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狂妄之主

秋月國王宮。

不得不承認,夢陽的貴族們將豐中秋喚為莊稼把式也是有一定道理的。單從秋月王宮就可以看走出來,秋月國的王宮沒有縹緲城皇宮那樣大氣,也沒有那份王族的華貴感,倒像是村落中比較高大的農舍。磚瓦結構的王宮看起來頗為寒酸,就連守衛在門口的衛兵看起來都像是一個個萎靡不振剛從田間勞作完畢的農夫。

不過秋月國的農業與別的地區比起來,確實是很發達。秋月的地理位置靠南,氣溫.濕潤溫和,別的地方稻米隻能一年一熟至多兩熟的程度,而這裏的稻米可以達到一年三熟。雨季時雨量充沛,即使是冬天,這裏也不會太冷。而秋月較北的地方,光照充足,極適宜小麥種植。夢陽國庫糧倉幾乎七成都是靠秋月的糧食填滿的。

夢陽幾大諸侯國中,互有分工,夜國主要就是鋼鐵冶煉,兵器農具製造等;南梁主要絲織蠶桑和瓷器燒製還有玉石加工;申國是靠近北方,土地貧瘠,可是申國境內有很多礦山,包括幾大金礦和銀礦;淩國倒是沒有什麽特色,可是夢陽的糧庫,武庫,金庫等都設在淩國。至於秋月,就不必再說,‘夢陽的奶媽’這一稱呼已經表明它在帝國中的作用。

可現在申國,南梁,淩國都已經不存在了,夢陽三百年來從未變過的五大諸侯國拱衛帝都縹緲城的局麵結束。隻有秋月和夜這兩個諸侯國還存在著。

秋月王宮內,豐中秋捋著小胡子,笑眯眯的環視著周圍金光璀璨,銀光濯濯的各種金銀器,還有諸多溫潤的玉質飾件。這些都是從申國和南梁王宮中搜刮來的,甚至是每年進貢給皇族的等級,單這一件拿出去賣,就可以讓一個平民家庭一月成為富足人家,衣食無憂過半生!夢陽雖然富足,可是貧富差距很大。貴族在奢華的府邸中喝酒賞樂騎五花馬穿錦緞袍服。可有些平民甚至得餓死,而且死了也不會有人管,頂多是街坊鄰居看不下去了,用席子卷起來草草埋在亂葬崗中。

可這些華貴的黃金白銀玉石飾件在寒酸的秋月王宮中看起來分外格格不入,就連豐中秋那身華貴的淡紫色繡蟒窄袖長袍穿在身上也格外不著調。甚至坐在他屁股下的王座都是硬生生從申國王宮中搬回來的。可豐中秋已然很滿意——這種奢華的生活是他夢寐已久的!

他啜飲著美酒,大馬金刀的坐著,說道:“先生看這些金銀器皿,想要什麽盡管拿,不必客氣。本公能取得這樣的成就,全是仰仗先生!”

陸妙柏白淨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對這些黃金白銀絲毫不動容,好像是見得多了看一眼都覺得倒胃口般。他隻是淡淡一笑,說道:“妙柏無功不受祿,不敢奢求主公賞賜!且申國大王子申凡寒和南梁小公主在妙柏眼皮底下自殺,也是妙柏看護不周!”說著深深鞠了一躬。

他自然是不會告訴豐中秋關於修羅的事情,那個妖異的男子就連他都深深的忌諱,竟然知道他是梵陽人,好像什麽秘密在把那個人眼中都不是秘密般。他隻是告訴豐中秋說申凡寒知道自己無法逃脫,殺死南梁小公主後自殺了!全然隱去那個妖異的紅袍男子!

豐中秋很大度的揮揮手,說道:“先生不必這樣說,畢竟他們遲早都是要死的,隻是算他們聰明,自殺了,可以死個痛快。要是落在本公手中,絕對會以淩遲之刑加持於身,讓他們備受折磨……聽說淩遲之刑可以把人割幾千刀都不死,嗬嗬,真想試試看!”

他的語調那樣平淡,好像在問今天是否吃過飯了一樣平靜自然。可聽在陸妙柏耳中卻引得脊背一陣泛涼!

陸妙柏從袖中抽出一道金箔紙,說道:“這是昨日從飄渺城傳來的詔書,昭令您前往帝都參加林夕皇帝的登基大典!”

豐中秋的臉色刷的變了,從陸妙柏手中接過來,看了一眼,嘴角泛著冷笑,道:“林夕皇帝?哼,乳臭未幹的小毛娃還當皇帝?還真當自己是神羅皇帝?是流年皇帝?是碧海皇帝?哼,還不差點做了安陽皇帝那樣的窩囊廢!就憑一紙詔書就要本公屁顛屁顛跑你跟前參加什麽登基大典?把本公當什麽人了?”

嘴上雖然說得很硬氣,可是想起那次自己到皇宮中麵見林夕帝時,那個穿著琉璃龍翔袍的年輕人有著無比淩厲的眼神,自己在那樣的目光下像是一隻被燙掉毛的癩皮狗,甚至,甚至什麽也不是啊!不知道為什麽,自己麵對那個皇帝時候,比麵對神羅皇帝還要害怕,尤其是直視那雙眼睛時候,漆黑如同無月的夜空,好像要被那雙眼睛吞噬掉一樣。

他將手中的黃金箔紙揉成一團,嗤笑道:“以後,皇帝的詔書在本公這裏就是一團廢紙……”

“還有一件事,左丞相淩風烈被殺了……”陸妙柏說道。

豐中秋手中還在揉捏那團金箔,眼神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大聲叫道:“淩風烈被殺了?為什麽?平白無故就被殺了麽?”

“皇帝以謀逆罪誅殺淩風烈,且連同淩姓成員全部殺掉了……下令誅殺左丞相時,皇帝甚至沒有起草聖旨,也沒有通知司法大臣,直接派出武士將淩風烈斬首在文淵閣中,首級懸掛在星墜殿上……”

豐中秋不由得打個寒戰,說道:“那就是說,淩國也消失了?”他都沒有聽出來自己的聲音裏那顫抖中帶著怎樣的恐懼。

“嗯,也就是說,夢陽現在實際剩下來的諸侯國,隻有秋月和夜國了!”陸妙柏淡淡的說。

三百年的格局在短短的一個月裏被打破,誰都會覺得是天方夜譚!可就這樣在他眼前發生了!滿屋的黃金白銀照的他眼睛生疼,他忍不住伸手按壓著太陽穴。

“現在本公手中掌握著南梁,秋月,申三國領土,占據一半夢陽。不如我們脫離夢陽,自立為帝,先生覺得如何?”豐中秋說道:“這個想法本公已經在腦中醞釀很久了,一直沒有實施過,主要是秋月實力不濟,現在不一樣了,本公也有足夠的資本。難道還要聽從萬俟家的命令麽?”

“他們皇族一紙詔書下,本公就要帶著武士跑去勤王送死?又說讓本公回去把全部武士都壓在申國邊境一舉壓下,最後再封個萬世不替的九陽侯?現在又送一張紙說皇帝要登基了要來參加大典?為什麽皇族就這麽飛揚跋扈,就非要淩駕在本公頭上麽?本公一直都是他們口中的莊家把式,那些帝都的貴族在背後都叫喚本公為鄉下土豪,這些都是知道的!當年萬俟流年分封諸侯,我豐姓先祖沒有跟隨流年皇帝出征,隻是負責糧食補給,最後按照軍功封賞,隻能分塊農田?…………”豐中秋眼珠微微有些暴起,看起來分外激動,甚至有些歇斯底裏起來。作為一國之主,一方諸侯,被別人小視,成為莊家把式的感覺的確不好受!他握著酒盞的手不斷顫抖著,酒水都飛濺出來些。

陸妙柏隻是站在被那裏靜靜的聽著,臉上的笑容是深不可測的微笑。在他眼裏,豐中秋是個很平庸的諸侯王。他來夢陽輔佐這個諸侯王的原因也的確是聽從身後來自梵陽的勢力,對這個諸侯王說不上在意,但也不怎麽厭惡。隻是自從豐中秋攻占申國後一下子變得乖戾起來,甚至可以說變得不知天高地厚,無比狂妄!

這隻是在自取滅亡而已!

他淡淡一笑,說道:“敢問國主,您還記得屬下在伊寧城時,對您說的話麽?”

豐中秋揚起眉毛,看了他一眼說道:“先生那個時候說,我們人生在世很短暫,要抓住機會改變些什麽,不能惘然一世……先生是支持本公稱帝麽?”

陸妙柏微微一笑,不說話,隻是歪著頭看著他。然後深鞠一躬,說道:“一切由國主掌控!”

豐中秋開懷大笑起來,一直以來。如果他有什麽想法,陸妙柏能夠支持,那麽這個想法就會很成功,如果陸妙柏反對,就說明這個想法不好!而且這個謀士從來沒有讓他失望過,這也是秋月這些年富強起來的原因之一。陸妙柏功不可沒!現在陸妙柏已經並沒有反對自己稱帝,那就是說,這個主意沒問題!畢竟他已經掌握這麽大片的領土,有足夠的資本與皇帝平分天下!

他站起來心情大好!稱帝,多麽令人激動人心的事情!自己以後也是皇帝了麽?該用什麽年號呢?這個還沒想好,不過以後有的是時間!他大笑著離開寶座向外走去,亢奮的像一匹種馬!

林夕皇帝昨日登基稱帝,他今天脫離夢陽稱帝,這是在打皇族還有那些帝都貴族的臉!不過,這又有什麽關係呢?嗬嗬,心情真的很好!豐中秋的眼睛笑得都眯起來,唇邊那撇小胡子看起來愈發惹人發小。那嘴臉真的像是一個鄉下暴發戶!

陸妙柏就站在那裏沒有說什麽!隻是淡淡的笑著。他已然對這個國主失望起來!貪心,狂妄,目中無人……絲毫沒有帝王的氣度,為人心胸狹窄歹毒,僅僅是在申國時候,折磨南梁小公主讓申凡寒看著痛苦那一招已經讓他對這個國主生出‘小人’這樣的印象!

他知道,林夕皇帝對豐中秋的底線就是三國之主,封為九陽侯。如果豐中秋能夠滿足,那他的地位就能保留。可現在豐中秋在挑戰皇帝的底線,那就是在自取滅亡了!就算是坐擁三國之土,也擋不住夜國的輕甲步旅啊!

新皇帝不會給你發一道詔書說要來討伐你,可能今天剛稱帝,晚上大軍就會浩浩蕩蕩的開過來,將之毀滅殆盡!林夕皇帝是什麽都不顧及的人,是要用刀劍與鎧甲掃清一切的霸主!

而他自己,已經對這個國主失望了!那就返回梵陽吧!夢陽的局麵已經不是他能掌控的了,還不如提早返回梵陽,將夢陽的局勢稟報上去,提早做好應對的準備。

他知道自己剛才那句:‘一切由國主掌控’是在將豐中秋推向深淵,可是那又有什麽關係呢,即使他不這麽說,豐中秋的狂妄都會毀了他自己啊!

其實有一點他錯了,就算是豐中秋安安穩穩的當他的三國之主,林夕皇帝都不會放過他!帝都中的帝王已經在調兵遣將,那些剛和凶猛的赤那思人大戰過的武士正在路上,刀劍鎧甲上的血跡還在散發著濃鬱的腥味,要將這個狂妄的諸侯王那春秋大夢打碎成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