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心慈手軟

我呆呆的看著小玉，他雖然唇邊帶笑，可那笑容卻像簡單而又無情的紋路一樣掛在那裏，眼中沒有絲毫笑意，話語一樣平淡的好像在說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而不是在對我的夫君宣告說我給你妻子安排一個未來的退路。

而君繇卻是難掩驚訝的看著他，似是想不明白以小玉的身份為什麽要糾纏著我不放，也好像在奇怪小玉為什麽會知道那女子的事情一樣。

雅間內外靜謐一片，這裏的隔音效果很好，外麵酒樓內的聲音絲毫傳不進來，當然這裏的聲音也傳不出去。不曉得這屋子裏用什麽取暖設備，雖然看不到炭火但卻一點也不冷，並且桌子上放著開的正豔的大朵大朵鮮花，種類繁多。

半晌後君繇才淡淡道：“此事不消得鬼麵閻羅操心，本王的妻子本王自會負責。”說著便拉住我的手往外走，一句話都沒有。握住我的手用力收緊，似乎怕失去一樣，但我想我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會如此重要罷。

想必是男子的自尊心不允許他輕易將屬於自己的東西推出去，所以他才會收了我，也或許他真的在心中對我有那麽一點點的心思，所以才會如現在這般表現的在乎我些。我有些想不明白，隻呆呆的任由他拉著我在眾人目瞪口呆之下走了出去。

回到六王府後君繇就離開去了柏香園，好像是忙於交代什麽事情，臨走時隻淡淡的看了我一眼一句話都沒說。

我想君繇是真的生氣了，心中有些高興，也有些害怕。他會不會因此而不理我了，會不會覺得我不是個好姑娘？暮心拿著點心走進來的時候我正在發呆，她笑嘻嘻的將點心放在桌子上八卦道：“當時玉美人將您帶走後，整個酒樓的人都炸毛了，可好玩了。都紛紛猜測那姑娘是誰，說要找出來生吞活剝！哈哈~！”那幸災樂禍的樣子我都想摁倒她使勁虐虐。

我瞪了她一眼，暮心接著笑道：“您走後不久王爺就來了，好像很急的樣子。看到我隻後問了您去了哪裏，我隻能如是說，王爺就不知用什麽方法找到一個人，那人確定了王爺的身份之後神色很是古怪，不一會兒您就同玉美人出場了。”

這下輪到我臉黑了，咬牙看著暮心道：“你再說一句試試。”暮心向後退了幾步繼續道：“那個，咳……玉美人同王爺宣戰了……”說完便跑了出去，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我聽了聽動靜這丫頭是跑遠了，就站起身向西廂房走去。自從我同君繇重修舊好之後小沐風就被抱回我這裏養，同奶娘王嬤嬤一同住在西廂房，小白理所當然也住在那裏。

我其實是想找小白問問關於妖人族的事情，因為小玉的能力委實讓人驚歎，我很想知道為什麽這個世界有這麽奇異的人。

到西廂房的時候還沒進去就聽見裏麵一陣說笑聲，隱隱的聲音當先傳來：“小白真聰明，等沐風少爺長大了就同你一起玩，他一定如王妃那樣離不開你。”沒有聽見小白的回答，但想來它一定得意的很。

王嬤嬤就笑道：“沐風少爺一直很喜歡小白，剛出生會笑的時候一看見它就會笑的很開心。”我想小白一定更得意了，估計得在地上翻了個跟頭。

果然，一進去的時候小白正在興頭上翻著跟頭，似是沒有察覺到我一般砰的一下撞到我身上，隻聽到一聲狐狸慘叫，然後彈出好幾米遠。小白扭扭屁股站起來朝我比劃：進來也沒個聲音。

我走過去將它從桌子底下拎起來抱在懷裏，替它揉揉被摔倒的屁股道：“誰讓你得瑟起來不看時候……”下半句被咽進肚子裏。

沈為君笑著福身行禮：“妹妹回來了。”神色平靜，好像隻是單純來看孩子的。

我抱著小白的身體微微用力，強自鎮定的點了點頭道：“姐姐坐，自家人無需多禮。”轉頭對奶娘道：“將沐風抱過來我瞧瞧，一天都沒見著了。”

奶娘有些為難道：“沐風少爺玩了一天剛剛睡下。”我點頭：“那就讓小家夥睡覺罷，睡的多就長的快。你們都散去罷，梅玉照顧孩子，嬤嬤您同奶娘去用飯休息，等少爺醒來。”吩咐一番後拎著小白準備離開。

沈為君隱晦的看了一眼奶娘，那目光閃的極快，好像是隨意看過去一樣，馬上轉過來看向我道：“如此妾身便隨著妹妹一同離開，也好有個伴兒呢~！”

我不可置否點頭，本意也是如此，就算沈為君此時不離開我也會找法子讓她離開，看來她還挺識趣的。不過我想此時她大概也不想同我撕破臉，盡管我們之間已經撕過幾次，但在君繇在家的時候我想她一定會維持好一個賢淑側妃的形象。

出了西廂房，外麵下起了鵝毛般的大雪，一片一片的打落在身上，絲毫冷意都感覺不到，心中不由得十分感念小玉的仙羽衣。忽的腦中靈光一閃，心髒頓時突突跳的極快。

我轉頭對沈為君笑道：“姐姐有去過荷花池沒有，很漂亮，這時候引過來的都是溫泉，還有睡蓮可以看。”我想那笑容看上去一定要天真無害，純淨無比。

沈為君一愣，隨即目光一沉，定定的看著我幾秒鍾才淡淡道：“好啊！”簡便應下，便不再多說。

我眼珠有些不安的轉了轉，心中有點小小的罪惡感。我這樣樣子在雪中一定沒事，不會感到絲毫冷意，可是沈為君卻是不一樣，她為了美一定穿的極少。我們走的很慢，經過濾芯園，走過整個西華暖閣，馬上要到荷花池的時候我終於拗不過心中的不忍停了下來。

沈為君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道：“怎麽了？”說罷看了看四周，身體反射性的戒備起來。

我直直的看著她半晌轉過身道：“我累了，姐姐先回去罷，荷花池明日再去也不遲。”說罷便往回走，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我到底不是個壞人，連想要懲罰沈為君一次都會不忍心，雖然很痛恨自己這般心軟，可是看到沈為君那如釋重負的表情時便有些茫然了。

沈為君固然很可惡，但卻不是一定要我來懲罰她，因為惡人會有惡報，而我隻需要簡單的做我自己就成。沈為君行了禮就趕緊帶著婢女離開了，有些逃離的意味。我呆呆的看著她的背影，一直到消失不見。

我不知道自己站在這裏發了多久的呆，隻知道天色都有些暗了，君繇也從柏香園出來了。正是他回牡丹園的必經之路，看到我站在那裏疑惑的喚了一聲。我一怔，隨即忙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

他走過來將身上的披風解下來給我披上，輕聲道：“怎得站在這裏發呆？”說罷動作輕柔地拂去我頭上已經積了一層的雪花。笑道：“站在這裏有一會兒了？”

我低下頭不敢看他，隨著他的腳步慢慢向前走小聲道：“你還在生氣麽？”

他看了我一眼笑道：“你覺得呢？”

“好了？”有些失望。

“唔……你求求我罷，我便不生你的氣了。”

“求求你，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拉住他的袖子，發揮撒嬌攻勢。

他停下腳步，我一個踉蹌差點撞到他身上。“你要不要這麽沒骨氣？”有些無奈的摸了摸我的頭。

我一怔，隨即抬起頭點頭道：“那好吧，今天晚上不允許吃飯。”他哈哈一笑，牽著我的手不語。一路踏著茫茫大雪前行，長長的路似是永遠都走不完一樣，手掌寬厚溫和，傳遞著屬於他的溫暖。

曾幾何時，想要這條路越走越長，就像人生一樣，遠遠看過去白霧一片似是沒有盡頭。因為我的前路看的太清楚，所以會貪戀那一份難得的溫暖，小玉說執念是最殘忍的儈子手，它會將我們每個人都絞殺的遍體鱗傷，但卻每個人都心甘情願。

君繇被冊封太子的時候六王府的一切便已經收拾整齊了，隻待我身體一好便搬進太子東宮廷祚宮。搬家的那一日天高雲淡風清氣爽，天氣是那個月裏最好的一日，太陽高高照射的陽光都是溫暖的。

我抱著沐風站在六王府的大門前，頗有些傷感。在這裏住了一年多，終於還是要離開了，皇子的命運不僅是君繇的宿命，亦是我的命運，纏繞著我們兩個人，他身邊的位置，隻能容下的最終那一個人，卻不知是她還是我。

我從未想過沈為君會有希望，隻因為至始至終隻要符家在吳國存在一日，我便穩坐帝後之位，就算是那女子他日歸來，君繇也要給我個交代。

而那樣的結果卻如同風一樣飄渺無際，所以我會抓緊這一日複一日的纏綿，不會去想那讓人煩心的未來。若一切不能如我所願，想亦何用？

有些日子沒見到賢妃了，再次相見是在九華門前，她知曉我今日會搬進這華麗的牢籠中，所以張開雙臂迎接著我。目光是那樣的慈祥寵愛，握住我的手是那樣溫熱至心，可我的心卻如同結了厚厚的冰層，怎麽也暖和不起來。

我想我這算不算是無病呻吟？不是該想過會有這一日麽？為什麽真正入住這皇宮中，心卻顯得有些茫然？

賢妃說是因為我想的太多了，這是每個和親公主嫁給未來儲君的宿命，隻能去接受卻不能改變絲毫，更何況我愛的人還是君繇，為了愛我的，為了我所愛的，不管結果如何都要接受的。而我在這深宮唯一能做的，就是將這可能的折磨變成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