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雪魄妖人

為首的人正是我族中旁係一脈的二叔公,長得矮矮胖胖,完全就是一個吃飽飯從來不運動的大胖子,一說話就抖動著一身肥肉,估計能消耗半克卡路裏。“大小姐明日便去往越國和親,我等前來送大小姐一程。”說罷擺擺手道:“來人,把族中送給大小姐的程儀拿過來。”

程儀便是臨行出遠門時親朋友送的盤纏。我前往越國和親,皇帝賞賜的隻有少數留在家中被父候存放在我的小庫房中,大部分都歸攏到嫁妝裏一起帶去越國。程儀一般來說送的都不多,視路途遠近而定。

二叔公說完之後便讓開一條路供身後之人走過來,三口箱子六個人對抬著,放到父候麵前的時候有厚厚的灰塵被激起。煙塵過後便是三個鑲滿鉚釘的木箱子,放在地麵上的時候大地都跟著顫了顫。

二叔公打了個手勢,頓時就有族中之人上前將三個箱子依次打開。看清裏麵的東西之後我倒吸了口涼氣,夏日的夜裏清涼的風在那一刹那好像都吹另人發冷。

箱子裏滿滿當當擺放著一個個緊密有序的金元寶,各個都有五十兩重的樣子,那這麽一大箱子,估計能將整個聊華城店鋪裏的東西全部買下來。如果抬到醉翁樓一箱子,估計能將整個醉翁樓買下。

二哥看了一眼地上的箱子,淡聲道:“這是何意?程儀的話,皇上已經賞賜很多,足夠用了。”二哥一直對於族中沒有什麽太大好感,對符氏一族的興衰也看的不重。倒是我們這一家人,他看的比任何人都重,就是從來不待見我們的母親,他亦是尊敬的很。

對於族中,符氏一族隻要我們家長存,就等於富貴榮華也會長存,所以,我們家任務可謂是艱巨的很。此番他們的意思再清楚不過,就是親眼看著我上車,歡歡樂樂去越國和親。

這些金子不知道是整個族中搜刮多少民脂民膏才得回這些。如果今日我們收了,明日說不定整個聊華城都被他們重新再搜刮個三五遍才能湊出。我著實對這些人沒什麽好感,盡管我們身上流著是同一支血脈。但人和人之間的差距真的很大。

二叔公獻媚一笑道:“二公子何須客氣,大小姐此番前去乃是為了符氏一族興衰,我們身為符氏族人雖然不能為族長出力,但是為大小姐出力也是應該的。”這話說的真好聽,自從我父候得了爵位之後,這符氏一族的族長之名便毫無疑問的落在父候身上。

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便是這個道理,所以他們一定要盯緊了我。我看著父候在後背用力握緊的手,手腕上根根青筋跳動,心中哀慟,父候,這麽多年他過的多累?

我走上前去,明明恨極卻硬生生的扯出一抹和婉的笑容,看的桌子上的小白倒吸了口冷氣。“金子留下,都給我滾。”這是我說的話,我想,這功夫得多深,才能輕笑中說出讓在場人無不變色的話?

二叔公的臉色一下變的很難看,不僅是他,就是他身後的個把族人也都是臉色驟變。但他們很快都收回臉上的神色,目露憤怒的看著我。而我站在父候身前,抬起自己修剪很好的手指,淡淡道:“若不想我翻臉,趁早遠離我的視線。”

其實,我能站出來說話,他們便明白我一定會去,可是卻沒想到我會之家開口轟人。我是大家閨秀不假,但我也是有火氣的,所以,莫要惹我,否則我就會像現在一樣不客氣。

二叔公冷哼一聲道:“我們可是把醜話說在前頭,若是大小姐這其中耍什麽花招,可莫怪我們不客氣。族長雖是定遠侯,但我們就不信憑他一個人能擔起如此榮耀。”

我放下手,抿著唇目光狠狠的掃了過去。“擔不擔得起是我們家的事,若想繼續沾染雨露,就收好嘴臉繼續伏低做小,否則的話,誰的麵子都不好看。你說是不是二叔公。”

二叔公目光陰冷的看了我一眼,冷哼一聲轉身離去。看著他們大部隊要消失在月亮門前,我又道:“若是我在越國聽見任何不利於我家的風聲,你們可要記得今日的事。”

我的話說完,有些族人的身子不能控製的一震,我不曉得二叔公聽到這句話會是什麽神情,但想來絕對不好看。父候是族長,他身上肩負著一族人的性命,先是失去妻子,現在又要失去女兒,他的心斷然不好受。

我不知道這三個月父候是怎麽挺過來的,可是看他搖搖欲墜的身體,要扶著大哥的手才能站穩。想來,這些日子他一定每每都讓自己卷極而眠,餓極而食,這樣長久下來就是鐵打的身子也受不了。

心中無力又懊悔,挽救不了妻子的性命,現在又要將最心愛的女兒送到一個陌生的國家。我走過來扶住父候的身子,安慰一笑道:“父候放心,女兒一定會保全自己。”不知道此事我哪裏來的力量,心中湧上一股強大的自信。

“我相信,我能行。”這句話說完,大哥執起酒杯一飲而盡,對我道:“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父候,照顧好這個家。”這是大哥對我的承諾,我亦是相信他能做到。

二哥的任務是要送我到越國的都城八方城,他便會離去,不過看父候同他說話的樣子,他離開怕是不會那麽簡單,說不定還會在越國幫我部署什麽。

我道:“我到吳國之後自有皇帝安排的人接應,所以父候大可放心。”

父候點點頭,卻是什麽都沒說,拿起桌子上的桐花酒一杯一杯灌進嘴中,好像在喝白開水一樣。這夜我們四人一直坐在月下喝酒吃菜,隱隱是陪嫁的婢女,二哥又給我安排一個婢女名叫暮心,一個長的很可愛的女孩子,這兩天一直在我身邊熟悉著,少言寡語。

第二日,我們便出發了。十天後,我們到達吳國邊境的城市,名叫:雪魄城。

雪魄城是個很美的城市,不過這個季節卻不太美,同一般的城市沒什麽兩樣。據說這個雪魄城要等四五月份的時候才是最美,滿城飄柳絮如同下了一場場鵝毛大雪,因此而得名。

雪魄城的綠化極好,路邊種滿了碗口粗的柳樹,纖纖枝條隨風擺動,如同少女舞蹈一般,畫麵逶邐旖旎。因為是邊境,多數以少數民族為主,這裏又是兩國交界處最大的一個城市,所以這裏來往的人雜亂無比。

一路上,暮心給我講了很多雪魄城的故事,據說這裏有會驅使異物的妖人。其實所謂妖人,就是長相邪魅無匹的人,他們是什麽種族沒人知道,他們很神秘,有著不為人知的力量,平常看上去同一般人沒什麽兩樣,但是他們的瞳孔在高度緊張或憤怒的時候就會變成詭異的紅色,然後便會驅使一些看不到的東西傷人。

民間將妖人傳的神乎其神,好像他們有多厲害似的。我記得第五師父曾經說過,他們隻是生長才特地情況下才會出現變異,其實原本跟正常人一樣,至於驅使什麽異物,那更是天方夜譚了,他們驅使的隻是身邊一些小物件,能用一種稱之為精神力的東西控製。歸結起來就是人類基因變異。

還有會擺弄各種蠱蟲的苗人,信仰天主教的獨龍族等等,這裏幾乎囊括了吳國在內的所有種族,可見種族之間的互動性極強,但他們卻很少有同外族人通婚的行為。如果獨龍族有人喜歡別的種族人,這人便會被當成叛徒,在雪魄城中央的魂魄廣場燒死,罪名為叛族。

我們到雪魄城的時候,正好趕上一個少數民族在燒叛族的人。那人是個被綁在高高的木台上,四周放滿了幹樹枝,看樣子隻等時間一到便會行刑。這場麵定然會殘酷無比,我仿佛都聞到一股極其隱晦的血腥味。想一個好好的活人被燒死該是何等淒慘?

馬車緩緩前行,廣場中央裏三圈外三圈圍了很多人,各種民族的衣服都有,果然是暮心說的那個樣子,這裏是少數名族聚集地。我掀開車簾子看了看木台上的人,是個約莫十五六歲的少女,長的很清純,並不是多麽漂亮,主要是很幹淨的樣子。

少女臉上緩緩流下清淚,目光卻沒有半分悔意。下麵的人在指指點點,她全然不在意,露出一副準備赴死的樣子。在她身後不遠處有一個婦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口齒不清的喚著木台上少女的名字:婉茵。

很好聽的名字,如同少女的模樣一樣,讓人心中覺得舒服。我心中很是好奇,雖然以前去往昆侖山的時候跟小白兩個幾乎算得上邊走邊玩,但從來都沒去過像是邊境這種人口眾多的雜亂城市。

所以,我很好奇木台上的少女究竟是犯了什麽錯,要被燒死。喚了一聲讓馬車停下來,二哥騎著棗紅馬便走了過來,他淡淡道:“別節外生枝。”我知道這是不同意我下車看,但我想我這一輩子隻有這麽一次經過雪魄城了,馬上就要離開吳國,長這麽大委實沒做過什麽可圈可點的事情,所以不顧二哥的反對,斷然下了馬車。

臨下馬車時,暮心給我一塊白色的輕紗蒙在臉上,因為還在孝期,所以我跟二哥一樣著了一身素白。有句話說的好,要想俏一身孝,雖然帶著白紗,可是我一下車還是聽見周圍不少倒吸涼氣的聲音。關於這點我覺得二哥的樣貌要比我好看的多,女子太過柔美,男子豐神俊朗如美玉自然有很多花癡女圍觀。

索性有二哥在,我不至於成圍觀的對象,加上暮心跟隱隱一左一右護著我,總算千辛萬苦擠到廣場中央。少女婉茵顯然也注意到這邊,看到我的時候微微一怔,嘴角一勾,一個意味深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