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憤怒者的殺機

“你說過我們會一起走下去的。”

抬頭仰望漫天碧藍色的天空,子離的聲音像架子鼓一般重重的敲擊在了林易心上。春風開始吹拂他的臉,這風很涼,涼的讓林易有些不知所措,它一點也沒把子離那渾厚的聲音吹散,哪怕隻是一點點。

想起曾經教過無數大道理給子離,想起一個作為成年人去給子離做啟蒙思想,想起七歲開始與子離在貧苦的家庭裏相依為命,想起童年與少年時代的種種扶持與成長,想起曾經答應對方的生死與共,林易筆直的身軀站在廣場上,心中卻帶著無盡苦澀,那顆心忍不住的微微顫抖起來。

他轉頭看向子離,眼裏泛著柔弱的紅光,他本是從來不會哭泣的人,不知是他生前經曆過太多的痛苦,以至於充分領略到其實眼淚根本不能改變什麽。就像不能改變生死,不能改變輪回,更別說改變不堪的過去。

所以隻要林易在身邊時,子離不管曾經遇到多痛苦的事都不會選擇哭泣。也許是因為林易和他長年在一起的原因,又或者是一個人所擁有的意識開始潛移默化,從而隨著時間的不斷流逝子離也漸漸養成了這個不流淚的習慣。

不流淚的人不是不會流淚,林易便是這樣的人。他同樣擁有淚水,隻是不習慣在別人的麵前滴落,而此時的他卻一點也不知情的從眼角滑落了兩顆清澈的淚滴,順著清秀的麵孔,淚滴如水晶般墜落到了地麵上。

“你說過我們會一起走下去的。”子離看著他,顫抖的紅唇伴隨沙啞之音重複道。

他是個很執著的人,雖然他的性格憨厚老實,但既然他已經決定想得到一個人的答案,那麽他就會不斷的偏執下去,哪怕是林易他也會堅持得到一個很合理的解釋。麵對子離的重複疑問,林易知道今日必然會難以抉擇,但隻要他一想起先前在差點被那頭可恨的惡狼活活撞死,他的心情就很不高興。

心情不好一定是有原因的,比如惡狼真如陸小羽之前所說的一樣,它比他更可惡。因為它沒有任何知覺,不會思考也不會顧及別人的感受,如果沒有了操控托盤的主人這頭惡狼就等於徹底沒有了思想。林易並不是走不過挫折的人,就像之前惡狼雖然差點讓他死掉,可他努力著讓自己死不掉,這就證明了他的頑強與意誌。

所以他也不會為了一隻沒有思想的惡狼而記恨。但不記恨惡狼是因為林易覺得沒有絲毫意義,並不代表他會向擁有思想的陸小羽妥協。

子離一直以為是他及時趕到給林易喂了複元丹才把他從死生關頭拉了回來,表麵上的林易也願意這麽認為,但事實不是。因為事實隻有林易自己知道,如果不是他自己在被惡狼撞飛的那一刻吞下越階丹,那麽他恐怕在飛起半空尚未落地的那一個過程中就已經徹底死掉。

為了讓自己多一秒終活著,為了不讓陸小羽覺得自己已經妥協了,他終究還是在關鍵時刻吞了越階丹。看著等待答案的子離,林易緘默了很長時間,然後道:

“我不得已這麽做,況且你已經答應我會好好修煉。”

子離覺得林易的話很莫名其妙,甚至在他那憨厚溫和的性格基礎上也開始有了一絲憤怒。當然,憤怒隻是一種身理上的暴躁情緒,所以子離很清晰的知曉談話對象還是自己認識中的兄弟林易。所以他強忍住毆打對方的衝動,努力去平靜內心中的那些蠢蠢欲動的狂野,開口道:

“我會好好修煉,但前提是在你沒有對我做出一絲的欺騙,可你現在已經欺騙了我。我知道你依舊還是我最好的兄弟,我更知道你是逼不得已才吞下了越階丹,但你不應該在吞了越階丹後還讓我對你做修煉的承諾。”

“我一直記得你曾經教過我什麽,做人要誠實與忠厚,不得對沒有必要的人欺騙,那麽我想知道,我是你有必要欺騙的人嗎?”

子離盡量讓自己的憤怒壓到最低,而林易則是第一次覺得在子離麵前如此無言以對,這樣的無言以對不是沒有話說,而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找不到任何的理由去解釋,也找不到任何線索可以去幫助辯解,隨著身上的傷勢逐漸恢複,林易臉上以及身上的裂口漸漸愈合,隻是衣物上還帶著無盡的鮮血。

風開始加速,在耳邊清晰的呼嘯而過,加速了吹幹粘稠的血液,林易用手擦去黏在睫毛上的幹澀血塊,他盡量讓自己保持平靜的微微一笑,可他並不知道為什麽要笑。他假裝很隨意的看了一眼子離,頭一次覺得自己被對方征服,他有些妥協道:

“好了,如果我有什麽不測,你想怎麽做便怎麽做吧,先讓我戰完這場大比。”

“好!”

子離用一個字肯定了他,緩步走出廣場時的腳步那般堅決,唯獨那不斷向後回眸的目光裏充滿了關切。林易覺得這一個好字比什麽千言萬語都來的重要,勝過華麗的詞藻,勝過滿世界燦爛的浮誇,勝過整個世界在虛榮外表下的襯托。

“你竟然還能站起來。”陸小羽咬牙切齒道。

他看著林易筆直的身軀,一抹危機感竟然緩緩升了起來。“他不再是自己眼中那個不堪一擊的螻蟻,他身上有讓自己恐懼的真切實力。”在心中暗暗自語,陸小羽眼神逐漸冰冷,戰鬥到了此刻,就算他修為比林易高出一階,但天地之氣的消耗也讓他有了疲憊。

“我之所以能站起來,是因為你沒能力讓我倒下。”林易回答道。

“你這個打不死的混蛋,究竟是什麽可以讓你充滿勇氣的來激怒我,我若憤怒和發狂對你能有什麽好處?”陸小羽氣得不輕,像是全身上下的毛孔裏都呼出了怒氣,他疑問道。

“因為你憤怒時的樣子真的不是太好看。”林易皺著眉宇思考了許久,老實道。

“你找死!!”

對於一個憤怒的人,話不投機時就該拳腳出動,陸小羽全身爆發著龐大殺意,奔跑時的他讓風速都開始變得緩慢,周圍的氣息一陣顫抖。

“現在我可不懼你。”林易說完,提著秀氣的拳頭迎麵而上,兩者奔跑猶如野馬脫韁時的興奮,腳下帶起一陣彌漫的煙塵滾動,廣場像是掠過了兩道烏光般的黑影。

當兩道黑影相迎時,場外迎來一陣陣驚異的歡呼聲。

砰砰砰。

獨特的聲音開始悠悠揚揚的成為一曲旋律,隻見場內兩人的道道拳影來回交錯,散發出一種激勵人們內心澎湃的狂野氣質。人們開始留戀這種實打實的戰鬥,不會因相互間的修為差距而產生傾斜,也不會因為某人占著巨大優勢的豐富收藏底蘊而變得毫無意義。

噗的一聲。

一口血紅色開始噴向對方,陸小羽覺得胸口上正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他餘光掃過,發現拳落處多了一個凹槽般的拳影,肋骨顯然是不堪負重的折斷了。

“你竟然讓我受傷了,你竟然讓我受傷了。”陸小羽重複著同一句話,眼神有些渙散,他直到此刻才發現對方實實在在的一拳擊確實打在了自己的胸口處,那陣疼痛感也不是自己的錯覺,而是真真實實的傷痛。

“三年以來,除了一年前的那頭畜生讓我受過一點輕傷,我便再沒有從別人身上再受過半點傷,哪怕是朝戈也不行,而今日的你卻讓我受傷了,好,真的很好。”陸小羽有些的頹廢,他看著林易,語氣像極了誇讚卻一點也沒有誇讚。

他輕緩地抹去了殘留在嘴角的血漬,大比上所有的規定都被遺忘,沒有了任何束縛,沒有了任何被條律綁住的枷鎖。他要將林易碎屍萬段,他才不管大比上不得殺人,他心中充滿魔念般的嗜血。

對於陸小羽這種高傲如明月的人,對於他總認為世界上自己才是最具天賦的人,林易知道憤怒可以使對方忘記一切防備。比如性子暴烈時可以忘記宗規,比如生死大戰時自己可以進行正確的正方防衛,其中自然包括他殺死對方。

眼看著對方正不斷陷入自己所設的陷阱,林易卻愈發的緊張起來。他並不知道陸小羽最強的戰力可以達到什麽程度,或者是不是自己可以接的下。但隻要他一想到自己已經服下了越階丹,那麽不管自己能不能接的下,他都要去接接看。

站在原地的陸小羽雙眸都變異了,由純淨的黑褐色轉化成了深藍,那是一種藍寶石般的藍,他不斷凝結出複雜的手印,似乎要打出某種古老的秘術。

觀台上的老者見此,蒼老的身軀仿佛一瞬間便回到了中年,兩腿無比利索的站立起來,臉上帶有焦急。馮遠之也在西角觀台上凝重著臉色,他蠢蠢欲動的想說些什麽,但又猶豫不決想再觀察一會兒。

兩位年過耄耋的老者同時看著一個小輩施展秘術,臉上各帶焦慮,唯獨林易還有些不知所然的還在原地,目光平靜的望向遠處的某人,似乎一點也不知道對方的殺招可以狠狠要了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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