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冷心夢佳期

沿洋岱湖,幾百株垂柳環繞,柔枝垂綠,婀娜點水;湖中碧葉田田,白荷紅蓮,交相輝映,荷香飄溢,沁人心脾;湖麵波光粼粼,時有魚兒跳波,偶見鳶鳥掠水;碧波之上,畫舫穿行,小舟蕩波。漫遊湖畔,處處花繁樹茂,點點亭台樓閣掩映綠蔭之間,繁華秀麗,畫圖難足。

洋岱湖的美景未帶給他愉悅的享受,他隻是靜靜佇立在湖畔,深沉的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煙雨橋上,朦朧中仿似又見一抹紅衣。

忘了是怎樣的日子,他隻知道,那一天,他眼中不再有任何人,隻有絢爛得無可比擬的紅色、惑人心神的嬌媚。

他站在船頭,略一抬眸,橋畔一襲耀目的紅色映入眼簾,輕盈曼妙的紅衣,襯得人兒益發飄逸、妍麗,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再也沒能忘掉她的容顏,自她手中飄落的片片花瓣重重的落在他心尖,深深刻下長長的痕跡,嫵媚的眼神若有若無的掃了一眼,仿若隔世再見,深藏的冷情刹那狂卷而起。

他急匆匆的勒令船靠岸,卻再也尋不著她,飄渺得如同一場夢,夢醒了,他佇立在她曾依著的橋畔,隻有他一人,他還是他自己。

整整花了三個月時間,動用二十多個一流畫師,依照他的描述,修改再修改,直至畫中的她如真實般翩然立於他麵前,他開始尋找,整個狄丹國,不錯過任何一個地方,反複找遍三次,落得一場空,卻使他確定,她不是狄丹國人,於是從狄丹國周邊的小國尋起,從南到北,從西到東,一寸土都不放過。

終究仍是一場空,但他終於知道,她不是他幻化出來的女子,有不少人見過她,她來自大晉朝,從來都是一襲紅衣,未曾改變。他亦喜亦憂,喜的是終於知道她的去向,憂的是她來自鄰邦大晉朝,狄丹國與大晉朝素有摩擦、互相對峙,他又如何能靠近她?

抵不過心中的掙紮,他費盡心思,精備重禮,以求和的名義,親自前往大晉朝,隻盼能換得一個她。他不想再落空,她,他勢在必得。

等待著她來填補心中的空缺,等待著她來解開心中的情結,他低低歎了口氣,冰冷的漆黑眼眸內映入一抹白色,不由自主,目光鎖在橋上盈盈而來的麗影上,有那麽一瞬間,他感覺如她帶給自己的悸動一般。

他揮退左右,朝她迎麵而去,即便是錯覺,他也不想錯過。

隻是不是她,是個貌似天仙的女子:鬢如烏雲、眉若新月、麵如芙蓉、身姿玉立,心底湧起一絲失望,卻仍是不由得看呆了,不知是錯覺抑或是幻覺,和她竟有幾分的相似。

問綠皺眉,冷聲斥道:“你這膽大狂妄的男子,不識禮數,為何直勾勾盯著人看?!”

真的不是她,宗城桓黯然收回心神,微皺眉,冷聲道:“隻是覺得似曾相識而已!”

殷涵旋幽幽看了若有所失的他一眼,優雅一笑,微微欠身:“公子,失禮了,小女子不懂管教,請公子海涵!”

他苦澀笑笑,雖然眼前的女子無異以是人間絕色,不乏嬌媚,卻是優雅的嬌媚,遠不及她的明媚來得奪目,那是天生而來的媚,徹骨的媚,無須撩撥,足已傾覆他波瀾不驚的心。

唇畔勾起一抹淺淺的笑,她緩緩移步走過他身邊,眼角餘光瞥見癡癡的身影,淡淡道:“問綠,我們去碧慈寺見見翩旋!”

“奴婢一見紅色頭就隱隱作痛,真不明白她為何如此喜歡紅衣,長年累月,都是一襲紅衣。”

“問綠——”

低聲的斥了一聲,問綠垂頭噤口不再言。

宗城桓緩緩回頭,望著姍姍而去的她,深吸一口氣,他沒聽錯,真的沒聽錯,哪怕隻是一個極微小的可能,他也不會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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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無一身灰衣僧袍,直挺著背坐在石凳上:麵色淡然、手持念珠、垂目低眉,手指捏著一個白子,落在棋盤上方,猶豫著,良久,輕歎了口氣落下白子。

“啪!”極輕的黑子落在棋盤的聲音,完全不按常規放在星的位置。

饒是修行再高,空無大師仍是輕歎了口氣:“不知施主師承何人?”

“一個書生,壞透的書生!”

又是一陣猶豫,空無大師艱難的下了一子。

殷翩旋不徐不疾的按下一子,瞥見盈盈而來的麗影,流轉的目光有了一絲計較,她起身,笑得嫵媚:“姐姐!”

殷涵旋回了一個微笑,略欠身行禮:“見過空無大師!”

空無起身,雙手合十:“施主有禮了!”

“姐姐!”她殷勤的挽上殷涵旋的胳膊,狡黠的笑笑:“我有一事相求,不知姐姐可答應?”

聽她附耳說出小主意,似沒有拒絕的必要,見她拽著問綠進了房,秋眸掠過一絲算計。

片刻,一襲紅衣急急衝出碧慈寺大門,她眸中帶著得意的笑,今日她無論如何都要回城,從柳的事她怎會束手旁觀。

宗城桓怔怔望著飄然而下的紅衣,無法形容內心的澎湃,直到她翩然走過他身畔,微啟的唇始終未吐出一個字,如夢似幻般,讓他不敢相信,但又是如此的真實,真的是她。他深吸口氣,折身跟上她,見她貓著身子躲在路旁的草叢中,不由近前俯身看著日思夜想的容顏。

殷翩旋納悶的瞪了他一眼,微蹙眉,揮手示意他走開。

宗城桓正暗自奇怪,聽得身後一陣嘈雜聲,回首掃了一眼,貼身侍衛尤歌和向雪忙警惕的護在他身側。

“快追,別讓她跑了!快——”幾個守衛想不到她再次金蟬脫殼令侍女扮作她的模樣,溜出碧慈寺,急追出來。

見她著急的揮手讓自己離開,他挑起眉:“追你的?”

聽得動靜的侍衛遲疑的圍上前,殷翩旋不滿的掃了幾人一眼,瞧了瞧宗城桓,嫣然一笑,起身悠哉整整裙子,眉梢一揚,一把挽上他的胳膊:“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想來公子不會袖手旁觀吧!”

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直直撲鼻而來,柔軟的手、酥媚的話語,讓他所有的抵抗刹那瓦解,他微微一笑:“自是不會!”

領頭侍衛李福捂嘴幹咳一聲:“老爺交待,你不可離開碧慈寺,否則小的們難逃其咎。”

殷翩旋輕哼一聲,脈脈的看向宗城桓,膩著聲音道:“公子,救我!”

即便她不開口,他亦會做同樣的抉擇,冷聲道:“讓開!”

李福皺眉:“這位公子,您有所不知——”

“不需要!”宗城桓冷冷打斷他,喚了一聲:“尤歌、向雪!”

尤歌、向雪麵無表情的擋在兩人前麵,李福悶哼一聲,見殷翩旋臉上濃厚的笑意,深吸口氣:“得罪了!”

動手,眨眼間,平靜得如同未發生,殷翩旋睜大眼眸看著暈倒在地的李福幾人,驚歎的看著兩個英氣的女子,嘖嘖驚歎:“厲害,真是厲害!”

她長舒口氣,揚眉一笑,見殷涵旋正匆匆而來,緩緩看向宗城桓,柔聲道:“謝謝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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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情的目送著紅色麗影翩然而去,壓抑不住心中的起伏,他完全可以將她納入懷中,緊緊鎖住她,但他沒有,他不想讓自己的冒失唐突了她,淡淡喚了聲:“尤歌!”

尤歌會意,匆匆跟上紅衣,身為他的貼身侍衛,跟隨他多年,她自是知道,那個紅衣女子在他心中來得有多不一般。

曆盡千辛萬苦毫無尋獲,卻在不經意間再見,他心下一陣感慨,極輕的吐了口氣。

殷涵旋幽幽看了他一眼,勾起一抹淡笑:“讓公子笑話了,我這個妹妹素來有些乖張、驕橫,爹爹幾日前送她到碧慈寺修身養性,才安分幾天,今日卻是不肯安歇了!”

幾分的相似原來如此,他不由出聲問道:“不知令妹如何稱呼?”

如自己所想,明知他問出的不會是自己的名,她心頭仍掠過陣失落,輕扯嘴角,她緩緩道:“殷翩旋!”

殷翩旋,宗城桓默默嚼著,翩而起舞,唇畔勾起一絲笑,眸裏柔情悄然而生,還有什麽可以比得上她的名字在他心中來得有價值,他因她有了開始。

“敢問府上何處?”

她隻淡淡一笑,心中竟有些可憐他,微歎了口氣,緊閉雙唇離去,與其現在坦白,不如讓他自己去確認,心痛的確認。

向雪冷眼望著殷涵旋的背影:“殿下,要不要屬下跟上去?”

宗城桓眉心一緊,搖搖頭,隻要有她,其他的他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