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狩獵風雨錄(下)

周圍的反應並不在秦思關注之內,她的眉眼緊緊擰著,遠處,齊仲天是射箭狩獵的,可葉筠一卻是右手拿著匕首朝著獵物射去,並且無一失手。這相比起來,他的手法比起齊仲天,要勝出幾許來。秦思見狀,擔憂之情越發濃重,葉筠一他定然是有傷在身。雖然二人相識不久,可是葉筠一的性子她也明白一些,這種以手法博得頭彩的做法,不符合他的淡然。那就隻有一種可能,齊仲天說的沒錯,葉筠一左肩受了傷,所以,現在葉筠一才會棄了弓箭,以匕首狩獵。

沒多久,齊仲天打滿三樣獵物,奔馳而回,葉筠一比他稍晚一步,也是三樣獵物。區別的不過是手法,齊仲天三箭都是穿喉過,葉筠一的匕首是刺破心脈。

“好,好功夫。”

皇上興致頗高,有了二人打頭陣,上馬親獵的氣勢躍出。齊仲景起身笑道:“父皇,這總得有個勝負和彩頭。三弟速度快上一步,但是世子的手法精湛,隻有由父皇來定了。”

皇上頷首,讚賞地看了看齊仲景,似乎很滿意他的一番說詞。隨後他從腰間解下一塊玉佩賜給了齊仲天,輪到葉筠一時,皇上微微猶豫了些。

葉筠一見狀,上前跪下道:“微臣不要賞賜,皇上替微臣賜下婚事,微臣已經感激不盡了。”

他話中帶著柔情,這勾起了皇上的好奇:“哦?看來筠一你對秦家丫頭很滿意。秦家小姐何在?”

被皇上親點,秦思翻身下馬,雙手合放在身前,端正地走到禦駕前蹲身行禮:“臣女秦思,拜見吾皇,願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就是秦家丫頭,嗬嗬,朕記得你滿歲時,朕還抱過,一晃眼都這麽大了。”皇上爽朗一笑,從手上褪下一個白玉扳指。

“丫頭,既然筠一不要朕的賞賜,那朕便賞你了,來,這個扳指是南國送來的,今日賞給你了。”皇上說著,將手上的扳指遞了出去。秦思雖然想推辭,但更怕惹得皇上不悅,於是起身上前惶恐地接住,再次叩頭謝恩,垂下的螓首上是慢慢地驚訝,她沒想到,皇上對葉筠一寵愛如此。

皇上看了看天色,翻身上馬,禦林軍的號角隨即響起。眾人往兩旁退去,隨行狩獵的官員與禦林軍圍繞在皇上身邊,葉筠一引著秦思退到左側,等著皇上一行飛奔出去,揚起厚重的塵土。

“你還好嗎?”見四周無人,秦思低聲問道。

這一問,葉筠一神色一變,嘴唇動了動卻沒說什麽。他帶著秦思上馬,不快不慢地在獵場上晃蕩。

“你不去狩獵了?”秦思聽著不遠處那興奮的嚎叫聲,轉頭問道。

“方才已經狩獵過了,現在還去作何?”葉筠一絲毫不在乎,是否在眾人麵前出彩。秦思聞言,也就輕嗯一聲作罷,隻是眸子一直朝葉筠一的左肩處看去。

那黑色的錦緞在陽光上泛著微微的華麗,乍一看去,確實無恙。

“在你問我之前,你是不是該告訴我,你再看什麽?”葉筠一笑中帶著疏離道。

秦思聞言,一時間啞然相對,說不出半點解釋。

怔愣之間,葉筠一騎著馬率先入了樹林中。

兩旁的樹木繁茂,有些世外之感。靜心閉目,能聞到最純粹的土地氣息,腥氣中卷起鳥語獸鳴,讓人不禁放鬆下來。

“籲……”葉筠一將馬停下:“莫要再往前了,裏頭是深處,怕有猛獸,傷了人就不好了。”

“那又為什麽一定要進來?”秦思問完話後,眼眸一動,當下明白了過來。

在獵場上,葉筠一隨時要防著齊仲天的試探,而在這裏避一避,不與他正麵衝突才是上策。

“你是不是受傷了?”四下無人,秦思也不再忌諱。皇上的態度,她看在眼裏,最起碼,葉筠一是能夠保住他們秦家的。相比起來,齊仲天就是虛招,到時若說秦家與他無幹,誰也辯駁不了。

“你是打算告訴我了?”葉筠一挑眉問道。

秦思笑著頷首,在駿馬背上拍了拍,翻身下來。她走到葉筠一的馬前答道:“三皇子與秦家先前有約定,而我是促成那個約定的人。隻是,情況變得太快。現在想抽身也來不及了,因為……”

“因為秦將軍。”葉筠一見秦思坦然,他也收起了探究的心思,直言道。

“是。”秦思點頭肯定:“我並無別的要求,隻是想讓我爹好好的回來。”

秦思的低喃讓葉筠一動了惻隱之心,他俯身靠近秦思:“那你可知道,今日你走出這一步,就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了。你放棄了三皇子,便隻能站在我身側。”

“我自然是知道的。”二者擇其一,葉筠一比齊仲天可信。若葉筠一是敵,葉筠一在秦家滅門之夜也就不會救她了。

葉筠一眼中一柔:“好,我答應你,自會保你爹爹平安。”

得了葉筠一的保證,秦思不覺鬆了氣,寒風一陣,秦思這才發現她的額頭上布上了薄汗一層:“嗯,那有勞世子費心了。其實,三皇子是想知道一件事。”

“哦?”葉筠一並不意外,迎著斑駁的樹蔭間泄露出的陽光,他微微闔眼,示意秦思繼續說下去。

“他想讓我弄清楚,你的左肩上有沒有傷口,而我不能拒絕。”秦思有些艱難地說著。

“我知道,秦家現在在棄了太子,又讓三皇子起疑心。自然兩頭都要收拾收拾……你若是拒絕,秦將軍處境的確不妙。”

秦思被此話擊中,上前一步,斂衽道:“秦思鬥膽,想問問世子,兩派之間,世子要幫哪一派?”

葉筠一沒想到秦思會直言不諱,卻也不打算瞞她:“風遠侯府不需要依附任何一方勢力,你往後也是風遠侯府的人,你就要記住四個字——忠君為上。”

好一個風遠侯府,秦思讚賞地抬眸看去,忠君者,那便不會攙和進朝堂之爭,為君者自然是會保住他們。而爭鬥之人也不會下手對付,因為他們許是將來穩定朝堂的利器。

“嗯,那你到底受傷沒有?”秦思了然地點了點頭,目光移到葉筠一的左肩。

葉筠一剛要回答,好看的眉宇變了變,秦思見狀亦是小心起來,身後的馬兒不安地刨地,更添了幾分陰鬱。

葉筠一安撫地摸了摸身下的馬兒,耳旁出現了由遠至近的嘶嘶聲。草木在這一瞬間簌簌作響,好像在呼嘯著,秦思往身後靠了靠,一手握上了腰間藏好的匕首。

那聲響越來越近,可是四周都不曾看見什麽,秦思無由來地往身後一看,一張血腥大口迎著她而來,秦思口中不由一呼。隨著迎麵撲來無比腥臭,一條偌大的蟒蛇纏過棕紅色駿馬,駿馬掙紮間便被撕裂開來。可那蟒蛇並沒有停下來用食,而是衝著秦思而去。秦思往一旁躲避開,可是那蟒蛇卻始終不肯放過她。

“小心。”葉筠一見狀,棄了馬,從腰間抽出軟件便朝著蟒蛇攻了起來。可葉筠一剛剛一靠近,那蟒蛇便甩尾打在了葉筠一胸口。想著葉筠一身上還有傷,秦思手中的匕首緊了緊,對著蟒蛇的頭部便刺了下去。

那蟒蛇出了血,血腥氣逼得秦思作嘔,而葉筠一眸色再次一變,無故深了深。

蟒蛇吃痛,放過了葉筠一,蛇尾朝著秦思席卷而來。秦思驚慌之下胡亂揮著手中的匕首,她隻能看見眼前越來越濃厚的血色。

一陣哀嚎聲響徹開來,秦思手中匕首被蟒蛇在掙紮間帶離。她赫然看去,葉筠一正一劍刺透了蟒蛇的七寸之處,隻是稍稍敞開的衣襟略帶著狼狽。

秦思見蟒蛇慢慢死透了,雙腿忽而失去了力氣,癱軟得坐在地上。

“咳……咳……”

咳嗽聲引得秦思回神,她看了看葉筠一的肩頭,那黑色的錦緞上沾染了濡|濕氣。

“你怎麽樣?”秦思撐著身子站了起來,往葉筠一身旁踉蹌走去。

“我沒事,蛇本好|淫,這蟒蛇像是中了藥,所以才會逼近你的。”葉筠一在蟒蛇出血之時,聞到了血腥中的奇異香味。而蟒蛇單單衝著秦思而去,也讓他更加肯定了這個判斷。

看著秦思臉色顯出的防備之色,葉筠一不由歎氣,她終歸是不懂得人心險惡……

原來,這就是齊仲天說的安排。他知道葉筠一會護住她,所以讓蟒蛇來傷她。葉筠一若是出手,受傷與否就再清楚不過了。

齊仲天果然是令人畏懼的三皇子,他算到每一步,所以才會提出與葉筠一比試,讓他起了防心,隨後帶自己躲到樹林中,也在他預料之中……

葉筠一見秦思神色不對,伸手環住了她。動作之間,不遠處馬蹄聲傳來,二人齊齊看去,齊仲天為首,一旁帶著俞玲瓏與兩名禦林軍將士。

等到他們在麵前停下,秦思身子一震,僵硬的冷意竄過四肢百骸。

“見過三皇子。”

齊仲天利落地下馬,笑著上前來,看了看一旁的蟒蛇道:“哈哈,世子今日收獲不小,這種蟒蛇倒是少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