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思卿朝與暮

“太子殿下帶她回宮,想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文季遙悠哉的喝了一口酒,瞄了一眼他鐵青的臉色,有些幸災樂禍。

“正好稱了他們的心意!”夏侯宸冷哼一聲。

文季遙臉上蕩著促狹的笑:“你對她動心了?”

握著酒杯的手頓了一下,他飲盡杯中的酒,悶聲道:“那樣的女人,本王豈會對她動心?”

文季遙不置可否,微聳聳肩:“看來瑨王爺是打算將瑨王妃留在皇宮,不如王爺早些寫下休書,另迎娶殷涵旋怎樣?殷翩旋算是識進退,與其說你成全了他們,不如說她成全了王爺和相府三千金。”

夏侯宸抿緊唇不語,暗下惱怒竟會對醉酒的她難於自持。

他懶懶起身,雙手負背,歎了口氣:“皇宮想來要熱鬧一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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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羲宮,氣勢恢宏,紅紗宮燈散射出迷人的光,李從筠不覺暗吸口氣,進得殿中,殿內的朱丹紗幔更是讓她頭一陣暈沉,紅色,她的眼中容不下紅色,太刺目,她低了低眸,趨步近前,皇後顏茹竺悠然躺在軟榻上,微閉著雙眼,一個小侍女跪伏在榻前輕輕捶著腿。

“見過母後,母後萬福!”

“嗯!”顏茹竺若有若無的應了聲。

她示意小侍女站一旁,自己跪伏著為顏茹竺捶腿。

顏茹竺眯眼瞧了她一眼,幽幽歎了口氣:“你到長羲宮可是因殷翩旋之事?”

她不自在的扯扯嘴角,夜漸深,他依然留在殷翩旋所在的水吟閣,她怎能還如此從容,又如何能做到若無其事?但她不能去水吟閣,不能跟他鬧,她低垂眼眸,有些吞吐:“母後,太子殿下乃大晉朝儲君,而她是瑨王妃,兩人交往過密,皆率性而為。如今父皇將她留在水吟閣養傷,妾身甚是擔憂,還請母後指點!”

自幼看著她長大,她的女兒家心思又豈會不懂?顏茹竺輕歎口氣,沉吟道:“本宮也著實擔憂啊,此事若傳到朝臣耳中,難免會有微詞,太子甚至會背上搶奪弟妻之名,儲君之位堪憂!”

“母後,非妾身不能容下殷翩旋,她素來行事乖張,不服管教,入瑨王府後亦是常出入煙花之地,妾身擔心太子會受她的影響,沉迷玩樂,荒廢朝堂之事!”

顏茹竺長呼口氣,緩緩道:“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是好?”

“妾身愚鈍,請母後拿主意!”

“既是皇上留她在宮中養傷,不妨留她幾日,想來宸兒這幾日會接她回府!”

她頗為納悶的是皇上對殷翩旋的態度,當初她堅決反對殷翩旋與她的兩個兒子有任何牽扯,皇上卻力排眾議,下了一道聖旨,讓殷翩旋做了瑨王妃,隻留給她一句意味深長的話:朕不會錯的。不由輕哼了一聲,錯與不錯她不知,她隻知道,殷翩旋就是一個妖孽。

李從筠微頜首,輕聲應是。

“你身為太子妃,應多勸勸太子、輔佐太子,明兒隨本宮去趟水吟閣,本宮會會殷翩旋!”那個妖孽,早晚要收拾了去,不然將禍害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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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懶懶的倒於椅上,微眯著眼默默注視著慵懶隨意地躺在軟榻上的她,亦靜亦動間,秀盡迷人優雅的風情,唇角漾起溫和的笑意,這一刻,與她,是如此的親近。

“夜已深,殿下不回去歇息麽?”

“你不想我陪你?”

眸裏溢出點點笑意,她懶懶勾起嘴角:“太子殿下是想讓我成為眾矢之的?”

怎麽舍得呢?他輕輕合上眼睛,他知道,如今的他留在這裏會給她帶來多少的麻煩,但他管不住自己,哪怕與她再多待片刻,他都很滿足,輕吐口氣:“翩旋,睡吧,等你睡了,我再離開!”

她沒應聲,緩緩合上雙眸,於淡淡幽香中悠然睡去。

她入睡很快,睡得甚是甜香,一時間,一種莫名的憂傷籠罩著他,他知道,她留在瑨王府並不開心,但他卻無能為力,他什麽都不能做,隻能拚盡法子找借口去見她,去逗她笑、為她解悶。慢慢地走近她,輕輕替她蓋上薄被,凝視著她安然的臉,極輕的歎了口氣,躊躇了一下,臉龐慢慢俯低,薄唇輕印在她紅唇上,帶著一絲輕淺的滿足出了水吟閣。

踩著清冷的月光,眸底有著濃濃的失落:翩旋,你真的不記得我了嗎?十年前的相遇,你真的忘了嗎?蒼天是如此喜歡捉弄人,本以為對你誌在必得,奈何一場變故、一道聖旨,你成了瑨王妃,原來,不該去等待,我的等待讓十年來的守望化為烏有,如今,我該如何才能留你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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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後駕到!”一聲尖銳的喊聲小小刺激了她一下,殷翩旋迅速從榻上起身,輕捋了捋略淩亂的長發,隨即快步迎了出去,抬眸見顏茹竺、李從筠優雅而來,盈盈下拜、施施然行禮:“見過皇後、見過太子妃!”

顏茹竺長長嗯了一聲,徑直走到正中軟椅悠然落坐,方淡淡啟唇:“平身!”

李從筠點點頭算是應禮,靜立在顏茹竺身側,看著低垂眼眸站著的殷翩旋,那襲紅豔的衣裳紮得她心一慌。

厲光掃過她的臉,眸底的深沉忽閃不見,顏茹竺微微一笑:“想不到你與傳聞一般如此鍾愛紅色,連進宮都不例外!”

殷翩旋緩緩抬頭,嫣然一笑:“皇後聖明,我深知有違宮製,因自幼癖好,幸得皇上天恩厚蕩、皇後母儀之風,特許我如此放肆,在此拜謝皇後!”

見她行禮拜謝,顏茹竺心裏暗哼一聲:平日裏她從不進宮,一年也不見兩次,自是無從談過招,沒想到還是厲害的女子,清咳一聲,柔緩道:“話雖如此,你既是瑨王妃,當恪守職責,處處為宸兒著想,不可玷辱宸兒名聲,可清楚?”

含有警告的語氣,她垂頭恭敬回道:“謝皇後提點,我時刻銘記於心。”

“你手上的傷是如何一回事?”顏茹竺目光落在她裹著的手腕上,似在為她不平:“宸兒真是太不懂疼惜了,你受傷竟未親送醫館,倒是太子送你到醫館,本宮定要問問他的不是!”

“回皇後,不過是不小心傷了手腕而已。”她稍頓了一下:“皇後,太子殿下懷瑾握瑜、光風霽月,為人處世堪稱大晉朝表率,能得太子殿下援手,實乃我之福分。”

顏茹竺嗯了一聲:“太子的為人本宮自是清楚,他為儲君乃天下之幸,本宮隻是擔心太子會沾了一些穢氣!”

“皇後此言差矣,太子殿下如美玉清潔,怎會沾染那些俗氣呢?”

“太子若能自清倒好,否則本宮誓不輕饒汙濁太子之人!”

字字句句似在警告她,她暗吸口氣,莞爾一笑:“有皇上的先行表率、有皇後的謹嚴微慎、還有太子妃的賢淑溫婉,太子日後必能成為一代明君!”

“哈哈,好個一代明君!”爽朗的笑聲傳來,皇上一身錦衣大步而來,瞧了幾人一眼,笑道:“有意思,真有意思!”

顏茹竺和李從筠忙行禮,殷翩旋更是不敢怠慢,跪拜行禮。

“皇後和太子妃親自到水吟閣探望翩旋麽?”皇上滿臉笑容,目光掠過顏茹竺落在她身上,關懷問道:“翩旋的傷可好了些?”

她甜甜一笑:“回皇上,有皇上和皇後庇護,又得太子和太子妃的關愛,區區小傷何足掛齒?”

哈哈,他大笑著捋著胡子,頻頻點頭:“好好,好好,既然如此,朕想去一個地方,由你領路如何?”

“能為皇上領路,是我的榮幸!”

皇上揮揮手,折身而行,她幽幽行禮告退,小心翼翼跟了上去。

李從筠兩手緊緊交握,暗下咒罵了一聲:妖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