此刻不過是待宰的羔羊。楊恒此刻動手,甚至不必動用玄氣,隻要像尋常的凡夫俗子,輕輕一刀,就能了結了康易春的賤命。

楊恒準備動手了,康抗在定北城隻手遮天,城中遍布密探,楊恒並不想耽擱下去,多生事端。不過,就在他動手的刹那,地上萎靡不振的康易春,忽然身形暴漲。

康易春身子一挺,兩隻腳往地上狠狠一蹬,楊恒立即從康易春身上感覺一股狂莽的氣勢,如一條上古黃金巨龍正舒展身體在九天之上翻滾。

緊接著,康易春探手入胸,手中立馬多了一片錦帛,這塊錦帛是長方形,長有三尺,寬有一尺,上麵流光溢彩,在錦帛的左上一角,似乎有一處噴泉,栩栩如生,這錦帛,竟然是一副水墨丹青。

康易春就用這塊錦帛罩住了自己的雙拳,然後運氣如虹,雙拳照著楊恒的胸口,來了一個直搗黃龍!

兩隻拳頭,一塊錦帛,拳頭在空中越來越快,拳尖玄氣炸裂,灌注到那錦帛裏麵,緊接著那圖畫中的泉眼,似乎活了一般,燃起勃勃生機,一道實質的浪花,登時從錦帛之中射出來。

康家的火龍玄功陽剛、霸道,發出的玄氣火熱、赤紅,將這浪花也映成了鮮豔的紅色。

這道浪花,夾雜著兩道玄氣,就像是一道血注,直逼楊恒胸口。

“不好,這塊錦帛,是法寶!”楊恒心中猛烈一動。

所謂‘天材地寶’,楊恒知道,法寶對於玄者的作用,不啻於靈丹妙藥、百家典籍,因此康易春一掏出這塊錦帛,楊恒一下子便被吸引住了。

其時至始至終,楊恒步步為營,小心翼翼,處處提防,就算康易春被他嚇得摔在地上的時候,楊恒也沒有絲毫放鬆警惕,他早就料到康易春會拚死一擊,不過,卻沒想到康易春的臨死一擊會如此強悍。

此時,他和康易春相聚不過兩尺,如此之近的距離,就算擁有了神行百變,想躲過康易春的攻擊也不可能。

他隻有刀尖碰麥芒,拳頭對拳頭,和對頭來一個硬碰硬,拳對拳!

“法寶又能如何,我就不信,憑我足足高你一層的實力,殺不了你?”

如此危機時刻,楊恒猛然間大喝一聲,將自己的氣勢提升到極致。這一聲暴喝,似乎把他十年來心中所沉澱的屈辱、不甘、鬱悶和仇恨一股腦兒喝了出來,他心中暢快,豪氣幹雲,驟然出拳!

這一拳快到不可思議、準到無可挑剔、狠到無以複加,恍如疾風驟雨,雷霆萬鈞。拳氣透體而出,擊碎襲來的浪花,竟然也是鮮豔奪目的火紅色,和康易春一模一樣,紮眼一看赫然便是康家的火龍玄功!

浪花水柱被楊恒的玄氣層層擊潰,越來越短,火紅色的水珠四濺,半空之中,就像下了一場詭異的腥紅血雨。最後拳拳相交,康易春隻覺得被一頭雄獅撞中,手臂幾欲斷裂。他是賢人英魄境界的修為,肉身早就已經和全身玄氣相容,強悍無比。但是楊恒隻一招,立刻就讓他感覺到了山崩於前的壓力,也讓他感到了一種無比的憤怒。

“你這不是火龍玄功,你敢騙我?”康易春心裏既憤怒、又駭然,既羞憤、又仇恨,這個結論得出,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斷。他一直以為,麵前的這個惡魔一般的小賊也會使康家的火龍玄功,才一躲再躲、一讓再讓,最後逼不得已,才發出致命一擊,最後甚至連寶圖“上善若水圖”都用出來,為的就是和楊恒的火龍玄功相抗衡,卻沒想到,楊恒根本就不會用火龍玄功!

他早前的一切脫身計劃、擊敵謀略,都被楊恒剛才的一拳打的粉碎。

“原本不會,不過你在我麵前用了三遍,我雖不得其法,學個樣子用來嚇嚇你綽綽有餘!”

楊恒拳頭猛進,右拳正好觸碰到那“上善若水圖”左上角的泉眼,一種清涼、舒服、自在、沁人心脾的感覺頓時經過拳頭,傳遍全身。

楊恒精神一震,無暇享受這種美妙感覺,拳頭上玄氣猛烈催動,周圍四尺之內,空氣被撕扯成無數碎片,漫天的氣流互相衝撞。勁風之中,隱隱傳來一聲洪亮的獅吼,腳下的地麵都隱隱震顫,似乎真有的一頭發狂的雄獅狂奔而來。

大驚失色之下,康易春馬上大難臨頭,最後一擊偷襲不成,他得知自己被騙,方寸全失,氣勢全喪,麵對楊恒,他竟然喪失了繼續戰鬥下去的勇氣。

臨死的一刻,他忽然覺得,和他戰鬥的這人,不是人,絕不是人,而是一個惡魔,一個讓人又敬又畏的魔鬼。

自從一腳踏進翠玉軒,他時時刻刻不在精心謀劃:一是前後兩次出手試探楊恒,二是扮成紈絝子弟和上官婉兒故作親密,三是先聲奪人故意揭穿楊恒以求兵不血刃,到剛才故意示弱然後奮起偷襲。這四件謀劃,不可謂不精密,不可謂不陰狠,隻要成了一件,楊恒必定成為他階下之囚。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他種種機密謀劃,似乎都被這惡魔掌握,還為他所用。與其說康易春是被楊恒一拳打死的,倒不如說是被楊恒活活氣死的!

玄功、謀略,機智、隱忍,他竟然都比不上楊恒,這個三教九流裏最末一流的龜奴。龜奴,地位還不及娼妓,他難道連龜奴也比不上?他好恨!

康易春的肉身,就這樣被楊恒一拳擊碎,他臨死之時,滿臉的不甘。

一拳解決對手,幹淨、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楊恒心中暢快,父親的大仇,總算是報了萬中之一,十年的怨恨和抑鬱,也稍稍舒緩了一些!

雖然隻是康抗的一個兒子,不過總是一個良好的開始!

“呼呼……”

大戰過後,楊恒麵沉如水,他定了定神,在半空之中猛然一抓,將那‘上善若水圖’一把抓在手中!

這一抓之下,楊恒突然大驚失色!這麽多年來,他還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驚慌過!

他突然間發現,不是他抓住了那副圖畫,倒是那副圖畫抓住了他!

那流光溢彩的錦帛,到了他的手中,突然猛地展開,以一種不可抗拒的力量,將楊恒束縛起來。

這個時候,楊恒就像上半身被纏上了繃帶,就連他的雙臂,也被纏到了錦帛的裏麵。

楊恒上半身被綁住,動不能動,想要掙開束縛,卻發現自己無論如何掙紮,都是徒勞無功的。這錦帛就像是牛皮筋、捆仙繩,越掙越緊,越掙越痛。

“難道這幅圖已經通了靈性,我殺了它的主人,它這便來取我性命了?”饒是楊恒心智堅韌,卻還是有些恐懼,因為這‘上善若水圖’實在詭異。楊恒雖然是個龜奴,不過妓院正是魚龍混雜之地,要說消息靈通,恐怕沒有什麽地方比得上那裏。他曾經聽人說過,這世間有一些寶物,一旦與玄者建立了某種關係,便能認主護主!

這錦帛越來越緊,就像是無數個閃現著湛藍光芒的透骨釘被無數條細線織成了一塊釘板,竟然慢慢的嵌入了楊恒的皮膚裏、肌肉裏、血液裏、骨頭裏。後來,楊恒已經看不到那流光溢彩的錦帛,因為那幅畫已經嵌入了他的肉裏麵。

疼痛,無以複加的疼、難以忍受的痛。楊恒從來不知道,肉體上的疼痛會讓人難受到這種地步。在這種疼痛麵前,玄氣,已經毫無作用,唯一有用的是信念!

“這也是一種修煉,我一定要忍住!”楊恒精神凝練,保守元一,狠狠抵抗,“這點痛算不了什麽,這十年來,我心裏的痛不知比這厲害多少倍!”

就在楊恒被這該死的痛疼折磨的死去活來的時候,他突然聽到了玄氣破空的聲音。

這聲音大的很,也亂得很,絕不會是一個人。

楊恒咧著嘴,突然冷冷笑了一聲。

“康抗的爪牙,終於聽到了聲音,我猜測這定北城中遍布康抗的密探,果然不錯。就是不知道,來人是來自於奇士營,文士營還是死士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