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異修者

遙望某人的氣息正在攀升,一種無比純淨的藍從他雙目中綻放出來,如同兩道刺目的藍光迸發,哪怕是藍色妖姬仿佛也在此刻失去了光彩。身在荒台角落的納蘭見兩束藍光爆射,她那雙無法相信的美麗雙眸也開始移到了陸小羽身上,他的樣子近乎邪異,她覺得自己不再像藍玫瑰一般耀眼,因為天空上的藍都被某人掩蓋了。

藍,作為一種林易生前最喜歡的顏色,如今卻讓他感受到了無限危機,而且是如此的近。

黑色的長發間慢慢長出了幾縷藍絲,伴著臉頰側鋒直直垂落到了耳畔,刀鋒似的雙眉依舊有些傾斜的微微挑起,在陸小羽碧藍的瞳孔裏,林易忽然發現對方根本不再是個人,而是一隻完全不同於修行者的豺狼虎豹。不僅充滿凶狠,還有些不顧一切的施展終極力量。

一抹光影出現在陸小羽的背後,像極了一輪出現在白日裏淡化的月光,與此同時,在陸小羽的額前又是亮起一朵閃閃發光的圖紋,光中帶著無比神秘的荒古氣息,像是在圖紋裏封印著某種神秘力量。

林易的眼光漸漸轉化為認真,比起之前的不知所然他現在可以說是雙目了然。

對方的表現顯然是在自己催化下憤怒到了一定極限,可惜在這極限下自己又恐將難逃厄運,所以林易開始有些後悔自己先前激怒對方到底對不對,而且他並未獲得什麽好處,至於那個自己認為很重要的陷阱照現在看來還重不重要。

不管對與不對,他都不可能再用幾句簡短的話語換回陸小羽的憤怒,況且他已經服下了越階丹,即便不死也有九層機率功力盡廢。

在橫豎都是死的情況下,將死之人必然要考慮怎麽個死法才能換些代價回來,被丹藥提至弓結期的林易說實在並不希望自己此刻就戰死,因為這對他來說是一場恥辱,一場戰敗者的恥辱。最重要的是林易發現弓結期的修為真的很強大,至少在自己身處煉骨期時的對比下,弓結很強大,非常強大,強大到不可逾越。

他很留戀自己擁有弓結期的實力,即便再過不久修為就會徹底從自己的身上散去,他的夢想不就是在日後成為一位強大的大修行者嗎?

舉手翻山,踏足倒海,那是何等的境界?

比起他曾經的那兩個微不足道的愚蠢夢想,這輩子的修行實在要強太多了。

曾經還想要步履天下,左手提著木瓢,右手拿著經文,口中念念有詞的道著自創的那首苦逼詩句:“我願剃度化成僧,身穿粗布掛寸縷。取瓢挽清水為飲,舉缽化素齋為生。”林易無比單純的就以為自己可以嚐盡世間苦短,做一名體驗過喜怒哀樂的苦行僧侶。

好在沒等他當成苦行僧之前,他便渾渾噩噩的來到了這個莫名其妙的世界,而在這個神奇的世界裏,林易根本沒有發現有半點關於佛宗的存在,除了萬千基層世界的平民百姓,除了那身在京都的顯赫貴族,這個世界就隻有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修行者。

隻手提韁,身穿冰冷的厚重鎧甲,踏馬荒野,用冰冷的目光望向別國,以大將軍的身份帶領無數軍士血戰沙場,最後收獲一場場勝利的戰役,割取敵軍將領的首級,這是林易在來到這個世界的最初夢想。然而,夢想又總是很不湊巧的被一次蒼冥宗的招生給打破。

當林易開始步入修行世界,在體內開辟出了第一節骨節後,他清楚記得自己在那一刻用並不粗壯的雙臂舉起了千斤巨石,那瞬間的興奮絲毫不差於揀到萬兩黃金,而那段如夢境般的日子,他也依舊還十分清晰的封存在了獨特的記憶裏。

從一個現代教育者到這個莫名的修行世界,林易覺得自己改變了很多,除了那不屈不饒的堅韌性格及每日早起的習慣,他覺得生活變了,世界觀變了,處境變了,眼光也變了。當然他認為改變最多的還是心中的夢想,因為苦行僧與騎馬手對於修行者而言,實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去。

現在,夢想即將破碎,一次次的坎坷他都走過來了,隻是人的一輩子總是充滿挫折,更沒有走到盡頭的時刻。

陸小羽的整個身體都變藍了,黑發一絲不存,滿頭滿臉滿身都是藍。如若不是他的身子依舊像個正常人,如若他的耳朵沒有長成精靈族一樣長,林易甚至會很荒謬的以為他這是在拍戲,拍一場不用任何特技就可以現成的美版3D電影阿凡達。

看著眼前這個神似縮小版阿凡達的陸小羽,臉上失去了一切帥氣,滿臉猙獰不說,其碧藍色的眼眸也沒給他帶來半點冰島人的美麗,這真是活生生的把自己變成了怪物。

比起他憤怒的樣子,林易覺得現在的他還要醜上一百倍,當然,此話林易不想再告訴陸小羽,因為他已經夠憤怒了。

嗷。

一聲山間野獸般的叫喊忽然從陸小羽的口中傳出,他搖頭晃腦的樣子似乎在尋找某物,凡與他對視後的人無不大驚失色,哪怕隻是一眼,那藍眼中的寒光也可以讓人望而生寒,冷汗不由打濕背後的一大片。

場外響起了大片喧嘩,眾人神色驚訝的望向他,並未想到他竟連聲音都變成了獸人,連人話也不會講了。同樣被驚嚇住的還有林易,因為對方現在的樣子著實太詭異,詭異的像一隻通體藍色的稀有品種,不被人們認知的更是超出了修行者的正常修煉方式。

如果說在場的所有人內可以解釋陸小羽此時發生的這種現象,那麽除了一些資曆久遠處世多年的長老外,真的無人能知。

子離看著陸小羽,他不禁也開始有些匪夷所思。此刻的陸小羽無論從哪個方麵而言,他都認為結論其實隻有一個,那就是陸小羽這貨根本不是人,而是一頭充滿血腥的蠻荒野獸。隻不過在子離開始鄙視陸小羽的同時,他不可避免的也開始擔心林易安危,因為隻有林易才是他要關心的人。

“無論你變成何物,變得有多醜,我都不會俱你。”林易看著遠處的藍色陸小羽,認真說道。

悲劇總是無時無刻存在著,就像無人知道陸小羽雖然變成了這幅嘴臉,但他依舊能聽懂別人說話,所以當林易認為他聽不懂人言的設想開始時,他就走錯了這步路。林易猜錯了設想,他更不應該用醜話當麵說給陸小羽聽,這不,在林易說完那句話時,對麵的藍色陸小羽二話不說的直接撲了上去。

藍影速度快的駭人聽聞,僅僅隻是一閃而逝,陸小羽便在霎那之間接近了林易的身體,隨著那股鋪麵的殺意臨近自己,林易發現弓結期的修為忽然又有些弱小了,而且在野蠻人麵前,弓結期的修為實在是弱的有些離譜,不得道理。

哢嚓一聲。

身體上不知何處傳來一陣骨裂的聲音,林易皺了皺眉,然而沒等他有所發現,身體上的另一處哢嚓聲又是傳了出來。他站著遠處沒有任何動作,非是他不想動,而是他根本沒有機會動。

哢哢哢哢。

胸口,膝蓋,鎖骨,肋骨,手腕,最堅硬的手肘,一一斷裂,一一破碎。

身上的疼痛讓林易滿頭大汗,當藍影從他身上帶走那抹特有的殺意,林易終於有了短暫的時間釋放痛苦。可惜身體已經變得分外殘酷,林易發現自己除了他那根完整無缺的脊梁骨外,其餘凡是能做到支撐身體的骨骼盡數斷裂。

他的雙膝像是被砍斷樹根的楊木,雙臂如同隻帶一層樹皮吊掛著的樹枝,軀體徹底失去了支點與平衡,帶著他全身上下的一切失重,整個人便像一顆茁壯的楊木般緩緩向場地倒去。

軀體濺起煙塵,嘴裏吃了一地的泥土灰,林易此時的模樣滿目蒼涼,道不出有多悲壯。

比起吃泥土灰時的沒落處境,比起一身土屑時的肮髒形象,林易反倒覺得這是昊天對他的寬容。真正讓他感到無助與蒼白的是一身斷骨之痛,他站立不起來,他疼的汗如雨下,他更是不敢再有半分的顫動,他畏懼遠處那看著好戲般的藍色影子,心中第一次有了這麽強烈的複仇之感,因為他真的不甘心。

他知道陸小羽一直虎視眈眈的看著自己,看著自己這個再也無任何威脅的身體,遠處的子離大吼一聲,悲傷的他就欲奔赴前來搭救,然而卻被旁邊的馮遠之拉住了手。

子離不解的望向馮遠之,雖然他知道師伯這麽做一定是有其道理,隻是他等不下去了,他怕那道藍色的影子會讓林易致命。

“你若前去,林易必死,你若不去,他還有一線生機。”馮遠之看著遠處的藍色影子,痛苦道。

“師伯,你快出手救救林易,他全身都斷骨了。”子離焦急道。

“我會救他,但不是現在,若我此時出手,那便等於強行停下大比,這可是破壞宗規啊。”

“如果林易真的死了,那宗規還頂個屁用。”子離著急雙眼如狼如虎,他真的忘了眼前之人還是師伯。好在馮遠之讓他立刻想起了自己的立場,他憤怒道:

“你莫要慌張,行事如此莽撞如何救得了他,而且你便是此刻前去,難道你速度還能快過鬼影藍靈的異修者,趕在他前麵救下林易?”

子離聽言,雖然心中依舊著急,但終究是冷靜了下來,認錯道:“是弟子魯莽了!”

馮遠之緘默一陣,看了他一眼後便鬆開抓住對方的手,隨後將目光也遙望在了廣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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