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施舍的感情

從公司出來後,虞展鵬開車直接回了家。隻是還未進院子,他就看到院子裏圍著一大堆的人,不知在幹什麽?

生氣的摁了摁喇叭,院子裏的人才一窩蜂的四處散開。

將車開進院子,虞展鵬這才看清,院子裏的兩個開滿鮮花的花圃,被修剪成了一個大型海豚的形態。

“誰幹的?”他怒氣衝天的看著還未消失完的的人影吼道。

有人轉過身,指了指客廳。

來到客廳,他差點暈厥。因為,他放在茶幾上的那盆名貴的迎客鬆,也變成了斷成兩段的小海豚。即便是很形象,可他還是忍不住咆哮了。“誰動了我的盆栽?”

“是我!”

樓上的走廊上,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聽到這聲音,虞展鵬連頭也懶得抬了。這個世界上,隻有她,才會這樣大的膽子!

“你這修剪的功夫不錯,以後,院子裏的花草,就交給你打理。”

心痛的看著喜歡的盆栽,虞展鵬聽見了心口滴血的聲音。這盆栽可是陪了他很多年,今天居然被她這樣給糟蹋了。

“美吧你!我今天是義務勞動!休想私自篡改合同內容!”

寧雪趴在樓上走廊裏,對他的話嗤之以鼻。要不是心裏憋了一口無法吐出的怨氣,她才懶得親手為他的花圃,換這麽一個可愛的造型。

扭頭看了看,隱隱帶著怒氣的寧雪,虞展鵬張著的嘴閉上了。這女人不會是因為昨晚去洛陽家的事,還沒恢複過來吧?情緒失常的女人最可怕,還是不要招惹她為好,免得耳朵受到不必要的荼毒。

他的安靜,與寧雪欲說還休成了鮮明的對比。

原以為他會因為花圃盆栽的事,跟自己大吵一架,可他的樣子,不像發火呢!

眨了幾下似水明眸,寧雪“噔噔”的跑下了樓,在虞展鵬麵前站住了。心裏暗自猜想,不會是氣傻了吧?

她這是做什麽?虞展鵬歪著腦袋,抱著雙手,靜然的研究著盯著他的女人。

“這是什麽?”

寧雪伸出一個手指頭,在他麵前晃了晃。

像看白癡一樣的看著寧雪,虞展鵬吐出了一個‘一’字。

“真傻了!手指都不知道。”

寧雪歎著氣,在腳下的沙發上穩穩的坐下,惋惜,同情的看著虞展鵬。

這女人不找人吵架,心裏就不平衡嗎?虞展鵬剛要張嘴,想回敬她幾句,卻突然想起,吵架,他根本不是寧雪的對手。

陰陽怪氣的衝寧雪一笑,虞展鵬悠哉悠哉的在寧雪對麵的沙發上坐了下來。見她略有失望的樣子,他笑得更開心了。哼!騙我找罵,我才不上當呢!

臭男人,你跟我吵幾句會死呀?被你占了便宜,我還不能變著法子罵你幾句?寧雪雙眼冒火,似要吃人的腹誹著他。

在一旁觀戰的徐媽,有點糊塗了。左思右想,她還是弄不懂這兩人到底在幹什麽?耐著性子,再看了一會兒,他們還是沒什麽動靜,她這才回到廚房,倒了兩杯水過來。

“爹地,媽咪!”

放學回家的穆桐,看到虞展鵬和寧雪都在,幾下甩掉腳上的鞋,撒著腳丫子,飛快的朝他們跑了過來。

當她跑到他們邊上,看見了茶幾上那盆,被寧雪修改了造型的盆栽時,她咧著嘴,驚異的捧起了盆栽,看了看虞展鵬又側頭看了看寧雪,脆生生的說道:“好漂亮!”

虞展鵬隻差沒被她的話震得吐血。這也叫好看?她的欣賞水平還真不一般。

倒是寧雪,嘴角浮笑,給穆桐豎起大拇指。

“我拿回我房裏了。”

穆桐捧著盆栽,歡天喜地的朝樓上走去。

寧雪和虞展鵬都沒有阻攔。那盆被糟蹋了的盆栽,現在對於他們來說,都失去意義。

“哐”的一聲,虞展鵬和寧雪的視線都被吸引了過去。

“碎了。”

穆桐怯怯的回頭看著虞展鵬。她不怕寧雪,因為她知道,這屋子是虞展鵬的,這盆栽也是虞展鵬的。

“碎了就碎了,沒事。不要去撿碎片,別把手弄傷了。”

一向對穆桐挺好的虞展鵬,依舊沒有跟孩子一般見識,本來那玩意他都沒打算要了。就算要出氣,也該找寧雪那可惡女人。

晚飯後,虞展鵬沒有像往常那樣急著上樓回房,而是捏著車鑰匙,看著掛在客廳裏的電視,還不時拿著手機看。

“他怎麽啦?有點心不在焉呢!”

二樓的走廊裏,寧雪抱著雙手,撞了一下邊上的雷子悅。一向不太把心理感受表現在臉上的他,出現了這樣令人稱奇的表情,真有趣!

“估計是他今天有什麽重要的合同,等著有人向他匯報結果吧。”

跟虞展鵬混在一起很多年的雷子悅,對他這樣的反常,早已習以為常了。隻要,他有合同要簽,他都會表現出這樣的焦慮。

在寧雪和雷子悅在樓上正談論著虞展鵬的時候,他拿起了隻響了一下的手機,看了一眼,他站起身,步伐匆匆的走出了客廳,去了車棚,開著車離開了。

“他去哪裏?”

看著消失了虞展鵬背影的大門,寧雪更不解了。從她住進來這一個月時間裏,她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在晚飯之後出去。

“他是去拿合同。”

雷子悅簡短的回答著。

————

迎著初夏並不涼爽的夜風,虞展鵬的眼睛不停的搜索街道兩旁,查看著有沒有他要找的人。隻是過了好幾條他認為她會在那裏出現的街道,他也沒找到那個揪著他心的人。

不死心的他,再次撥著那個熟悉的號碼,讓他失望的是,那個號碼依舊不能接通。在他剛發現吳韻思的電話打不通時,他就給客戶去了電話,可那邊說吳韻思早就走了。

無奈的歎了一口氣,虞展鵬再一次暗暗擔憂起來:韻思,你去哪裏了?

“轟”的一聲,雷聲乍起,跟著有雨點落下。

虞展鵬一腳踩住刹車,撥通了雷子悅的電話,“今晚你和寧雪一起睡,她怕打雷。”

在雷子悅還沒來及開口說話之際,他已經掛了電話,將重新開車繼續找起了吳韻思。天在打雷,快下雨了,他必須盡快找到她。這個世界上,不是隻有寧雪怕打雷,吳韻思也一樣怕打雷。隻不過,她沒寧雪那麽怕得厲害。

可是,吳韻思像是故意躲起來了一樣,虞展鵬找了很多她去過的地方,包括兩次去她家,都沒見到她的蹤影。

擔心,焦急的虞展鵬很想調轉車頭回家,可一想到吳韻思一個人在外,他又硬不下心腸,不去管她。

雨點越來越密集,時間也越來越晚,虞展鵬的耐心漸漸變成了自責和愧疚。如果不是那份合同,他是不願讓她參加今晚的飯局。可那該死客戶,非要她去,才肯簽字。如果她出了什麽事,他將永遠都不會安心。

好在瓢潑大雨襲擊大地時,雷聲已然遠去。虞展鵬稍微鬆了口氣。他見識過寧雪害怕打雷的可憐樣子,他並不想看到吳韻思也表出現那樣的無助。他也不希望,在他心裏堅強如鐵的吳韻思跟寧雪有同樣的神情。

在虞展鵬幾乎找遍了整個玉城,仍不見吳韻思時,他調轉車頭,再次往吳韻思家趕去。終於,在她家附近的街心花園邊上,虞展鵬看到了那個讓她很擔憂的人。

停下車,拿出備用的雨傘,虞展鵬跑到了吳韻思邊上。這個笨女人,下這麽大的雨,居然不避雨,還在這裏傻坐著。真搞不懂這些女人腦袋裏裝的是什麽?

渾身濕透,冷得瑟瑟發抖的吳韻思,聽到這熟悉的聲音,緩緩抬起了頭。無神的眼睛,迎上了虞展鵬帶著關心的眼神,她垂下了眼。“不是跟你說了,合同已經送回公司了。”

“我知道,我送你回家!”

握著她冰涼入骨的手腕,虞展鵬將她從石椅上拉了起來,將手裏的雨傘往她頭上移了移,為她遮著雨。可是,吳韻思卻用力推開了他,滿臉痛苦的越過他,在傾盆大雨間走著。

“韻思,趕快跟我回家換衣服,你這樣會生病的。”

此刻的虞展鵬再也沒有在寧雪麵前表現出的那種冷酷神色,而是一臉的柔和,還有為吳韻思擔心的憂色。在打不通她電話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其實吳韻思在他心裏也很重要。這些年,他們風雨共計,將虞氏越辦越大,他們的關係早已超出了情人那種淺薄的關係。可是,他卻不能許給她一個她想要的未來。這是他的無奈,也是吳韻思的悲哀,更是他們兩人之間一道跨不過的溝壑。

“死了才好!那樣,你就不會看不起我了。”

吳韻思回頭淒厲的朝虞展鵬吼著,尖利的聲音大過了‘嘩嘩’的雨聲。不肯停息的雨水,將她的頭發衝散在額前,淩亂卻服帖,而吳韻思這個樣子,更顯落寞,悲戚。

看著雨中那抹在風雨中,飄搖得讓人心疼的身影,虞展鵬頗不是滋味閉上了眼請。

“不公平!你不公平!為什麽跟寧雪有關的那些女人就能成為你私有品?為什麽你要把我像公交車那樣推給別人,做你賺錢的用具?因為我跟你心愛的女人既不認識,也長得不像嗎?如果是因為那樣,我可以去整容,整成寧雪一模一樣!”

頂著頭上冰涼的雨水,吳韻思多年積壓在心裏的埋怨,隨著此刻的暴雨一起爆發出來。看著虞展鵬的那雙早已紅腫的眼睛,透著滿腹的委屈和滿心的傷痕。

吳韻思的話像一道悶聲的雷,劈在了虞展鵬頭頂上。他從來沒想到吳韻思心裏有那麽的多的怨恨。他承認,被他帶回家的女人,即使不喜歡,他也沒想過用她們來幫他處理生意上的事。至於吳韻思,他原以為那是她心甘情願做自己的合作夥伴。剛才聽到她的抱怨,他才反應過來,這些年其實一直都委屈了她。

“對不起!我不知道你原來是那麽的勉強。可你,為什麽從來不告訴我,你不願意呢?”

“難道,你認為,為你的一紙合同,我是歡天喜地的跑去陪那些好色之徒上床?”

吳韻思精致的五官隨著這句話,更顯扭曲。他把我當什麽了?妓女?真可悲!我為他付出這麽多,竟抵不過一個什麽也不用做的寧雪!甚至他還認為我是自甘犯賤,或者水性楊花!

“對不起!韻思。”

虞展鵬的心,突然覺得有些沉重,為吳韻思這些年委委屈屈的付。

他知道,她是愛自己的,可他確確實實的不知道她是違心去做那些令她感到恥辱的事。

當初他表達了一個客戶這個要求,她可是沒有半點猶豫的答應了。如果,她拒絕那次,此後,他根本就不會讓她去做那些讓她現在如此痛苦的事。可,這一切都好像是自己太笨了!

聽到他說對不起,吳韻思更覺傷心。抬手抹了一把,迷住眼睛的雨水,她轉身繼續在雨中緩步行走,頭上的大雨,全身的冰冷,都不及她墜入痛苦深淵的悲傷,和滿身的寒澈。

“韻思!”

丟掉傘,虞展鵬追了上去,將那個走在傷悲裏的女人攬入了懷裏。

吳韻思扭過身子,推開虞展鵬,抬手一巴掌扇了過去。“可憐我嗎?我吳韻思不需要你的施舍!尤其是感情。”

靜靜的看著第一次在他麵前放肆的吳韻思再次轉身離去,虞展鵬沒再追過去。是的!對於已經沒沒什麽尊嚴的吳韻思來說,施舍的感情,隻會更加侮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