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情深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走進來一個十六七歲的丫頭，一進門就撇著嘴嗔怪道：“嬸子慣常喜歡漂亮的小姑娘，我們這些個粗鄙的嬸子就從不待見？”
那丫頭十六七歲的樣子，個子高挑，長臉，柳眉彎彎鳳眼微斜，唇紅齒白，雖然不及綠巧綠靈的姿色，但是絕對不是她口中所說的那樣，生的粗鄙。
張嬸神色略微異樣，便鬆了林一的手，起身迎了那丫頭進來：“就你嘴巴歹毒，嬸子什麽時候就不待見你了，有了好吃好喝的嬸子那樣沒有惦記著你了。”
“是！嬸子對春環最好了，不過那可是沒有林一妹妹之前啊！現在嬸子有了林一這個妹子，那裏還記得我們這些舊人啊！現如今倒嫌棄我嘴巴歹毒了，前兒裏可是說我能言善辯，心思靈巧呢！”春環撇嘴一笑，倒是走到林一身邊拉了林一的手，笑嘻嘻的嘖嘖稱讚道：“聽主子提過二小姐院子裏來了個美人兒，今兒個一見果真是天仙下凡，倒叫我也開了眼了！”
乖乖，天仙下凡！林一心頭那個汗噠噠的流，訕訕的給春環見禮：“姐姐天資絕色，妹妹怎當得起姐姐這樣的讚譽啊！”
“想那綠巧是個什麽人，可是這府裏拔尖兒的美人呢，就連綠巧都說過不止一次，在妹妹麵前都自愧不如，妹妹就不要跟我謙虛了！”春環手上緊了緊，卻好像發現什麽新大陸一般，眉目一挑，把林一的一雙手翻來覆去的瞧了瞧：“喲！妹妹這手兒可真美，又白又嫩，就跟水蔥兒似的，讓姐姐這個做粗活的瞧著可是羨慕的很呢！”
娘的！是誠心的吧，難不成跟綠巧是姐妹，今兒個情深來洗涮我的？湊到春環跟前眨了眨眼睛道：“姐姐自是不知，妹妹不過平日裏偷了巧兒，少做了些活兒罷了。”說完又一副大家心知肚明的樣子，朝春環嬉笑了兩聲。
“妹妹如今是梅園的主事，事情自有底下的人去做，那裏勞的妹妹親自動手。”春環語氣中充滿了羨慕，不過林一卻總感覺有些酸酸的，聽著很不是滋味兒。
張嬸兒一直站在邊上似乎插不上嘴，這時候看外麵天色不早了，才走過來打著圓場：“春環這張嘴就是不饒人的！”轉身看向林一：“時辰也不早了，想來嫂子也等的急了，還要給二小姐做午飯呢，你先回去吧！”
“妹妹就拜別嬸子和春環姐姐了！”林一趁勢把手從春環手中抽出，朝張嬸彎腰福了福，又朝春環點了點頭，接過張嬸兒遞過來的竹籃子，就退身出了門兒。
“你也是的，怎的就跟一個丫頭過不去呢？”林一走遠了，張嬸才埋怨起來。
“嬸子說的是什麽話，這麽漂亮的小妹妹，如此年紀就做了主事，我巴結都來不及呢，怎麽就能和她過不去了？”春環一臉無辜。
張嬸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隻好訕訕笑了兩聲，才說道：“好好好，你沒有和她過不去。”親昵的拉著春環的手：“這兒是蘇姨娘今兒的份例，裏麵有我親自燉的人參雞湯，一碗給姨娘補補身子，一碗是特意留給你的！”
“還是嬸子心疼我！”春環突然換了一張臉，依在張嬸兒的臂膀上蹭了蹭，撒嬌似的嬌聲笑著。
張嬸捏了春環的鼻尖：“小騷（和諧詞）蹄子！”
一路上，林一都在消化今天得到的震驚的事實，這一切慕容清又知道嗎？而慕容王爺如今居然肯踏進慕容婉的院子，會不會也不過是看在慕容清的麵上呢？好歹慕容清蒙了聖恩，得了三品的侍郎，以後前程似錦，隻要立了軍工隻怕封王拜侯也是早晚的事！好歹慕容婉是慕容清唯一的親妹子！等等！前世時所看過的古裝電視劇，不是男女分別排行的麽？如此說來，慕容王府裏並沒有第二個小姐，那麽按照風俗，慕容婉應該是大小姐才對，難不成這個架空的朝代和她所熟知的古代風俗是不同的麽？
看來還有很多事要請教張嬸兒啊！
“姐姐回來了！”靈兒是梅園唯一的粗使丫頭，年紀不過十一歲，比本尊還要小三歲呢。身量都還沒有長開，卻要擔負著整個梅園的灑掃工作，所以梅園多處都無人打理也是常理之中的事。自從中秋夜林一和她一番泣飲身世之後，靈兒便覺得遇到了知音一般，饒是平日裏話不多，也跟林一親近了些。
這個變化倒是林一樂於見到的，畢竟梅園裏人不多，能多拉近一個都是有助益的。
看靈兒執著一把比她還要高些的叉頭掃帚，瘦弱的小身板兒，身上單薄的衫子在秋風中翻飛，不禁有些心疼：“靈兒歇歇吧，反正這梅園鮮少有人來，隻要前院裏看的過去，便行了，這後院能敷衍的就敷衍些吧！”
擦了把臉上的汗水，靈兒咧嘴露出兩排潔白的貝齒：“姐姐不礙事的！”
哎！林一在心底無聲的歎了一氣，摸了摸靈兒的頭：“靈兒太瘦了些，中午讓嫂子做碗紅燒肉，給靈兒好好補補！”
“恩！”到底是小姑娘心性，一聽見好吃的就笑開了。
林一回了後院廚房，祥林嫂現在也不守在門口了，悠閑的坐在八仙桌邊上飲著茶，見林一拎了東西回來，掀了掀眉，問了今天有些什麽菜，又喝了一口茶，才起身一邊朝案幾走一邊卷著袖子。
“我看今兒的豬肉不錯，嫂子中午給我們做碗紅燒肉吧，靈兒那丫頭也該補補身子的！”林一把竹籃子裏麵的東西都撿了出來，按照平日裏的習慣歸置了起來。
“靈兒？”祥林嫂卻有些吃驚，用人聽不見的嗓音低喃。
林一轉身就看見祥林嫂皺著眉頭，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瞧，忙低頭在身上打量開來，一臉疑惑的在祥林嫂眼前揮了揮手：“嫂子！我身上有何不妥麽？”
“呃！沒有！”祥林嫂被人打斷思緒，唇角一扯突然沒頭沒腦的說了一句：“別對人都那麽好！”
“……”林一更加的茫然了，不過想想祥林嫂話中似有深意，也不多話，反而往紅珠的藥櫥那邊瞅了瞅，沒有瞧見紅珠，眉心一緊：“紅珠給小姐送藥去了麽？”
祥林嫂點了點頭。
“先勞煩嫂子了，我去看看二小姐中午想吃什麽！”林一立刻停了手中的活兒，撣了撣衣袖，急往門外麵走。
看著林一急速而去的背影，祥林嫂目光炯炯，眼底閃過一抹精光，雙唇微微抖了抖，卻不知道說了什麽。
廳裏沒有人，林一又往左邊偏廳看了看，還是空無一人，隻隱約聽見樓上有壓低的人說話的聲音，便循聲轉到廳後麵的樓梯，摸著上了樓。
林一第一次踏進慕容婉的繡樓，對一切都是陌生的。
樓梯上還算是幹淨，不過卻也看的出所有的陳設和布置都很陳舊了，樓梯和地板上的漆色都已經斑駁了，顯出灰撲撲的木頭的原色來。上了樓是一排十字格窗戶的門，上麵雕刻著一些花鳥，也有牡丹這樣的富貴之花，隻是到底落了塵，也因為年久失修，都有些殘缺了。
第一件靜靜的緊閉著門窗，褙了絞輕紗，裏麵模模糊糊的看不清楚。直走到第二間才有聽見紅玉的聲音：“小姐該吃藥了！”
“恩！”慕容婉有氣無力的聲音響起，就聽見悉悉索索的衣服摩擦的聲響。
走過去，門是半掩著的，林一輕輕的推開房門，裏麵一股子濃鬱的藥味兒，夾雜著一些黴味兒撲鼻而來，林一下意識的皺了皺眉頭，手輕輕的摸了摸鼻尖，想了想又覺得有些不妥，忙收了手掩在袖子裏。
慕容婉斜倚在貴妃榻裏，身上蓋著厚厚的棉被。紅珠和紅玉一左一右的站立兩旁，就像是慕容婉的守護神，又像是慕容婉的監視者。三個人聽見門的聲響，紛紛回頭看著林一這個闖入者。慕容婉身子下意識的朝被子裏縮了縮一臉驚慌錯愕，紅玉倒是個穩重的不過麵上掠過一絲淡淡的不悅，便恭敬的淺淺福身點了點頭：“林主事！”
慕容婉才想起昨天林一已經得哥哥令做了她這院子的主事，遂揚唇笑了笑，招手示意林一靠近。
紅珠卻是一動不動，捧著白玉碗瞪著林一，眼神中充滿了仇恨。
林一佯裝不見，卻故意昂了昂頭顱，大步朝慕容婉身邊走去。
紅珠無聲的嗤了一聲，重重的把白玉碗拍在慕容婉床榻邊上的小杌子上，抬腳就往門邊走，經過林一的時候臂上一用力，撞了林一的肩膀，力道不輕。
林一吃疼，本能的縮了縮肩，扯了扯嘴巴‘噝噝’的抽了一氣。
‘嘭’的一聲，不用回頭也知道是紅珠關上了房門，腳步重重的跟在林一背後越過林一回到了慕容婉身邊，當然又不客氣的撞了林一一次。
紅玉忙陪笑道：“林主事切莫和紅珠計較，實在是小姐吹不的風！”
紅珠手中捧著碗給慕容婉喂要，頭不過輕輕的側了側，估計是斜視了紅玉一眼，因為紅珠背對著林一，擋在慕容婉和她之間，也看不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