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生計

翌日,劉曜和劉銘慶王以及慶王府的其他人一起,將景王送出了京城北門十裏外。回來後,他便開始著手搬家事宜。雖然削藩的消息讓他很震驚也很恐慌,但他在這件事上是沒有任何發言權的。就像景王說的,這些事情,不是他應該過問的。

不過,因為知道了皇上要拿景王府開刀後,劉曜連帶著對慶王以及劉銘都有了怨念。他知道自己這是胡亂遷怒了。但人本身就是很情緒化的,而他也不過才十三歲,所以沒法不對皇上的親弟弟一家遷怒。而讓他更加鬱悶的是,他前麵那麽長時間在慶王府借住的很舒心。這又讓他無法對慶王以及慶王妃等其他人表現出自己的怨憤來。唯一能夠讓他放開胸懷,表達一下自己內心情緒的人,也就隻有劉銘了。

所以這幾天每當麵對劉銘時,劉曜都對他目含惱意,麵目猙獰,反正是快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了。誰讓那個要削他們家藩地的人,就是劉銘的親伯父呢?他不氣他氣誰?劉曜在劉銘麵前發小孩兒脾氣,發的很是理所當然。

好在他心裏還明白劉銘是真心拿他當好兄弟的,所以頂多也就是多說了幾句酸話,並沒有做什麽出格的事情。就好像劉銘說的那樣,除了麵對蔣婷時他總不能控製情緒外,對其他人,他還是很有控製力的。

當然,還有更重要的一點,讓他不得不控製情緒,保證劉銘還能忍受他,不會自此對他撒手不管了。這點就是,景王走了,除了給他留了園子,鋪子和銀子之外,什麽也沒留下。無論是園子裏的管事下人,還是鋪子裏的掌櫃賬房,統統都沒有!

這些是景王走後,劉曜帶著地契去看自己到底得到了什麽東西時才發現的。他原以為景王終究念及父子之情,不忍他在京城受苦才會留給他這麽多東西。可看了空空的舊園子和空空的鋪子後,他才真正了解到,自己真是將事情想得太美好了些。他的父王,還真是以折磨他為樂了。

一萬兩銀子,要修園子,要做買賣……劉曜最後隻能向正被他遷怒的劉銘求救了。所以,現在他對劉銘的態度十分糾結。

“唉,你爹也真是夠狠的。一萬兩銀子,光修這麽大一座園子都不夠用的。還有兩個空鋪子,你哪兒還有其他銀子做生意啊?表弟,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這一萬兩銀子咱得省著點兒用,否則你未來五年就等著挨餓吧。”劉銘在劉曜新得的舊園子裏晃悠悠的逛著,一邊對著已經明顯荒廢的景色搖頭歎息,一邊跟劉曜商量著這園子,鋪子,還有銀子到底該怎麽處置。

“修園子要花這麽多銀子嗎?”劉曜暫且扔掉了對劉銘的怨念,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未來的住處上。他以前從未接觸過庶務,是以對這些事情完全沒概念。當初他的院子幾乎是每三年翻修一次的,沒聽娘親說過要花多少銀子啊。

“那當然了,你爹留下的這座園子,原本應該是有錢人家的別院吧。估計那家人建這個園子,多是為了平日裏能過來賞景遊玩的。你細看看,這園子可是按著春夏秋冬四季分的片兒。咱們剛過的那一處,通過一片幽靜的竹林小道便通向林子中心的小湖,從湖邊直往湖中心內伸進去的木製走廊,還有走廊盡頭的八角木亭……你看看,那處精致建的多麽有情趣。那湖裏以前顯然是種滿了各色荷花的。到了夏天,天氣正炎熱的時候,先進入陰涼舒爽的竹林小道,再登上小湖中心的八角木亭,飲一壺清茶,賞一賞這滿湖的出水芙蓉……多美的享受啊。你說這樣的景致你想不想要?要不要修?”劉銘瞪著眼興奮的看著劉曜,好似這樣美的景致就在眼前一般。

劉曜定定的看著劉銘,想著自己方才走過的地方,除了那一片竹林還算茂盛,其他的,湖水幹涸的差不多了,裏麵滿滿堆積的都是枯枝爛葉,至於他說的八角亭,甚至都塌了一角……這要是真修起來,得費多少工夫?

所以,劉曜堅定的搖了搖頭,回道:“我不想要,所以那一處不用修成原樣。還是怎麽容易怎麽來比較好。”

劉銘瞪著他,張了張嘴最後隻吐出一句話來:“你真是……你爹把這園子留給你,簡直就是糟蹋了!”

劉曜不理他,背著手跟個小老頭似的當先繼續往前走。現在他壓力非常大。原本以為一萬兩銀子應該夠花了,可聽劉銘這麽一掰扯,他才發現根本就不夠用的。

園子得修,因為不修他沒地兒住。他總不能一直在慶王府裏住上五年吧。鋪子也得把買賣做起來,因為得有了活錢,他以後的日子才算真正有了保障。所以,現在的劉曜就是個小守財奴。他已經下定了決心,這園子可以先簡單的修,怎麽簡單怎麽來,怎麽省錢怎麽來。省下的銀子,他還要拿出一部分來做生意。隻有兩間鋪子,雖然他沒管過鋪子,但他相信有劉銘幫忙,自己應該很快就能學起來。

五年的時間呢,若他不能做好這一切,別說享受富貴了,恐怕以後正常的生活都難以為繼。若讓人知道,嶺南景王府的世子爺,窮的連飯都吃不起了……

不行,他根本就丟不起那人!

所以,磨難讓人成長。現在的劉曜早就想不起自己之前與蔣婷的那些小過節了。擺在他眼前的,更重要的,直接關係到他日後生存的生計問題,才是最重要的。其他的,現在對他來說那都是天邊浮雲,太遙遠了。

與劉曜正為了生計而奔波不同,蔣婷的日子開始過得越來越滋潤了。當然,如果老爹能不要那麽經常的提醒她,要學那麽多閨秀的規矩才藝就好了。因為她是真的在這些方麵沒天賦。說起來,這一點兒能追溯到她的前世了。

前世,蔣婷童年時父母出車禍雙亡,成了孤兒。後來她輾轉在幾家遠房親戚家住過兩年,卻除了挨打挨罵幹苦活,沒怎麽感受到過所謂親人的愛護。好在她爸媽給她留了些錢,她自己也還算精明,賬號密碼都自己記著沒告訴別人,好歹混到了十五歲。錢花光了,沒有學費,再加上她成績確實爛,就幹脆輟了學。

後來她就在市麵上混著,先是給人端盤子洗碗,後來嫌賺錢少,便去了電子廠打工。可三班倒的生活實在苦累,幹了一年多,她攢了點錢就不幹了。繼續出來混,陸續又換了幾個工作,卻還是不如意。最後,她還稀裏糊塗的被人拉到了洗腳房當小妹。

別誤會,她還真就是給人捏腳的小妹,不做特殊服務的。主要是她長相不好,身材胖,臉圓,單眼皮,還長了個大嘴巴。當初人家拉她去當小妹,基本上就是為了給那些美麗的姑娘們做陪襯的。每次客人點洗腳的時候,她都挺受歡迎的,因為她勁兒大。可當人家點人去服務的時候,她就靠邊站了,因為沒人看得上她。

隻是,那樣的地方,太混亂。雖然她覺得自己既不用做那些髒事,還能不少賺錢,挺好的。可最後她還是墮落了。因為她看上了一個客戶,屁顛兒屁顛兒的去表白,人家卻正眼都不瞅她一下,直接刻薄的罵了她:“醜八怪,就不要妄想了!”

然後,那一晚,她墮落了。跟著一個店裏的姐妹一起打了毒品,迷失在了那份幻想出來的虛妄的歡愉中。整整一年,她身上不知紮了多少針孔,也不知道自己欠了多少債,整日裏昏昏沉沉不知今夕何夕。最後,她被店老板娘趕了出來,扔在了大街上。

她無處可去,又毒癮發作,被正巡邏的警察抓了正著,進了戒毒所。整整一年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熬出來的。她以為自己會死在戒毒所裏,可最後還是出來了。戒毒所的醫生說,她打的毒品不好戒,能戒掉實在算是奇跡了。所以她出所那天,所裏還專門給她準備了歡送會。

那一次,她哭到斷腸。第一次發現原來這世上還有好人。第一次感受到,原來還有人願意對她好。所以她便下定了決心要重新做人。可惜,她決心下的很好,出來卻處處碰壁。但似乎女人天生韌性很強,她硬是憑借著不屈不撓的精神,給自己找了一份導購的活。她想得很好,這份工作隻要做好了,提成工資會很高。她省著點兒,多存些錢,日後就算嫁不了人也可以衣食無憂。

可惜,她幹了一個月,賣了不少東西,算好了能拿到三千多的工資呢,卻在發工資的那天出了事。是電梯事故,她死時毫無感覺,醒來時便是在蔣邕懷裏了。再後來,她的日子就開始有了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蔣婷看著自己剛剛走神時,手指頭上被針紮出來的血珠,笑了笑含在了嘴裏。是啊,以前那麽苦的日子她都過過了,現在不過是學學繡花,學學彈琴,學學認字讀書寫字畫畫罷了,有什麽難的?她一定能做好的。再說了,她現在有吃有喝有人伺候,不過學些才藝吧,還是一天隻學一樣統共學不到一個時辰……這樣的舒心日子,她還有啥不滿足的?

所以說,這樣憊懶的閨秀生活,對她來說那就是幸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