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玩大了點

得知了龍天臨的反應,蕭湄輕哼道:“他倒是沉得住氣。”

玉飛燕有些沉不住氣的問:“丫頭,這樂子是不是太鬧大了?”

“是玩大了點兒。”蕭湄如小雞啄米般點頭,又十分無辜的眨巴著眼說:“湄兒沒想到黑鱗衛根本就是殺戮機器,以為他們隻是著裝整齊,訓練有素,派出去巡城一周很拉風,能起到不錯的震懾效果。”

險些兒一口氣沒接上來,玉飛燕直直的瞪著蕭湄好生無語。是啊,她怎麽就忘了這丫頭縱然靈慧也才不到十歲啊,如此重大的決策怎麽能完全采納她的建議呢!

站在悔過崖頂,可盡覽竹城全景。如狼似虎的黑鱗衛在城中大街小巷中逞威的情形,盡收眾人眼中。雖然恪於嚴令,少有凶徒為禍,但混水摸魚的仍為數不少,黑鱗衛也管不過來。整個竹城亂成煮沸的一鍋粥。

相當於軟禁在悔過崖的眾人,議論紛紛。雖然給玉飛燕麵子,不敢太過放肆,對蕭湄卻是批得體無完膚,直接把她升格到禍女妖孽的高度。

假裝療傷的黎天彥忽然說:“彥兒認為,讓黑鱗衛出動確有必要。樹敵太多?哼,黎家真成了人家眼中無害的沒牙狗,大家就知道什麽才是樹敵太多了。”

嗚,老爹真是自家的好啊!冷汗淋淋的蕭湄好生感動,瓊鼻微翕,睫兒悄顫,星星點點的淚鑽閃啊閃。

“各位長輩不要以為彥兒袒護自己的兒媳婦,彥兒以心魔發誓,一心為了黎家,絕無法點私心。”黎天彥莊重的起誓,眼神清明。

表錯情了!蕭湄悻悻然吸了吸鼻子,那嬌俏可愛的模樣逗得黎青琰忍俊不禁,啞然失笑。又雙雙得了祖婆婆一記眼刀,各自斂息站好。

“那這丫頭的提議,把我們這幫老東西軟禁在這裏,你也是認可的嘍?”黎太言神情中帶著焦燥,與他平素的寡言冷漠大不相同。

能默許太曾祖母的行動,卻不能公然聲稱讚同,黎天彥好生為難。

黎太言咄咄逼人的質問:“難道說你一心為了黎家,你的兒媳婦就能肆意妄為而不受懲罰?你這少主就是這麽沒有私心的?”

玉飛燕臉上掛不住了,喝道:“太言!有什麽不滿衝老身來!”

黎太言躬身深施一禮道:“大伯母,您勞苦功高,受小人蒙蔽,太言不敢在您老麵前放肆,隻是請執掌家族的少家主給個說法而己。”給了玉飛燕一個不大不小的軟釘碰,惱得她氣結無語。

黎天彥父子已經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了,蕭湄倔脾氣偏在這時候發作了,能說不能說的都劈哩啪啦的倒出來:“太言老祖要說法,為什麽不等知雲老祖他們有了結果?您老要急著離開去辦什麽事不成?蕭湄年幼不知輕重,錯估了黑鱗衛的行事風格,沒想到他們出刀必見血,事態因此激化,這責任我應該負,卻也不至於上升到妖孽跟禍水的高度吧!”

“湄兒閉嘴!”

黎天彥急怒交加,反掌抽來,被淩空一道靈力纏住他的手掌。緊接著黎知雲飄身落地,而玉飛燕也橫身擋在蕭湄身前,自責道:“事態的激化,老身願負全責。”

“大嫂,這個全責您不能負。”灰衣上濺了好些血漬的黎知雲,目光灼灼的望著這會子又被黎青琰護在懷裏的蕭湄說。

黎青琰麵色一寒,冷然道:“青琰願負全責。所有的處罰,青琰承擔。”

幾乎被大家完全忽略的黎青琰,像是突然出現在眾人的視線中,他稍嫌單薄的身板在有些寒凜的山風中挺立如鬆。

“唔,小家夥有擔當。可惜了!”黎知雲點點頭,目光沒有在黎青琰身上留駐太長時間,就移向黎天彥:“出動黑鱗衛,全城戒嚴搜查,提出這建議的蕭湄當重獎!不然黎家的損失就大了。”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明白肯定是火英被盜,又及時被追回了。但知雲老祖沒細說,也沒人敢問。一時間,除心情尚不能平靜的知雲老祖呼哧呼哧喘著粗氣,大家都靜默無聲。

時間一點點流逝,蕭湄也難得的保持了好半天的安靜。

“都散了吧。彥兒,告訴你知葉老祖,把刑堂關押的子弟都放了。”黎知雲忽然落寞無比的說。這個瞬間,他的身形有些佝僂。

黎天彥愕然望著老祖。

“打斷骨頭連著筋,總是一筆寫不出兩個黎字。人各有誌,由他們去吧。明日午時前,該離開的,想離開的,任其帶私人財物離開,前事不咎。”說到這裏,老人家氣勢一變,猶如一柄滴血的寶刀,鏗鏘有力的喝道:“從今以後,橋歸橋路歸路,各不相幹。若再有不利黎家之舉,就是黎家死敵,不死不休!”

黎天彥領命而去,餘者也都默然散去,悔過崖上隻餘兩小,然後就是玉飛燕跟黎知雲。

默立良久,黎知葉跟黎天彥雙雙來到。

“二哥,為什麽要放過那些吃裏扒外的東西?”

“內訌之後,黎家還能剩下什麽?”

二老簡短的對話之後,又是一陣漫長的沉默。

夜紗漸漸的從四圍浮現,初時淡淡的,隨風起舞。慢慢的,風拂不動濃黑的夜紗,崖外萬家燈火次第亮起,越發顯得崖上晦暗不明了。

一道道黑影趁夜從竹城敞開的東門出去,他們每個人走出黎家大門之前,都朝悔過崖方向伏地深拜。

悔過崖上,三老麵容肅穆,眼神中透著難以言喻的落寞。黎天彥倒是麵色如常,隻是兩小注意到他的指甲刺破了掌心,握緊的雙拳都有血滴落。

寒風沁骨,吹得蕭湄心頭也極傷感,安靜的偎著黎青琰,擔憂的打量著老爹。直到黎知雲怪異的嘎然笑問:“丫頭,知道老祖想幹什麽不?”

“想殺人。”老老實實的說出心頭所想,瞧老祖未置可否,蕭湄又小心翼翼的說:“按老祖的脾性,肯定是要盡誅那些內賊。應該是知秋老祖的意思,黎家形勢惡化,就遣散一批族人,給黎家保留火種。”

崖頂乍然揚起沙啞的狂笑聲,聲如鐵錐,直笑得聲嘶氣,黎知雲方喘息歎道:“知我者,丫頭也!”

早被玉飛燕護住的蕭湄擠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哽咽道:“知雲老祖,您生湄兒的氣,就打湄兒吧,不要這樣子笑,好可怕啊!”

精芒四射的老眼朝蕭湄看來,黎知雲微搖頭歎道:“老祖真想打你,是你讓老祖不能再裝聾作啞,不能再自欺欺人的混日子。”

“原來老祖已經知道。”黎天彥驚詫的望著知雲老祖,猛的伏地請罪:“是彥兒無能,執家無方,請老祖責罰。”兩小也趕緊跟在他身後跪下。

虛虛一抬,黎知雲扶起黎天彥,喟然歎道:“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爹任家主期間,十年有九年半在邊關帶兵,在你接管之前,家中事務都是二房跟三房聯合管理,兩房明裏暗裏爭權奪利,黎家的心在那時候便開始蛀了。我們都知道不妥,後來你知秋老祖才決定讓你借離開師門曆練,回家族掌管家族事務。”

黎知葉悵然接著說:“這些年你的表現非常好,好到讓我們以為黎家的弊病差不多可以根除了。可是,聖心難測,你爹忽然被解了兵權,閑置帝都形容監禁。我們知道情形不大妙,卻還抱著僥幸心理,隻是我們沒想到,火英的出現,將黎家置於風口浪尖。”

似大樹將傾的悲涼蕭索感覺襲上心頭,讓蕭湄很不舒坦,她帶著哭腔說:“天無絕人之路,別悲觀好不好?何況,還不到峰斷路絕嘛,知秋老祖情況不好也還活著,祖父被閑置也不能說就沒有翻身之時。最要緊的,今天老爹突破了,這是大喜事嘛。對了,還有火英嘛,要不我們給知秋老祖送去,借火英突破到靈聖,總不至於還沒一點震懾力吧?”

拍小狗似的拍拍蕭湄的頭,玉飛燕含淚笑道:“傻丫頭,你有這孝心,祖婆婆替你老祖領情了。但是火英雖珍貴,卻幫不上你知秋老祖呢。”

“那祖婆婆跟兩位老祖,不拘哪個先借助火英衝進靈王,再集黎家之力堆一個靈王出來,算上突破靈王指日可待的老爹,黎家並不是毫無威懾力啊!”

“這餅子畫得真是誘人呢?老婆子都動心了。”長歎一聲,玉飛燕正色道:“寶物雖好,留著也是招豺狼,我看知雲知葉你們兄弟倆不拘是誰先借助火英衝進靈王吧。彥兒的情況,我倒還覺得他提升得快了些,不用火英他進階靈聖的可能性也極大呢。”

黎天彥也附和著玉飛燕的話勸說兩位老祖,並信誓旦旦的保證說火英對自己的用處不大,這才讓兩位老祖改變心意,但他們一致表示應該是實力最高的玉飛燕用火英。

若有深意的掃了蕭湄一眼,玉飛燕雲淡風輕的說:“罷了,老婆子可不想聽人說黎家是牝雞司晨。”

皺了皺瓊鼻,蕭湄低聲嘟噥:“祖婆婆這是在敲打湄兒嗎?”

為活躍氣氛,玉飛燕有意說笑:“嗬嗬,聽出來了,那祖婆婆就明說了,做了黎家媳婦就要守黎家規矩,對丈夫要絕對服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