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重返蛇穴

隻見地麵上水跡四漫,空氣中氤氳著一團熱呼呼的水汽。水漬很快便滲入了泥土中,隻留一堆黑漆漆的破鍋淩亂的散在四周。而鍋頭中好不容易才燃起的火苗,也已被水澆熄。

陸夢箋氣餒的看著這一團糟,惱恨的直拍腦門,“陸夢箋啊陸夢箋,雖說你動手能力差了點,但好歹在智商上彌補一下也好,可你竟然傻到用樹皮和布條來綁紮固定,這下可好,一天的時間又都白費了!”

幸好淌出的水並未殃及晾曬的槐花,否則陸夢箋真要扇自己兩個耳光了。

重新振作精神,將這幾個鍋洗刷一遍,擺在一旁晾幹,看著麵前擺的工具,陸夢箋卻有些犯愁。不得不說,這裏的條件實在是差的可以。

雖然不奢望能有曾經實驗室裏的實驗條件,陸夢箋甚至已經做好最壞的打算,可如今看著一切還是鬱悶到了極點。

昨日勉強從廚房角落中翻出的三個破鍋,最好的一個缺了小半邊,不過尚可拿來盛水,隻是另外兩個實在殘破得不堪入目,陸夢箋費了好大的勁才拚湊到一塊,而剩下的大縫隙則盡量用樹皮貼住,用布條纏起來,可誰料樹皮與布條經了水汽後,竟從接縫處滑脫,好不容易湊到一塊的破鍋又各自分離開來。

可身邊所能尋到的,也不過這些,甚至連布料都極稀缺,哪還會有用來密封的強力膠之類,而那些專門補鍋焊鐵的手藝人一年半載才可能下鄉到這偏遠的小山村,若等他們來,恐怕黃花菜都涼了。

陸夢箋將幾隻鍋顛來倒去看了好幾遍,可除了先前的法子,仍舊無從下手。轉眼看到幾隻正在浸水的花盆,巴巴地擎在手裏看了許久,隻是這素燒花盆毛細管太多,若用來蒸餾,怕是水汽還沒從管口冒出,便都散光了,若此一來反倒得不償失。

圍著院子轉了好幾圈,陸夢箋將手邊能拿到的東西都試了一通,又都無可奈何的扔了回去,一個人坐在鍋頭邊嘟著嘴生起悶氣來。

“老天,你讓我穿越到這個落後時代我認了,讓我來到這個鳥不拉屎的小山村我也認了,可你總不能讓我一直這樣倒黴下去吧,那些小說裏的主人公哪個不是身懷絕技,偏偏我卻隻會種花做實驗,不待您這樣玩的啊!”

陸夢箋一屁股坐在地上,無奈的衝天上嚷著,又怕被人聽到給當做巫女抓起來,最後隻好在心裏默默埋怨起來。

“姐姐,我爹讓我跟你說,那會來了幾個人把林哥哥接走了,說是這兩天可能不回來吃飯了。”忠兒蹦蹦跳跳跑到陸夢箋麵前,蹲在地上盯著陸夢箋手下的花苗。

“哦,那林哥哥有沒有說他要去哪?”陸夢箋聽聞消息,反而有些興奮,不必再分散精力去照料林岱莫,正好可以留出時間來好好研究將鍋拚起來的方法。

“這個嘛,爹爹倒是沒說,但是他說來的一個人一直喊林哥哥叫‘大哥’,可能是要接先生回家的吧,”忠兒撓撓頭,“可是,姐姐,你和林哥哥不是一家人麽,林哥哥回家怎麽不帶著你一起回去呢,我爹說那個人身上穿的衣服可好看了,跟金子似的,還會發光呢。”

“你這個小鬼頭,哥哥自然是有他的事情,有些事情姐姐跟著不合適,而且姐姐還要在家裏照顧這些花花草草啊,”陸夢箋微笑著刮刮忠兒的小鼻子,溺愛的看著他。

“嗯,我爹進城的時候,我娘也是在家裏給我做飯吃,不過姐姐這麽好看,我要是跟姐姐你是一家人,肯定到哪裏都要帶著你。哎呀,我娘一定等急了,姐姐,我先回家了,”不待陸夢箋回答,忠兒一溜煙便跑了出去。

遠遠便聽見忠兒在自家院子裏喊道,“娘,今天又有啥好吃的?”

聽著鄰舍的熱鬧,陸夢箋一人站在院中,突然很羨慕李嬸的生活,懂得疼人的丈夫可愛的孩子,對於陸夢箋而言,竟成了一種奢望。林岱莫從來都似這個家中的過客,吃飯睡覺,兩人從來都保持著大段距離,仿佛豪豬的自我保護,固守在屬於自己的一方私地之中。

而今林岱莫的家人尋來,他隻留下一句話便匆匆離去,甚至連去往何地,何時歸來都不得而知,恐怕這一去會否回來都不得而知。他那樣的大家公子,怎可能甘願留在這樣一個毫無生機的地方,陸夢箋卻忘了她曾經也是被父母捧在心上的掌上明珠,也曾有過公主一般的生活。

越想越沒了胃口,胡亂塞了幾口幹糧又蹲在地上研究起來。總是經受折磨的胃,終於忍不住抗議,劇烈的疼起來。

陸夢箋讀書時飲食時常不規律,早就落下了胃疼的老毛病,到了這邊之後,一直不曾被胃病困擾,所以也不曾注意這些,這一番疼起來,直將陸夢箋疼出了一身汗。

勉強燒了些熱水,將胃暖過來,就著水吃了些幹糧之後,疼痛的感覺才好了許多,陸夢箋看著一地狼藉心中煩躁,索性直接躺在床上給自己放了半天假。

而普蘭城中的林家,此刻卻暗流湧動。

林岱莫從馬車上下來,便見在林家待了幾十年的張管事笑臉迎來,一張老臉不過幾月不見,竟也圓潤了許多,可見在林家生活過得很是滋潤。

“大少爺,您這些日子去哪了,可想死我了!唉,這麽多日子,您也不給家裏來個信,夫人天天擔心您,生怕您在外有個好歹,前幾日不知從哪裏聽人說起您的消息,可那人真是不該,竟說少爺您……結果夫人一聽,急火攻心直接病倒在床上,幸好二少爺一直托人打聽您的消息,這一得知您的行蹤便將您接了回來。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她這幾日裏,連做夢都喊著少爺您的名字呢,”張管事說著說著眼眶便紅起來,抬起袖子來擦了擦眼睛,領著林岱莫往院裏走去。

林岱嶽這才踩著小廝的背,走下馬車,看著林岱莫遠去的背影,眼神中透出一絲寒意,右手一擺,幾個黑影順著牆角往裏走去。

內室中燃著一支檀香,白煙冉冉升起,消融在空氣之中。林岱莫雙腳剛踏入房中,便覺一股沉靜的涼意滲入皮膚,和著檀香的氣息,原本有些浮躁的心情漸漸安定下來。

“你來了,”林夫人床前垂著簾子,依稀可見半倚半臥的身影,似極疲倦般,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孩兒不孝,”聽著“娘親”無力的聲音,又想到爹爹過世,而自己卻連一天孝都未曾守過,林岱莫心中愧疚,撲通一聲跪在地上。

“當日是娘氣昏了頭,說話重了些,可你走後,娘就後悔了,四處打探你的消息,可你卻消失了一般,”林夫人聲音哽咽,舉起手帕在眼角擦了擦,“兒啊,這些日子你受苦了。”

林岱莫垂頭俯在地上,聽著林夫人的話,心中隱隱有些感動,然而此刻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兒啊,娘知道你心裏委屈,是娘不好。你爹去世後,這個家便少了主心骨,可你又離家出走,這段日子,咱們林家真是……”

張管事站在一旁,將話接了過去,“大少爺,你是不知道啊,老爺剛走,本家那幾個老爺見少爺您不在家中,便趁機過來要均分家產,甚至連咱們家祖傳的石頭記都要收走,實在是欺人太甚!三爺見婦人體弱,而二少爺少不更事,做不了主,就強行闖到林家,要霸占石頭記的生意,夫人誓死不予,他們便雇了一幫地痞流氓將咱們石頭記打砸一通,可憐老爺畢生的心血都投入到這些石頭上,竟被他們這般肆意毀壞,真是,唉!”

“想不到世態如此薄涼,”林岱莫抬起頭,看著臥病不起的林夫人,當日那刻薄的言辭早已拋之腦後,而今隻剩滿腹感慨。

“我原本敬重三叔為人,卻不料他也是這般唯利是圖的小人行徑,真是人心難測。”林岱莫站起身,斬釘截鐵的道,“娘,您盡管放心,有我林岱莫一日,必定盡力保全林家所有,定然不會令林家苦苦經營而來的財產落入他人之手。何況,就算我不在了,家中還有二弟,林家又非無後,何須別人為咱們林家的財產而操心!”

林家三爺接到小廝通報,便急匆匆趕往林家,滿心希冀準備將林老爺子的遺囑宣告給他,誰料剛走到門口便聽到林岱莫一番痛批,瞬間耷拉了臉,轉身往外走去。

“嗬,三叔,怎麽剛來就往回走,進屋裏坐坐喝口茶也好啊,”林岱嶽一早就守在門口,笑嘻嘻的看著三叔氣呼呼地從房中出來,假模假勢要請三叔進屋去。

“哼,這茶不喝也罷,省的沾了你們林家的東西,也變得那般狼心狗肺不識好歹,”林家三爺一甩袖子,氣得嘴唇直哆嗦,大步走了出去。三爺一向偏愛林岱莫,從下人口中得知那晚發生的一切後,便有心幫林岱莫取回他應得的一切,省的被林岱嶽那個敗家子將整個林家都給敗個幹淨。

可精明的林夫人哪肯將家中財產拱手相讓,她雖不似普通市井婦人般哭鬧撒潑惹人頭疼,但那滿腹心計卻更令人難以招架。

林三爺前腳剛邁出大門,林夫人房中突然衝進幾個蒙麵黑衣人,衝著林岱莫的脖子便砍了一手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