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章 花官節涉險,關關奪命(中)

比死還要靜的寂靜。誰都不敢想象,在花官節戲出一條官命,連朝廷敕封的夫人都殉死了,這實在是聞所未聞的事。

薛淺蕪使勁想要掙脫,東方碧仁按她按得牢固。

“都鬧出人命了,你還不讓去看?”薛淺蕪真不知他的淡定,是建立在怎樣強大的心理素質上。

“這會去救,也遲了啊,我倒想看看,他們如何處理匯報這事。”東方碧仁低聲說著,手臂又挽在了她的腰間。

“出人命了!府衙死了!”驚醒過來的民眾,無措叫著,亂成了一團糟。

有人開始惶惶私語:“這賈府衙乃是東方大人指定,如今沒有享福的命,還未上任就死去了,對煙嵐城來說不是好兆頭啊!”

“是啊,他早不死晚不死,偏偏死在了花官節,哪有府衙被戲弄死的道理?”

“前任府衙瘋癲暴死,就夠蹊蹺的了,今天這事……怕是天意!”

薛淺蕪隻覺得悲哀,明明是人為,他們硬要附加一些玄乎的因素,把一場完完全全的人禍歸結於天!看來民眾愚昧最是無可救藥,在九元老的所謂權威麵前,不敢質疑,不敢揭露。

東方碧仁的神色卻很平靜,仿佛人命是個輕若鴻毛的玩意兒。

薛淺蕪心裏正存著悲哀和疑竇,那九元老沿著一條崎嶇迂回的石徑,依次走了下來。他們的威懾力量果然很大,喧鬧的百姓們立即都止了息。似乎在害怕著,隻要一句說錯,就會被他們施怪法,碾屍於巨石之下似的。

“看來那九元老,絕非什麽善類,平時倚老賣老,作惡多端慣了!”薛淺蕪呸了一聲道。

東方碧仁歎息:“他們不屑行善,卻也未必作惡!其實若把他們拆成單個來說,武力皆是稀疏平常。九元老的奇特,在於他們是個不可分割的整體,九道氣息融合一通,互補互滲,無懈可擊……”

“他們公然害人,還不叫做作惡?賈語博雖然娘們兒吧,當個府衙總不致死!”

東方碧仁笑笑道:“你就是太意氣用事了。”

薛淺蕪半糊塗著,看到九元老向豬癟三走去。朱柭散忙迎上來,諂媚笑道:“虧得高人想出這種妙招,這書生真是個吃軟蛋的,難以堪此大任!在第一關就斃倒了,風動劫石向來有靈性,實屬天數注定,隻怨書生短命!”

九元老為首的那位,撫須歎道:“如果老朽這對老眼還未老花,看到施主多做了一件事兒!我隻問你,為何要捆了他,不給他逃跑的機會?他若足夠鎮定,腿不打顫腳不發軟,或許能在風動劫石降臨之前脫險!”

“這個……”朱柭散冒汗道:“他小子不聽話,我不把他捆了,他一準會像孫子般跟著我,來到安全區域!我怕甩不掉他,使得幾位長老的計劃進行不了,隻得用繩胡亂纏住了他,其實隻打了個活結,他要是沉住氣,片刻就能脫掉繩的束縛!不想他很遲鈍,隻會束手等死!”

為首元老點了點頭,微微笑道:“看來你也是番苦心!幸好並沒釀成慘劇。”

“什麽?”不僅朱柭散懵了,民眾們蒙了,連薛淺蕪也傻了眼。

九元老隨便挑了三五個人,笑著說道:“把風動石掀開,救他們出來吧!”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人們臉色俱變,當年用了一百多號人才把巨石吊起,今天就憑三五人之力,想把風動劫石掀開?天大的玩笑!

那幾個人惑著,對望了幾眼,不自信地走到九元老的身旁,一人抓了風動石的一處棱角。順著九元老拂塵的甩向,幾位漢子並不覺得多麽吃力,那石頭便立了起來。

隻看一眼,薛淺蕪和東方碧仁的神色驟緊。原來風動石的底部,有一大如籮筐似的出洞,整塊巨石的內部,竟是中空無物!

賈語博和蘇喜兒,隻是被罩在了下麵,此時巨石移開,他們仍自完好無缺,一時被嚇昏迷暈倒在地罷了!

“這……”朱柭散臉青了。

“難道傳說中的風動劫石,重逾千斤是假?”薛淺蕪奇怪道。

東方碧仁已料出了七八分,輕輕一笑說道:“你就不動腦筋!謎底快解開了。”

九元老靜靜立著,為首那位悠悠道來:“這就是風動劫石的內幕,今天已經大白天下。關於它的傳說,並沒有假。隻是石頭上麵有十幾句銘文,隱藏了風動劫石的秘密。老朽九位耗費半生,終於破譯開來,尋到了它的機關,那就是九道力量並行,一道穩居正中,八道分別攻向正東、正西、正南、正北、東南、東北、西南、西北,各股力量此消彼長,在一個恰切點,就能啟動石底的門。打開那扇契合得天衣無縫的石門,才發現石頭是空心的,裏麵裝的盡是沙土。為了迎接這花官節,早在前些天的晚上,老朽九位就悄悄做了手腳,把石頭肚裏的沙土盡數倒出,然後又把石門合上……”

說到這裏,為首元老指指不遠處的沙坑,笑道:“這坑原來隻是個坑,何時填滿了沙土?你們隻顧著看熱鬧,卻不曾想這些沙土從何而來!”

“妙啊妙啊,怎就這樣妙呢?如此驚天秘密,就不能讓我發現一樁?”薛淺蕪的神情振奮,忽然拍著東方爺道:“你早就看出來了,對麽?”

東方碧仁瞅她一眼,笑得雲淡風清:“你都看不出來,我怎會看出來?”

“過度的自信是自負,過度的自謙是自矜!”薛淺蕪掰他一下,佯怒嗔道:“我說呢,你一開始就不震悚!原來隻我是個傻不愣登的,被蒙在了葫蘆裏!”

東方碧仁趕緊釋道:“哪是這樣?我隻忖著必有因由!當九元老掀開空心石的時候,我才猜到了機關所在!”

薛淺蕪苦著小臉:“跟你相比,我還是太笨了,我要是那賈偽娘,肯定也嚇暈了!”

“怎會讓你嚇成那樣?”東方碧仁笑道:“你要是在風動石下,在石頭砸下來前,我一定把你背出來了!”

薛淺蕪樂觀起來,嗬嗬讚道:“差點忘了,神仙哥哥可是身懷絕技如同懷孕呢!”

“怎麽會跟懷胎扯上邊兒?”東方碧仁一頭霧水。

“我是思維發散!”薛淺蕪得意道:“你沒聽過,懷才就像懷孕,終有一天會掩飾不住的?你的才學高武藝高,智商高情商高,全身上下都懷著金放著光,所以我想到了懷才如同懷孕的典故!”

東方碧仁本來讓她解釋一句,她竟牽一發而動全身,扯一藤而瓜亂落,居然蹦溜出了這麽多的怪話,還說什麽情商智商!

東方碧仁笑看著她,寵溺而無言的樣子。

薛淺蕪在他的目光注視下,有些羞然起來,隨便往人群裏一指,沒話找話說道:“你看你看,往那邊看……”

“嗯?又有啥狀況了?”東方碧仁抬眼看去,再也收不回神。

薛淺蕪納悶道,我隻不過是想轉移他的視線,哪是真讓他看的?他還走起神了?太聽話了,讓人心酸得空落落的!

正想搖他一晃,讓他把注意力撤回,重新放在自己身上,然而這一看不打緊,她的眼光也收不回了。

原來在他們說話的當兒,九元老發現賈氏夫婦的氣息幾無,再一摸脈,微弱異常。像是恐懼至深,傷及了膽,若不及時輸送真氣救治,膽裂命不保矣。

這還不是最主要的,吸引薛淺蕪和東方碧仁的是,一襲濃豔嫵媚藍衣,裹著豐滿嬌軀,極像是梅妍朵的身影,在遠處的崖頂站了半刻,如煙般消逝了。

薛淺蕪道:“那是你的小姨!好久不見她了,她既然來了,怎麽不看看她的兒子?她就不擔憂嗎?”

“她一直在暗處,用盡心思極力周旋,時刻保護著他的!”東方碧仁猜道。

薛淺蕪籲口氣道:“太鬱悶了,貌似誰都有背景有後台,個個深藏不露!就我是個孤寡身,沒人疼沒人愛的!”

東方碧仁笑著,安慰她道:“你還有仙寨呢!再說我都被你收了,你要是孤寡身,人家那些孤兒還不鬧絕食抗議啊?”

薛淺蕪低頭想想,覺得他話有些道理。頓了一會兒,複又問道:“這才正式過了一關,半天時間都沒捱到!餘下還有兩天半呢,你那表弟嚇得起不來床,民眾還會再想招數設計他嗎?”

“普通民眾的戲官法兒,不過是些雕蟲小技,很容易就能闖關,厲害的是九位元老……”東方碧仁說道:“每個府衙到任,最少要闖三關,還不帶‘快馬加鞭’‘洗塵而來’,那些不足道的前奏。”

薛淺蕪道:“以前的府衙們,聽說很好混過關的!這次九元老似是動了真格,存心整你賈表弟的!賈偽娘得罪了他們不成?”

“背後大有文章……”東方碧仁沉思道。

那邊的九元老,央人把那賈氏夫婦抬走,為首的那位宣布道:“今天下午暫且隔過,老朽九位須得集中力量為他療傷!翌日等他神智蘇醒,大家還在同一地點,繼續見證今年的花官節!”

那些刁民以及刻薄嬸嫂之類,全都回避不出頭了。九元老親自戲官,他們那點把戲算得什麽?

“明天會有怎樣的驚心動魄?他們不會是要故意折磨賈偽娘,三番兩次死死活活,終要把他弄成死翹翹吧?”薛淺蕪拍著心髒,既期待又擔憂道。

東方碧仁微微搖頭:“這個可說不準,九元老的意圖,確實令人費解。”

“還有那豬癟三……”薛淺蕪補充道:“九元老就算不殺你表弟,豬癟三也會來陰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