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三章 戀聲色,眼福至上

東方碧仁與薛淺蕪商量同回京城,此事未過多久,就從宰相府裏來了一封家書,乃是梅老夫人親筆密題:“吾兒此行久矣,為母甚掛,若是繁務忙完,速歸府邸。另有青梅素鐲收到,吾兒勿問緣由,收到此書之日,即封賈氏語博,就地任職,繼承煙嵐城之府衙爵。官俸提加三成,賞賜良田百畝,民女蘇喜兒知禮重情,特敕夫人。念兒成長至今,為娘從未強加任何意願給你,唯此賈氏一事,吾兒謹記。”

薛淺蕪看他眉頭擰起,湊過去問道:“又是從哪兒飛來的公文?”

東方碧仁把那書信,往她麵前一攤,頗是為難地道:“母親來了家書。”

薛淺蕪看完,忖思一番說道:“看來青梅素鐲不假,梅妍朵確是你的小姨了。賈語博既是她的兒子,便是你的親表弟呢。”

東方碧仁點頭,愁上眉梢:“母親一向尊重我的主見,從沒囑托過我什麽,今天是第一次,我卻犯了難色。”

“可是因那賈氏不能服眾,難以就任府衙一職?”薛淺蕪直言問。

東方碧仁答道:“他的人品雖有問題,但是才華也算出眾,若任煙嵐城的父母官,如果加以調教,尚能擔得起。隻是我總覺得太過倉促,裏麵尚有很多疑團未解。”

薛淺蕪道:“母命難違,何況這是你的母親,首次有求於你,理不應辭。”

“你的意思是說,先依照了母親的話去辦,以後倘有節外生枝,再做罷免不遲?”東方碧仁看著她,輕輕問道。

薛淺蕪笑了笑:“相信你在心裏也很明了。你的母親還是很惦記那梅妍朵妹妹的,隻是倔強,不肯作出原諒的姿態。其實她在私底,定然不忍妹妹受苦,甚至還默默地承受著自責,認為妹妹這些年來過得不易,做姐姐的也有責任。她們姐妹不能正麵相對,卻也難以忘記,所以隻有做出一些補償,惠及妹妹的兒女子孫罷了……”

東方碧仁神情肅整,撼動地道:“你說的太對了!從沒發現,你的心智如此不凡,竟分析得絲絲入扣!”

薛淺蕪得意道:“那是自然,難道隻東方爺會猜心,我就不會揣意了嗎?好歹俺經曆過新世紀的教育,學過心理學的!我看不透神仙哥哥的深邃,還看不透正常人嗎?”

東方碧仁不理會她的狂,瞅了她一會兒,溫聲說道:“前些日子是誰還說,話一到我嘴裏,就變專業了呢?你不也是一樣?我可比不過你!天生的識人識心,聰敏慧悟,卻說成是什麽教育心理學!”

薛淺蕪再吐舌頭,暗暗咽下一口唾沫,冷靜冷靜,得意不能忘形。如若不然,晚上呼出一口氣兒,東方爺就能嗅出,她早上吃的是什麽餡兒。

“那你現在要做的是?”薛淺蕪學他的樣子,微蹙著眉,意有所指問道。

東方碧仁一抬手,蓋上她的眉眼,寵溺笑道:“你看你猙獰的,別出門去嚇著娃娃了!”

薛淺蕪不服氣了:“你皺個眉,就能皺出萬種風情滋味!到我這兒,怎麽失地道了?”

東方碧仁嗬嗬笑道:“你也有優勢啊!比如說吧,你可以笑……你的笑臉,是你渾身上下最閃光的風景了!”

“真的是這樣嗎?”薛淺蕪擠出一朵笑容,扭曲得有些痞子味兒:“你說我笑得好不好看?如果好看,神仙哥哥千萬別吝嗇詞兒,好生讚美奴家一番!”

東方碧仁看她擠得辛苦,忍俊說道:“笑得正常的話,好比千樹萬樹梨花,在陽光裏吐蕊競發,讓人滿目明亮,似乎活色生香,是純白而有質感的,還散發著清雅氣兒……”

“神仙哥哥太會說話了!”薛淺蕪拍他一下,傻傻樂了半天,忽然察覺到了什麽,登時橫眉怒目,沒好氣地問道:“笑得不正常呢?”

東方碧仁露出苦相:“我的話裏,僅有這麽一處小小漏洞,就能被你捕捉得到!你是想把我累死啊?”

薛淺蕪叉腰道:“別岔開話!我很在乎你的看法,所以才問你的!俺要笑得不正常呢?”

東方碧仁想啊想啊,一個生動的比喻,終於新鮮出爐,承上啟下頗有鏈接之妙:“像是從稀泥巴裏,撈出的梨花兒……”

薛淺蕪愣了半晌,眼前浮現出了一朵,萎蔫的、皺巴的、沾泥的、帶著斑斑惡跡的梨花。

“你是在說我嗎?”薛淺蕪捶著他,抑製不住笑了起來:“我就要做一朵泥巴花兒!”

東方碧仁長舒口氣。被逼無奈,想出這樣一句欠妥的話,竟能合了她的意!

“你要是那泥巴裏的梨花,我一定會勞民傷財,挖出一方巨大的清塘,用那萬頃碧波,為你洗滌泥痕,讓你遠離濁淖。”東方碧仁看著她的樣子,忽而心生莫名憐惜,抓了她的雙手,閉眼輕輕許諾道。

薛淺蕪笑得咯咯響:“膽敢勞民傷財,那你的清官之名,可就不複存了!”

東方碧仁微微睜眼,笑道:“我也值了!人的一生,總會為了某種信仰,瘋狂一次,不計後果!”

“有你這一句話,我也值了……”薛淺蕪掰開他的眼,詩興又起:“問渠哪得清如許?為給伊人洗花魂!”

東方碧仁笑道:“這是什麽亂七八糟,偏你能把馬鞍套在驢脖子上,還會自作主張縫上幾針,倒也恰切有趣!”

薛淺蕪接過來:“我不僅會縫,還會拆呢!拆拆縫縫,舊材新用,既有傳承又有超越,誰能比過我的獨創?”

“真心歸服了你……”東方碧仁豎起一根指頭,在她眼前比劃,指向卻是歪的。

薛淺蕪拉過那根指頭,擺弄一番,讓它如坐標圖上的縱軸那般垂直向上,方才作罷笑道:“這才是正宗的,言行一致的歸服!”

東方碧仁摸著她的頭道:“你這愛較真的!我無心的,你倒看在眼裏;我有心的,你卻視而不見。”

薛淺蕪仰著頭:“什麽有心無心?”

“就如剛才,我的一顆誠心,你看不到,偏偏注意到了我的手指頭!”東方碧仁笑她。

薛淺蕪正經道:“不然不然,神仙哥哥此言差矣!我觀人呢,你向來都明白,那是標準的四步走戰略!先色再聲,其次是風度,最後才是心!”

東方碧仁忖思一陣兒,搖頭問道:“我當真不解了,這‘四步走’具體怎麽說?”

薛淺蕪踱幾步,搖頭晃腦地道:“這個先‘色’,自然是指顏色,容貌俊者,肯定能吸眼球!這個‘再聲’,則說的是聲音,磁性溫雅的動聽嗓音,想一想就會讓人心搖神漾……”

說到這兒,東方碧仁急忙叫停:“隻這聲音,能有那麽大的力量?”

薛淺蕪瞟他一眼,含笑道來:“神仙哥哥你不知道,一位婉約溫暖的女詩人,曾經有過這麽一句詞——‘請再給我一個美麗的名字,好讓他能在夜裏低喚我’,可謂寫出了無數女子的心聲!你想想看,從這句詩可知,名字固然重要,男人聲音的地位,更加不可低估!要是枕頭旁邊,一個公鴨嗓子聲聲吼著你的名字,不做噩夢嚇出心髒病啊?”

“有理有理!”東方碧仁一邊肯定,一邊問道:“那般朗朗上口的白話詩,你從哪兒聽來?你所說的溫暖女詩人,大概是指你自身吧?”

薛淺蕪擺手道:“這可不能渾說!我要有那名望,卻又是個不自省的,榮譽感漲起來,還不得樂死了!”

東方碧仁哦了一聲,點頭再問:“那風度呢,為何要在心的前麵?”

薛淺蕪道:“所謂‘風度’,是一個人的修為所致,從內往外滲出來的,它與人心密切相通,從而巨影響著人的形象容貌!既能作用於人的相貌,它便比心重要!”

“相由心生,風度也是由心生吧?歸根結底,不還是心最重要嗎?”東方碧仁凝神聽著,無意插口說道。

薛淺蕪喜笑顏開,拍他一下讚道:“你不僅善傾聽,而且善發言啊!”

“丐兒的場,我不捧能行嗎?”東方碧仁打趣她:“對我一見鍾情,也是這‘四步走’戰略吧?”

薛淺蕪憨實實笑道:“瞞不過東方爺!不過話還沒說完呢!你看你那表弟賈語博,也算是俊俏書生,可就少了一些風度,怎麽看都缺斤短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