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百年賭約

玉虛的高傲自負讓她無法容忍眼前人的背叛,原來一切都是一場騙局,可笑她自作多情,身心淪陷,還搭上了自己的清白。腳步漂浮、眼神渙散,悄不經意的來到崖邊,望著川流不息的雪海一片茫然。

猝忽然,紫衣少女眼中閃過一抹狠毒的精光,她拾起地上的長劍,踮起腳尖悄無聲息的來到玉虛身後,竟想暗中下手。

“表妹,你要做什麽?”雪穀子發現她的意圖後,快步上前,與她撕扯爭執起來。

二人的廝打聲讓玉虛惡夢初醒,她回轉身來,卻看到這樣的一幕。

少女將寶劍塞入雪穀子手中道,“表哥,殺了這個賤人,取得魂珠救姨丈的性命,事不宜遲,再耽誤些時辰,他老人家便要行將入土了!”

雪穀子本來保護愛人心如磐石,但聽及家父的性命攸關,便遲疑不定,一個恍惚間那少女竟執著他的手將冷劍一同刺出。

當冰冷的長劍刺進她肩膀的時候,她並沒有感到疼痛,因為真正疼痛的不是肉體,而是內心。玉虛用一雙水眸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男女,不可置信這一劍竟是自己愛人的奉送。

六月的夜空突然飄起了大雪,雪花飛舞,白雪繽紛,落在地上更落在人的心裏。

麵前的男子就是自己心之所愛,長身玉立、英姿挺拔,他的臉上甚至帶著剛剛歡好過後,動情時殘留的一絲紅暈,但魚水交.歡過後,翻臉贈與的便是一把冷酷無情的刀子。但她還是不信,曾經的言之鑿鑿、信誓旦旦,難道就真的隻是為了敷衍,自己真的有眼無珠、錯信他人?

“師弟,旁人說什麽我全都不行,”玉虛抱著最後一線希望,“我隻問你一句話,你隻需實話實說的告訴我,難道你從來都沒愛過我嗎?”

雪穀子還沒有開口,在場所有的北秦兵士早已笑得前仰後合,少女更是喜上眉梢,“笑話,不自重的女子還有臉問這樣的話,表哥他自然不會愛你,他若不是為了北秦國土不被你們大燕侵占,將士不受妖法所害,怎會與你這其貌不揚的老女人假意恩愛,自己也不照鏡子看看,你從頭到腳哪裏比得上我半分,我讓他收了你,就該感恩戴德了,謝天謝地了!”

惡毒的言語像冰錐一樣刺痛她的心髒,即心疼又心寒,隻見玉虛兩眸染血火光衝天,雙瞳突然呈枚紅色,頭發被飛吹起,如四散開來的墨蓮,夜晚金鉤白月,更映襯著周身上下殺氣迫人,一念之差,她幻化成魔。

玉虛冷聲大笑,聲音鬼魅如天地間的奪魂妖魔,左手握住劍身竟用力刺透自己的身體,手心被劍刃劃破她全沒知覺,少女因握住劍柄也被她一下掠進懷裏,臂膀卡住她的脖子透不過氣,差點活活憋死。

“表……表哥,”少女斷斷休休地吐氣,臉色因為缺氧已稱青紫色,“表哥,救我,快救我……”

雪穀子想起少女適才刻意羞辱玉虛,心中氣憤,冷臉看著她們腳下並未移動半分。

玉虛傲然站在雪女峰上,臂彎裏的女人早已氣如遊絲,一時間眾官兵圍上前來,紛紛出招攻勢。頓時,山峰上塵土飛揚、喊殺震天,亂成一團。陡然之間,慘叫呼喊之聲大作,剛圍上來的一撥兒人一圈圈如波浪般倒了下去,同一時間,還有幾人整個身子全部飛了出去,有的墮入崖底變成肉泥,有的撞到崖壁氣絕身亡,鮮血淋漓空中飛濺。

雪女峰上的那一夜,注定是血色漫天。

雪穀子雙腿僵直,動彈不得。忽而覺得她不再是那個照顧自己無微不至的師姐,從前善解人意、天真無邪的人已經死了,現在的她更像是來自地府的閻羅,嗜血、無情、狠辣,一瞬間便從仙子變成了惡魔。

遍地是已經咽氣的成片屍體,鮮血蔓延了整個山峰,血泊中有殘肢斷臂和屍骸首級。還有個把命大的躺在地上痛苦呻吟或是哀聲嚎叫。一炷香之前,這裏還是你儂我儂的幽會之地,轉瞬就變成人家煉獄。

“師姐,別再殺人了,放了她吧!”雪穀子本是個生性淡漠的人,這些士兵即或少女的死活對他本無關痛癢,但他不願意看到玉虛雙手沾染鮮血,她曾經偶爾撒嬌、百依百順的樣子他終生難忘,當真不願見到這個天仙一樣的人物,為自己變成殺人不眨眼的狂魔。

“放了她?哈,哈,哈……”玉虛眼中玫色漸散,但語氣依舊冷如寒鐵,“說的輕巧,她剛才用劍刺我的時候,你怎麽沒說同樣的話?喔,對,我差點忘記了,背後偷襲是你二人共同為之,你們這般情深意重的模樣還真讓人看了不忍。一樣是虛偽、一樣的無情、一樣的狠心,真是天生絕配。”

雪穀子望著腳下,寥寥無幾,一目了然,全是橫七豎八的屍首,“饒了他們吧,他們隻是普通的兵士,都是聽令於長官,對不起你的人是我,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他本就有愧於她,虛情假意地毀了她的清白之軀,還妄想當一切結束後,私自帶著她到任何人也不認識他們的地方,遠離世俗過著閑雲野鶴般的神仙日子。從懷中掏出一把刀鞘上刻著飛天鳳凰的匕首,遞到玉虛麵前,“我對不住你,還是殺了我吧,饒了他們性命,能死在你手裏是我夢寐以求的事!”

“表哥,別求她,”少女得空呼吸了兩口空氣,有氣沒力地道,“別為了我求這個女魔頭,今日就算是死在這裏也毫無怨言,知道自己在表哥心中便死而無悔。”

“死?沒那麽容易,”也許是被眼前人患難與共的情愫氣惱,玉虛麵上冰冷無波,不見波瀾,內心卻天地翻覆,地動天驚。

玉虛將白臂伸向天空,接住幾片晶瑩剔透的雪瓣,閉目驅動念力,手中金光四射,霎時間雪花變成了一把泛著寒光的冰劍,回首便捅入少女的身體。

“啊……”少女隨聲大叫,“妖女,你對我做了什麽?”冰劍入體的同時,她忽然全身冒出白霜,而後整個人都凍成冰塊,寒冷如銀針入體,一絲絲地割痛她每一寸皮膚。

玉虛手上一個猛然收力,少女便如枯樹般僵直地倒在地上,手腳抽搐,口中冒著白煙,不停抖動著。

“表妹,你……”雪穀子疾步至前,“師姐,她……”

他用手指點擊少女周身幾大穴位想要封住寒毒入侵,但他的法力怎及玉虛的一半兒。雪穀子急忙盤坐在地,雙掌推動真氣,將內力輸入少女體內,怎奈她中毒太深,他的靈力便如泥牛入海,就像一個無底深洞,再多的能力也毫無作用。

“別費力氣了!”玉虛彎腰將匕首從地上拾起,“這是冰寒裂心劍,中此劍者除了下毒之人,天下無人能醫,中毒者每月滿月之時便寒毒發作,會從心髒處產生一股巨大的寒流,迅速蔓延至軀幹和四肢,全身比落入冰窖還要冷上百倍千倍。”

玉虛望著那塊青石上殘留的一片落紅痕跡,眼中全是自嘲之意,“看來北秦的存亡的確對你重要的緊,居然能讓你在最贈恨的敵國仇人身體裏奮力拚戰,就像窯子裏的小倌一般盡職盡責!哼,就憑你們北秦的酒囊飯袋也想打敗大燕,簡直是癡人說夢!不過實話告訴我,為了你的國家,你都和多少位師姐這般恩愛,看你這麽遊刃有餘的模樣,不可能是初上戰場吧!”她毫不留情地繼續挖苦道,“想要救這個小賤人可以,念在你剛剛十分賣力,讓師姐我委實也舒坦了一把的份上,我可以救她。”

慢慢地走近地上的兩人麵前,矮下身子道,“我們打一個賭,如果你能贏了,我當然會幫你救活她!”

“好,你說吧!”雪穀子不假思索的接話,“隻要你能救她,我什麽都應了你!”

少女的生死本與他無關,但聽到玉虛殘忍的諷刺,他的心中好像被人狠狠的打了一拳,“表妹是我未來的發妻,為了救她就是死我也願意。”

玉虛眼裏似有一片燎原的怒火,眼角輕蔑地望著地上半分不動的少女,“一百年後,火鳳將四國歸一,如果我大燕完成統一大業,你便親手殺了這個賤人後自盡;倘若是你北秦合並四國,我就解了她的寒毒,再用這把匕首在你們麵前自刎謝罪。”

“好,我答應你便是,但你我二人絕不可以妄自使用靈力,改變天命,”雪穀子也是在氣頭上,“君子一言,快馬一鞭,一百年後不見不散!”

玉虛將手指放入口中,口哨聲清澈響亮,一隻白羽神鳥滑翔而來,她緊緊握住匕首,雙眸冷冽地望著恨之入骨的一對兒男女,騎上大鶴騰空飛起,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中。

從此,玉虛定居漂雲峰,雪穀子入住雪穀,兩人隔峰相對,近百年也不曾見過一麵。玉虛每日修道練功,雪穀子以救人治病為己任,兩人更是全天下的尋找轉世神女,各顯神通、各現其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