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淩亂
夏若曦一時情不自持,眼淚撲簌簌的從眼睛裏滾落而出。嚇壞了墨舒宜。
“怎麽了?怎麽個哭起來了,媽說錯話了嗎?”墨舒宜彎腰低頭,一把抱住夏若曦,慌張的安慰。
媽!我怕你今生還是有一天,不再愛我了啊。夏若曦在心裏嘶聲呼喊著,嗓子裏卻含著抽泣,半句話也說不出來。
墨舒宜聽著夏若曦的哭泣聲,心難過的不得了,也更後悔,覺得自己剛才話多了那些,想是女兒想到了日後離開她這當媽的,所以才感傷難過。於是趕緊的說:“媽剛才錯話了,若曦是一輩子也不能離開媽的,即使日後嫁了,也妥定不能出我們夏家的,自管請那些愛上我家女兒的好男孩,委屈走進我們夏家門檻了。”
不能再情緒化下去了。夏若曦提醒自己,即使傷痛,那麽就更有要堅強,淚水對於未來將有的傷害和掠奪,沒半分的支援,反倒栽了一頭的懦弱,徒勞的折磨自己罷了。
夏若曦拚命的壓抑情緒,克製淚水的肆意奔湧。
在前世,她就早已經明白,這個世界上最無用處的就是淚水。
她為周芷晴流的淚水,沒有留住友情,反遭白眼唾棄,罵她是貓哭耗子假仁假義。她為了周芷晴放手她曾經最愛的人,結果,隻換來一聲最陰狠的嘲笑,罵她是將不愛玩的玩偶當做恩情,踐踏了周芷晴的驕傲……
又一陣心痛抖了夏若曦一身冷汗。
夏若曦不禁苦笑,無論周芷晴前世怎麽對她,她都是最心疼這個知己的。因為夏若曦隻深深記得,周芷晴幫她支起晴朗的天空,暖慰無法走出對暴斃的父親夏天澤憎恨與痛心交疊的陰影,重新塑正女兒的立場,隻從女兒的身份去看那個眾人傳說中的壞男人——她的父親夏天澤。
“無論你的爸爸在別人眼裏是人,還是禽獸,你都要接受一件事實,你注定是那隻禽獸的女兒。而作為他的女兒,你也可以罵他恨他,但是你沒有資格去否定他就是你的父親。”
“你爸爸對你媽什麽樣子,那是他們夫妻間的事,錯,永遠不可能是一個人獨自犯得。而外人總會同情柔弱的一方,你爸爸比你媽媽強勢,所以人人都以為你媽媽是受害者,可是為什麽你不站到你爸爸的立場去想一想呢?如果你媽媽真的是一個合格的妻子,深愛丈夫的妻子,那麽你爸爸會在外麵那麽亂來嗎……”
這些就是當時周芷晴對夏若曦說過的話。讓始終因為父親暴斃於別的女人床上,對父親咬牙切齒的痛恨,並感到羞辱,甚至拒絕承認是夏天澤女兒的夏若曦,自閉自己十幾天的夏若曦,終於開始想起父親夏天澤生前對她的種種疼愛,那一刻,夏若曦終於將她死死咬住,不肯流下的淚水,放行。
夏若曦開始回想父母之間生活的枝節,她想起了母親墨舒宜對於父親的種種冷漠,種種疏遠,然後才豁然,真正的從心底原諒了父親夏天澤。
她咬牙半滴眼淚也沒掉,並不代表她不痛不難過,她就是深愛父親,所以才不允許父親身上有半分被人褻瀆的汙點。當被周芷晴那些天日日陪伴,日日開解,險些得上自閉症的她,終於走出陰影,坦然接受父親的一切,所有完美和不完美;所有優點和殘缺。
而且那時候,夏若曦更從周芷晴身上得到了更正確的看世界,看人生的態度。
陽光的周芷晴,將夏若曦身上一直都有的善良和寬容,挖掘出來。
讓夏若曦學會不再那麽偏執的以自己的角度,以自我為中心,去認識周圍。
雖然有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但是那段時間,夏若曦還是因為周芷晴轉變了。就像在餐廳吃飯,侍應生不小心將菜汁撒到她的身上,她不會再大發大小姐脾氣,將餐廳的經理找來,然後鬧得不可開交。因為夏若曦懂得了,已成的事實不會因為你大鬧就改變什麽,衣服髒了就是髒了,鬧得全世界都知道,也改變不了。而那個侍應生會因為丟了工作,那份工作可能是他找了很久才找到的,一個月的工作可能要支撐的就是他全家人的生活……
夏若曦一直是被嬌慣壞了的大小姐,無論她的對錯,後果的承擔者永遠不是她。也從來沒有人告訴她,正確的接人待物的方式態度。正因為認識了周芷晴,夏若曦才開始懂得傷害是雙刃雙麵的。事實表麵的受害者,也並不完全無辜。
夏若曦始終珍視周芷晴,因為周芷晴可說是她人生的第一個道德老師,更是真心幫助愛護她的知己。
這也是為什麽即使前世周芷晴深深的傷害和背叛了夏若曦,卻始終沒損失在夏若曦心中位置的原因。
乃至今世,夏若曦依然一心想要維護不想失去周芷晴的原因。
周芷晴除了和夏若曦悲哀的同時愛上一個男人,其他並無過錯。而關乎於愛情這方麵,對與錯的定位是模棱兩可,沒有什麽確鑿的真理可言的。兩個女孩子同時愛上一個男人,不是錯,但那個男人同時愛上兩個女孩子,就是令人咬牙唾棄的大錯。
所以,論道終究上,夏若曦並不痛恨周芷晴,最切齒恨的隻有那個……人。
傷口,傷口,又是傷口。真不能再想了。夏若曦強迫自己從回憶中轉圜。
她眼睛流出的淚水,沾濕了裹傷的紗布,令一邊的墨舒宜憂慮不堪。“乖,寶貝,別哭了,傷口會感染的。”
夏若曦也覺得自己今天性情是太不穩了,她重生回來不是為了感慨逝去的那些東西,而是為了抓住現在尚還擁有的。
她要清楚,現在的她,所有最重要的東西,都還在她的手,並沒有失去。
她現在要做的是想盡辦法的保護和留容,不是這麽自怨自艾。
逐,向墨舒宜點頭,讓她放心。
這本來是想出來透口氣的,沒想到更是一片淩亂。夏若曦無心在花園裏呆著了,除了目前她應該防範和思忖的事,她又多了一件心事。
一把聲音,一個背影,都是最模糊的界定,但是她還是很像去探究那個似曾相識的人。
也懂,現在是不可去做這件事的。所以隻能壓抑到心底,當做又一樁的心事。
“回病房吧,我累了,想歇歇。”夏若曦還是無法控製心中因為那個背影攪擾的落寞,聲音變得低沉無力。
墨舒宜點頭,“嗯,我覺得也該回了,換下紗布重新上藥,真怕傷口感染了。”
夏若曦聽了,心裏則苦笑,其實身體上的傷口根本沒什麽可怕的,即使感染也有藥消除的,隻有心上的傷口是最可怕的,隻要傷了就很算愈合,有朝一日觸及了傷口還是會撕裂流血,痛到最徹底,最刺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