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團圓時
門口響起一陣紛亂的腳步聲，王妃在幾個丫鬟婆子的簇擁下，昂首挺胸的進了正廳。
今天的慕容王妃身穿一件大紅色描金鳳的袍服，一頭濃密的黑發高高的在頭頂挽了一個朝天髻，一套純金綴紅寶石頭麵，越發襯的她雍容華貴。
一進廳裏，上次那個端莊的丫頭舉步上前在圈椅裏鋪了錦帕，才躬身讓王妃落座。
跟著王妃一起過來的婆子和丫頭都規規矩矩的低眉斂目的站在一邊。
蘇姨娘緊跟王妃的步子一跨進廳裏，就湊到慕容婉的身邊，眉頭緊蹙，滿臉焦急萬分的低聲喚道：“婉兒，可好些了？”
慕容婉睜開慵懶的眼睛，淺淺一笑：“勞姨娘憂心了！”
蘇姨娘手執錦帕拍了拍胸脯，長舒一氣：“謝天謝地，總算是緩過來了！”頓了頓麵露喜色道：“好在有宮裏的良藥啊，若非如此婉兒可有幾條性命能度過難關啊！”
一聽蘇姨娘提起那‘藥’，慕容清鬆開的拳頭又攥緊了，眼神有意無意的就瞟向端坐的慕容王妃，眸中射出一束精光。好在暗處的林一扯住了他的衫子，這才讓慕容清稍微理智了些。
“王爺駕到！”
隨著這一聲高喊，慕容王妃和蘇姨娘紛紛從座上起身，迎到門口，蘇姨娘和一眾婆婦都屈身行禮。
“恭迎王爺！”
林一半跪在地上，低垂著頭，目光還是好奇的瞟向廳門外。
慕容王爺，身著絳紫色的袍服，腰束青玉帶。饒是半百的年紀，也因為保養得當，青黑的發絲不過隻夾雜著幾根白發而已。紅光滿麵，額極寬，一雙眼睛不大不小，卻炯炯有神，在黑夜中猶如星辰。然而王爺的相貌和慕容清兩兄妹卻並沒有太多的相似之處。
“起來吧！”慕容王爺瞥了瞥一邊的慕容清，和慕容王妃一樣，言簡意賅，大概是上位者長久以來養成的習慣吧！
慕容清起身跟在慕容王爺的身後。
一屋子的婆子丫頭安安靜靜的起身退到了廳外。
王爺大步流星坐到王妃方才落座的位置上，眯眼睨著右邊半跪著的慕容婉，抬了抬手：“扶小姐起來！”王妃在慕容王爺身邊空著的圈椅坐下，略帶擔心的說道：“王爺怎麽親自過來了？”
林一以為是錯覺，為什麽在慕容王爺的神情中看不到對女兒的疼愛，反而有那麽一絲的厭惡呢？而且聽王妃那話的意思，好像親生的女兒病了，做親爹的還不該過來看看！
蘇姨娘幫忙紅玉扶慕容婉起身，重新坐回到圈椅裏。
這時門外進來兩個少年，一個是先前林一在青鬆小路上遇見過的，另外一個大約十五六歲，個頭略高半個頭，容貌和慕容王妃有七分相似，容長臉，隻是長著一雙桃花眼，一進廳裏兩隻眼珠子就滴溜溜的在紅玉身上打著轉。應該就是王妃的兒子慕容珞了。那青鬆少年就是蘇姨娘的兒子慕容啟。
慕容啟進到廳裏斜眼就瞅見隱身暗處的林一，麵容顯出一絲驚訝，雙唇微張，朝林一嘟了嘟嘴。慕容珞察覺到慕容啟的眼神，轉臉朝林一的方向看去，暗暗和慕容啟擠了擠眼睛，一雙桃花眼眯了眯，唇角一抹邪笑。
“你們兩個怎麽也跟來了？”慕容王妃嗓音低沉，很是吃驚的樣子。
“母親大人，我和二哥擔心婉姐姐，便跟過來瞧瞧，也好放心！”慕容啟上前拱手一禮後就快步走到蘇姨娘的身邊，往慕容婉的身邊傾了傾身子柔聲的問道：“婉姐姐現下可好多了麽？”
蘇姨娘手執錦帕寵溺的摸了摸慕容啟的頭，唇角一彎：“服過藥，好多了！”
慕容婉也扯了扯嘴角莞爾一笑：“三弟弟費心了！”
“婉妹妹身子也太弱了些，不就是一杯酒麽，何至於此就發病了呢？宮裏的太醫不是每個月都有給婉妹妹請脈的麽？調養了這麽些年怎麽總不見好？”慕容珞收回在林一身上打轉的目光，走到慕容王妃的身邊。
慕容王妃眉頭擰緊，臉上神情凝重，似乎也被慕容珞的一番話惹的陷入沉思和不解。林一一時錯覺，竟然在慕容王妃的眼神中看到一絲憐憫和疼惜。
慕容啟扭頭開口了：“還不是都怪二哥，明知道婉姐姐有病在身，偏偏要叫姐姐飲酒！”
蘇姨娘輕咳一聲，用錦帕壓了壓唇角低頭不語。
聽見慕容啟責怪到自己的兒子身上，王妃眉角挑了挑：“這也怪不的珞兒，中秋的團圓酒總是要飲的，想來是今兒天涼了些才發病的吧！”頓了頓手掌在桌上一拍斥責紅玉道：“明知道你家小姐身子不好，離不到湯藥，也不提前預備著，要是小姐有個閃失，你們梅園有誰擔待的起？”
紅玉和紅珠急忙走到廳裏跪伏在地上，紅玉顫抖著身子：“王妃教訓的是，都怪奴婢粗心大意了，才讓小姐吃苦了！還請王妃責罰！”
“來人啦，把這兩個丫頭給我拖下去重打二十大板，讓他們好好長長記性！”慕容王妃厲聲朝廳外喊道，隨即就有她身邊的兩個婆子進來廳裏要去拿紅玉和紅珠。
“姐姐，就看在紅玉和紅珠平日裏對婉兒的悉心照顧下就暫且繞過他們這一回吧！況且這梅園就這幾個丫頭，若當真懲罰了，婉兒身邊更沒有個貼心的伺候了！”蘇姨娘柔聲勸道。
“照妹妹這麽一說，梅園離了這兩個丫頭還不行了？誰說梅園就沒有丫頭伺候了，我看清兒上次帶回來的那個丫頭就不錯。”慕容王妃抬手朝林一一指。
林一心裏咯噔一下，抬頭對上慕容清的眼睛。慕容清微不可查的點了點頭，轉身說道：“母親大人所言甚是，做丫頭的犯了錯事，讓主子受了罪，自然是要罰的，沒的以後這王府裏都沒了規矩。”
“清兒帶回來的丫頭自然是乖巧伶俐的，隻是不過才來這府裏幾日，對很多東西都還沒有熟悉，況且紅珠是姐姐派到婉兒身邊一直伺候湯藥的，若是突然間假手於人，隻怕反而伺候不周。”見慕容王妃神色有些遲疑，蘇姨娘眉角抽了抽轉而看向一直閉目養神的慕容王爺：“王爺，婉兒這病也不是三兩日的了，今兒個也不過是個意外，我看著紅玉和紅珠平日裏都伺候的十分妥帖，今兒也算是初犯，我看體罰也暫且免了吧，實在要罰，倒不如罰他們兩個月月銀，若再有下次直接打發了就是！”
蘇姨娘嗓音軟軟糯糯，但是林一卻總感覺其中有種不容置疑的冷意。
蘇姨娘說完又俯身到慕容婉身邊，幫慕容婉順著氣。
不等慕容王爺和王妃發話，慕容婉嫋嫋起身，站在紅玉和紅珠的跟前，輕聲說道：“這兩個丫頭也不是有意的，隻是女兒自己身子羸弱，還請父親母親大人饒了他們這一回，就依照蘇姨娘所言，就罰他們兩個月月銀吧！”
本來好不容易才尋到機會，眼看著就能將婉兒交到林一手中照料。慕容清本來還想說什麽，但是慕容婉親自求情了，他饒是心中著急也不好再多說什麽，以免引的下毒的人起疑。
隻是今天這樣一場，卻讓慕容清和林一都心中疑惑，按道理慕容王妃是下毒之人，沒有道理隻是為了替自己兒子開罪，就撤下在慕容婉身邊布置多年的人手啊？轉而又一想，也有可能是王妃故意為之。想來紅玉和紅珠是在慕容婉身邊伺候多年的，對慕容婉的病情和生活都是了如指掌的，除了知曉其中隱情的慕容清和她，這王府裏沒有一個人會真的願意突然給慕容婉換人吧！而且慕容婉也一定會為兩個人求情的，這樣以後慕容婉當真毒發身亡，那麽王妃也是沒有嫌疑的。兩個人又暗中交流了眼神，相互點了點頭。
“罷了！說到底也是婉兒用慣的老人兒，就依照蘇姨娘和婉兒所言，先罰兩個月月銀，下不為例，如有下次，直接打發了出去！”慕容王爺遲疑了片刻右手在空中揮了揮。
蘇姨娘連忙攙了慕容婉坐下，還輕聲囑咐慕容婉：“你身子才剛好些，多注意休息！”
“你就好生在院子裏歇著，沒事也不用請安了！”慕容王爺站起身來擺了擺手，頗有些不耐煩的說道。說完就抬腳往廳外走去。
“恭送王爺！”一幹婆子丫頭跪伏在地送王爺出門。
慕容王妃看了慕容婉一眼，有對跪伏在地上的紅玉和紅珠警告道：“小心伺候你家小姐，若再有差池別怪我不留情麵。”緩步走到林一的身邊，突然頓住腳步，俯視著林一：“現在你是婉兒的人，想來也該對你家小姐多上點心！”
“奴婢省的！”林一跪伏在地，忙跪轉過身，朝王妃磕了一頭，怯聲應道。
“珞兒。”慕容王妃廣袖一甩，跟在慕容王爺身後大步離去，慕容珞隨即跟了上去，經過林一的時候桃花眼轉了轉。
“婉兒今兒個也累了，早些歇息，姨娘明兒再來看你！”說完又對林一囑咐了幾句：“既然王妃都發了話，從今以後你就是婉兒身邊的人了，婉兒的安危你自當要用心才是，紅玉和紅珠這兩個丫頭做的不妥當的地方你也要提點提點！”
“奴婢遵命！”我提點？他們兩個都是慕容婉身邊伺候多年的人，那裏由得我來提點什麽？不過既然他們都說從此她就留在慕容婉身邊了，再也不用擔心會被送到王妃身邊了，這一點她還是由衷的高興的。
“婉姐姐，我也明兒再來看你！”慕容啟笑嘻嘻的和慕容婉告別，臨別也是別有深意的瞅了瞅地上的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