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心死

尹沐雪用一隻顫抖的手指來回指著麵前四個醜陋的男人,抖動的身軀如同狂風中的垂柳,“你們敢?我是未來皇上最喜愛的女人,是他的妃子,是皇後……”此刻衣衫破碎的女人,完全不再有往時善良熱心的假象,將內心最真實的野心虛偽全部吼叫出來,歇斯底裏的發起瘋。

“行,這裏你就是皇後,讓我們哥幾個皇上輪番伺候你!”

“救命,救命,聞哥哥救救雪兒吧!你忘了我們從前在柳樹下,許下的諾言嗎?你說過一心一意愛我一人,難道不記得了嗎?”

鄭聞本欲邁出的腳步,抬起又放下,心中百感交集,就像開了個調料鋪,酸的、甜的、苦的、鹹的、辣的一股腦兒湧向心頭,他腦中全是那個將自己護在身後的小女孩,和她甜膩的厲聲,“住手,你們若是再毆打他,我就把姨夫找來。”

好看的劍眉高高皺起,對一旁的侍衛小心吩咐什麽。

“住手!你們四個出來吧!”那侍衛冷喝一聲,大步走了出去,不多時又回轉,手中多了一隻白色的瓷碗。

心願沒有達成,自然灰心喪氣,怏怏不樂,四兄弟赤**上身從屏風後麵現身,不敢怨聲載道,隻能把氣咽到肚子裏。

女人的哭叫聲終於停止,隻有小聲抽涕和嗚咽,還好在最終時刻,鄭聞還是饒了她。看來他心中還有自己一席之地。

冰冰小心地將長裙幾乎被扯成一條條的尹沐雪從裏麵扶了出來,雪白的肌膚上全是適才與四個男人搏鬥時留下的紅色痕跡,此刻麵若死灰。

“少夫人一定口渴了,喝點水潤潤喉嚨吧!”侍衛將早就準備好的白碗遞到尹沐雪麵前。

“我,我不想喝水。”心有餘悸,劫後餘生,現在哪裏有心情潤喉,哆嗦的小手不斷向外推著。

“這是將軍賞賜的,也是將軍的命令,少夫人還是自己享用吧,免得屬下動手!”不顧女人的婉拒,將碗口對著她的檀口,直接灌了下去。

“咳咳咳!”本就不情願,再加上侍衛用力過猛,嗆的她麵紅耳赤,脖子都粗了一圈。

“這是什麽?”甜膩膩的露水穿喉入腸,劇烈的顫動後,纖細的手指捂著泛白的雙唇,竟然從嘴裏嘔出一塊木屑,而且看起來十分眼熟。

“雪兒,難道你不知道嗎?”鄭聞冷眼斜睨著心慌意亂的女人,“用不著這般大驚小怪,不過就是你自製的蜂蜜露再加上一塊木龍杯的碎屑。”

方才還感恩戴德的尹沐雪,誰知驚魂未定又再起風波,眼中全是恐懼和吃驚。

“不用怕,隻是從我的木龍杯上取下的一小塊,那杯子置放的時間久了,應該不會有太多的蠱蟲,想來你也遭不了什麽大罪。”他忽有陰笑道,“與你從前對我的手段簡直謬以千裏。雪兒,以後的日子還是慢慢的熬吧,就如同我從前度日如年一般,直到自己死去。”

女人姣好的麵容,瞬間冰凍,因為毛骨悚然,她的眼睛直愣愣地盯著對麵的男人,似乎不相信這些話是從他口中說出。

隱忍心如刀割的痛楚,心灰意懶地冷聲道,“陳夫人、陳天麟,你們兩人從前曾多次暗中加害我,本該嚴懲不貸,但念及陳大人多年來對我的照佛,我鄭聞從今日起不再計較,既往不咎,忘你們好自為之。”

鄭聞說完,抬腳要走,卻聽一個女人跪地之聲,冰冰拉著他的褲腳,乞求道,“鄭將軍,賜解藥給我家小姐吧,您大人大量,都能放過他人,為何不能饒過從前的青梅竹馬。”

“她從前對我下的毒手,本來可以不再追究,但她多次挑撥我與清竹之間的感情,甚至害她傷上加傷,就絕不能姑息。”男人本來冰冷的神情顯出一絲冷厲,怒視冰冰,“雪兒有今日,你也逃不了幹係,看在你懷上陳家骨肉的關係,我才沒有責罰你,若不是你與天麟珠胎暗結,她也不至於想盡一切辦法,也要重新回到我的身邊,這才一錯再錯。冰冰,你也不用惺惺作態了。”

一句話說完,冰冰麵色突然暗了下去,她是個聰明的丫頭,自己出身卑微,想著未來能過上好日子,便在陳大少爺有意勾引之後,半推半就地依了他的心思。本來小姐的陪房丫頭上了公子的床,算不上大事,可偏偏尹沐雪就是那種,隻想丈夫娶她一人的女子,這都是鄭聞給慣壞的。因為陳天麟有求於她在先,便應了她的要求,一旦覺得她沒有利用價值,便不像從前那樣千依百順,如此更讓尹沐雪氣憤,憤憤不平的女人終於被怒火點燃,最終步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鄭聞走出刑訊房時已經將近傍晚,他的心情說不出的低落,終於了卻了一段糾纏不清的姻緣,可以全心全意、毫無顧忌地愛另一個女人,但為什麽自己的心還是不能自已的難受。

“鄭將軍,清竹姑娘醒了。”侍衛小跑過來,眉開眼笑的趕來報喜。

在聽清來人的稟報後,男人本來鬱結的心思突然開朗,雙眸閃過一線亮光,喜不自勝地狂奔而去。

偏宅的內室,清竹昏沉沉睡了二十四個時辰,睜開杏眸,半晌才恢複意識,費盡全力支撐著虛弱的身體,慢慢坐起,這兩天發生的事就像電影般在腦中回放,想起那晚發生的事,霎時間哀思如潮,百念皆灰。

走,馬上走,這是她現在最真實的想法!

“清竹,你醒了!”一把暗啞的聲線從房門口傳來,鄭聞飛一樣的腳步,直奔床前,一把將女人扯入懷中,那是一種失而複得的歡喜,“還好,你醒了,否則我真的不想活了。”他的話語如訴如泣,眼眶中有溫潤而晶瑩的**流瀉。

“鄭將軍,你先放開我……我透不過氣來了。”被勒得呼吸困難,卻又無力推掉,隻能好言相勸。

猛然鬆開手臂,黑如子夜一般的星眸望著她,眼裏是一望無邊的癡心與寵溺,而她卻雙眼冰冷,沒有一絲感覺。

鄭聞感到今日她明顯的不對,有些慌亂,忙著道,“清竹,你現在什麽也不用多想,等身子好一些,咱們就立刻成親。”

女人瑩白的臉上不帶一點波動,無血的櫻唇扯出一抹冷笑,“鄭將軍,快別說笑了,留心讓你未來的新娘聽到,多了心思。”

他的臉僵硬的不行,看著她的臉色小心道,“清竹生氣了,都是我不好,不該聽信雪兒的話,以後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清竹的笑意更濃,“咱們的事情雖因尹沐雪而起,但實則與她也並沒有太多的關係。其實,你我本就性格不和,觀念和想法也都不同,再加上沒有戀人之間最起碼的信任,因為了解而分手,走到今天是必然的。”

“你說什麽,我聽不懂。”沒有說謊,這些半古半今的話,就算是聰慧的古代男子都未必明了,更別說死腦子的鄭聞了。

“鄭聞,別再執著了!咱們根本就是兩類人!”

“不是,不是,全都不是!我隻要你,別再跟我鬥氣了。”

“鄭聞,我要怎樣說你才能明白呢?我不是在和你鬧別扭,其實我還要感謝尹沐雪,若不是她幫我從馬背上跌下來,後腦撞到樹幹上,也不會醒悟的這樣快,我終於發現……我已經不愛你了!”

男人的身體僵直得如同一棵枯木,驚恐地瞪著毫不在意,好似述說別人事情的女人,心就像被鋼錐一下下刺破,全是千瘡百孔的傷痕。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其實女人的心早就傷痕累累。

“從跌落在地,傷了腦袋,向人伸出求救之手,卻遭你拒絕之時,就大徹大悟,我的心已經死了!”

“不,不,是我不對不好,沒有識破那全是雪兒的詭計,害你受了傷。”

“你以為是尹沐雪讓我受傷,我認為你才是傷我最深的人,身體發膚的傷痛雖然會留下疤痕,疼痛終究會消失,但心裏的傷即使塵封多年,隻要一提及便會痛徹心骨。”

鄭聞沒有料想到,僅僅才過一天一夜,曾經對自己情真意切的女人就跟換了一個人似的,說出仿若參禪之人才能說的真言。他不明白為什麽一切這麽快,昨日與她發生的種種在腦海中晃過,越想越覺得自己恩將仇報,心中有愧。

他悔恨自己不信她的話,傷了她的心,隻可惜,這世上沒有後悔藥可討。

突然,鄭聞像個孩子一樣哀嚎一聲,本來泫然欲泣的墨眸如大雨傾盆,一發不可收拾。他想像孩童一般沒理也撒潑打鬧,即便被她唾棄,即便她不給自己好臉色瞧,他也不在意,隻要能將她留下就行。這時,他才想起,為什麽秦政會不惜一切也不肯放她走,全是因為心裏的不舍,和一旦失去她後心裏的空虛,原來,人的占有欲那樣可怕,心愛的東西絕不允許他人覬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