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衝動是魔鬼

“林夫人如此針對少爺,無非是一心要為自己的親生兒子爭奪老爺留下來的家產,除去了莫少爺,自然再沒人來爭奪。這次夫人認定少爺已死,防範必定鬆懈,我們倒不如將計就計……”方圓眼珠一轉,計上心來,將自己的計劃同宇文宇武細說一通。

宇文聽罷,眉頭一皺,“這想法確是可用,隻是過了今日,對於外界來說,你早已不複存在,這般突然出現,實在是有些不妥。”

“是啊,哥,夫人早先讓我們取方兄的首級以驗死訊,就這樣空手回去,也不好交代啊!”宇武突然想到之前林夫人所交代之事,心中忐忑不安。

“這你不用擔心,我自有主意。方兄,不若你改名換姓如何,正巧之前我曾從師父手中學過一招易容術,易容之後便似另外一人,隻是這般隻好委屈方兄了!”宇文不愧做事以細心著稱,也難得因此而頗受林夫人器重,簡單幾句便將容易暴露的問題掩飾起來。

“容在下先完成一些私事,三日後,午時城門西頭頤福酒家見,屆時定依計劃行事。隻是二位兄弟,此行必定前路艱辛,且恐怕意外重重……二位如此重情重義,請受小生一拜!”方圓熱淚盈眶,雙膝跪倒在地,忙被宇氏兄弟一把拉起來。

約定好時間地點,宇氏兄弟駕馬車奔回普蘭城中回去告命,而方圓則向著山嶺深處走去。行至半路,宇文見一直野狗在荒地晃蕩,一刀下去,將狗頭裝入一隻布袋之中,將口紮緊,快馬加鞭衝林府奔去,此處按下不表。

陸夢箋在布店之中鬧了一場小小的風波出來,覺得掃興氣悶,同李嬸漫無目的的站在街邊,突然看到一輛平板馬車上運著兩隻大圓木桶,而木桶之上赫然寫了好大一個“林”字。

“唔,城裏人家就是氣派,剩下的飯食直接就當泔水倒掉,像咱們這種小老百姓能吃飽飯就不錯了,這樣糟蹋糧食簡直就是作孽呀!”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奇怪氣息,隱隱透出些腐敗的肉味,很是難聞,李嬸聞著這氣味,不由連連咋舌。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富門貴戶向來不知百姓疾苦,動輒一擲千金,而這些對他們來說也不過是個零頭,卻不知這已是平頭百姓一生的積蓄!”

社會從來就不曾公平,不管今日還是千年後的現代,達官貴人永遠高高在上,而底層人民往往被榨幹了血汗,尤比不得一隻螻蟻金貴,這便是現實!

眼看運送泔水的馬車遠遠離去,陸夢箋忽然猛地醒悟過來,難怪方才從覺這馬車熟悉。

“林!先生不也是姓林嗎,若尾隨這馬車是否便可到達林家,”陸夢箋喃喃自語,說著挽了李嬸便往街口走去。

李嬸隻覺莫名其妙,但陸夢箋如同魔怔一般,拉著她直直往前走,走到街角,轉眼又是一條街,全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哪裏還有馬車的影子!

“夢箋,夢箋!你這是要去哪?”李嬸用力拉住她。

陸夢箋恍然驚醒,心底裏暗暗咒罵自己,“不過是個林字而已,竟讓你如著了魔一般!陸夢箋啊陸夢箋,姓林的同你非親非故,你擔心他做什麽,莫不是他給你灌了迷魂湯?他離開不過三日而已,你竟如失了魂魄一般,當初立誓不動凡心的陸夢箋去了哪裏?”

這樣一來,陸夢箋反而把自己搞得神神叨叨,尾隨著李嬸買了些鹽巴之類,才匆匆往回趕,此時已近傍午。

兩個女人腳力慢,加上又走了一整天,早已累得腿腳酸痛,剛出城不久,天色便暗淡下來,一朵黑雲壓過來,將西斜的太陽遮擋起來,周圍一切開始變得朦朧。

幸而隻是初春,尚無玉米之類高大的作物,兩人相互幫扶,倒也不覺得害怕。

可越往前走,陸夢箋越覺不遠處的田野中影影重重,似有人走動的身影,但離得太遠,又看不真切,想起書本上講的那些鬼故事,心中害怕,便緊走幾步與李嬸並行。

李嬸素來大膽,見陸夢箋麵有懼色,便忍不住嘲笑幾句,隻是加緊了往回走的步伐。

忽然陸夢箋一把拉住李嬸的胳膊,指著不遠處田地中的黑影,聲音微微顫抖,“李嬸,你看,那邊是不是個人……”

“傻丫頭,這時節正是春種的時候,田裏有人自然是正常,”李嬸漫不經心掃了一眼,扭過頭來安慰道,可回頭再看時,那黑影竟然不見了,心下不禁一驚,卻臉上仍盡力保持著平靜。

然而陸夢箋仍然心有餘悸,見那黑影忽的又冒出來,嚇得抱緊李嬸的胳膊,拉著李嬸呼呼跑起來。竭力控製自己不要去看,而眼睛卻一時都沒有離開那黑色的影子。

隻見忽現忽隱的黑影離小道越來越近,陸夢箋的心幾乎調到了嗓子眼,李嬸自然也早已注意到那黑影的異常,心底也忍不住害怕,手臂被陸夢箋抓得生疼。

“李嬸,怎麽辦,他,他馬上就到路上來了,我……”陸夢箋跑出來一身汗,但身上卻隻覺冰冷無比。

“別怕,別怕,咱們又沒做過虧心事,”李嬸話雖這樣說,但心中卻仍怕的要命,手心不斷冒汗,將拎著的包袱都濕了一塊。

兩人鼓足了勁往前跑,不一會,已是氣喘籲籲,再加上心中害怕,腳底早已發軟,兩條腿不聽使喚地慢了下來。

雖然黑影離二人仍有很長一段距離,但每消失一次,便似離路邊又近一些。這樣一來,怕是恰能將陸夢箋與李嬸攔在路中,到時二人逃都來不及。

天色越來越暗,陸夢箋回頭張望,身後的小路被掩埋在黑暗中,空洞洞的夜色如同困獸之口,隻待獵物投懷送抱。

前行,注定遭遇那詭異的黑影,然而後退,則更加遙遙不知歸路。

“馬上就到家了,趁著天還沒黑透,再堅持一會,”李嬸覺察到陸夢箋的猶疑,微微喘著粗氣,不斷加油鼓勁。然而隨著那黑影的臨近,心裏越發沒了底氣。

“李嬸,你看,又多了一個黑影!”

道路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田野,正值返青的小麥鋪在地表,在這昏暗的光線下更是毛茸茸一片。陸夢箋腳一軟,直接摔在道旁的麥田裏。

隻見視線所及之處,一個黑影正向她們所在的方向疾馳而來,李嬸這一下也慌了神,彎下腰用力拉陸夢箋,卻怎麽也拉不起來,索性豁出去,也直接坐在麥地中。

誰知那黑影走到半路,卻突然拐了彎,往田野中的黑影走去,兩人這才鬆了一口氣。隻是沒過多久,黑影再度走回道路中,身形反而較剛才又大了半圈。

隱隱約約似聽到李大壯的聲音,“忠兒他娘,林娘子!”

李嬸驚喜,欲要張口答應,卻被陸夢箋一手捂住嘴巴,“別答應,你一答應可就被收了魂去了!”

說完這句話,陸夢箋都感覺自己莫名其妙,她從來都是無神論者,雖然平日也常看些怪力亂神的論壇小說,可從未像今日這般懼怕。

聲音越來越近,甚至能聽到沉重的腳步聲,不一會,黑影已近至眼前。

“忠兒他爹,真的是你……”經過這一番驚嚇,李嬸起身撲到李大壯懷裏,情不自禁偎依在那溫暖強壯的懷抱之中。

“你們怎麽這麽晚了還不快回家,兩個女人在這荒郊野外多危險!”從未對李嬸說過一句重話的李大壯見二人的模樣,又是心疼又是生氣,說話的口氣不免重了許多。

“快回吧,林公子還在前麵的路上等著,”李大壯接過兩個女人手中的包袱,原本驚懼瑟縮的兩人徒然安心下來,尾隨在李大壯身後。

“林公子?他不是回家了嗎,怎麽會在這裏,”李嬸走了幾步才反應過來,卻不料自家男人隻顧往前走,理都不理。

前方的水渠旁,臥著一個身影,李大壯走上前去,將他扶起來,陸夢箋定睛一看,果真是林岱莫不假,心中雖有疑惑,但見林岱莫有氣無力的模樣,也上前一步攙扶在側。

經過一日的勞頓,返回家中時,陸夢箋早已筋疲力盡,李氏夫婦見林岱莫臉色極差,便不再多言,隻叮囑陸夢箋幾句後,返回家中。

看到那張大床,陸夢箋隻想到頭便睡,可林岱莫身上那股刺鼻的氣味實在令人難以容忍,隻好又燒了一大盆水,將臉上身上的汙垢擦拭幹淨才勉強罷休。

當看到腳腕處破皮流血的淤青時,陸夢箋明顯一愣,擦拭的力度不由小了許多。

林岱莫身上穿的,仍是李大壯接濟的衣衫,隻是上麵沾了許多氣味令人作嘔的不明物,陸夢箋隻得捂著鼻子將衣服扔到房外。

這一趟進城,本打算買些布料回來做衣服,卻因為自己的一時衝動,結果不光布料沒買到,還得罪了毓秀布坊的夥計,實在是得不償失。陸夢箋懊惱得隻想扇自己幾個耳光。

前世她便因這衝動的性格,看不慣別人恃強淩弱欺貧怕富,所以免不了得罪許多人,誰知到了這裏一衝動又忘了收斂,衝動是魔鬼,這句話果不其然。

許是累了的緣故,陸夢箋頭剛沾到枕頭,便呼呼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