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真是小看了你這個丫頭

那對驚豔的眸子中,眼白占據了更大的空間。銀杜鵑詫異地看著我,說不出一句話。也許,在她看來,我早已是她的囊中之物。從她種了這滿園的血色杜鵑,我便知道,她是個會經營的女子。隻是,她太高估了自己的魅力,我蘇雲流天雖然喜歡女人,喜歡美女,卻永遠也不會被女人擺布。

“蘇雲公子,我求求你了,你放手吧,都是我的錯,我的錯……你這樣會弄疼小姐的。”

銀翠居然在為這樣的主子求我,等我放手的時候,銀杜鵑卻出其不意地給了自己的丫鬟重重的一巴掌。

銀翠如珍貝般的牙齒間,滲出了許許的血絲。纖細的手掌印,在那張本已憔悴不已的臉上,愈加分明。

“赤火,你說我可以要一個丫鬟對不對?”

赤火看著小妞,很疑惑地點了下頭。

“那我要她,就是她!”小妞指著銀翠,看著銀杜鵑。

小妞扶起銀翠,幫著她整理下已經破開幾道口子的衣衫,“你願意跟著我嗎?”

銀翠望著銀杜鵑,凝視了幾秒,抿著嘴終是點了點頭。

驚仙居還有另一條規矩,就是長老會的人可以任意地調配居裏所有丫鬟的分配。赤火是長老會的人,這是個不爭的事實。銀杜鵑是沒有辦法反抗的,她唯一能做的便是暗暗地碎罵幾聲。

盡管小妞扶著銀翠,但是她還是顯得那樣的跌跌撞撞,甚至不知道是因為什麽,她輕輕地“啊”了一聲,卻很小心地咬緊了嘴唇。

小妞堅持檢查了她的手臂,才發現,那上麵,歪歪斜斜,深深淺淺,不知道有著多少被鞭打的痕跡。有新傷,也有舊傷。

銀杜鵑嘟著嘴,很急切在撇清關係,這個可不關我的事情,我隻是很偶爾的時候才打了幾下而已。

幾下而已?若是幾下,怎麽會造成如此密密麻麻的傷痕。

這一刻,我有那麽幾下的憤然,為了這個沒見過幾麵的小丫頭。

不不不,小姐沒有打我的,隻是我不小心弄傷的罷了。

你們都看著我幹嘛!這個丫頭都已經說了是她自己弄傷的!

銀杜鵑沒有領她的情,不屑地離開。她很突然展現出一個很深沉地微笑,逼近銀翠,狠狠地說,我是真的小看了你這個臭丫頭。

空蝶是驚仙居的大夫,所有的姑娘都是由她來診治的。

小妞堅持請她來,因為銀翠的傷勢比我們預期地都要嚴重一些。她的身上,不但隻是手臂上,隻要是衣服鞋子能遮住的地方,都有著烏青發紫的痕跡。

一個會用心來種植杜鵑花的女子,怎麽會有那麽狠的心?還是,嫉妒使然?

銀翠含著淚,公子,我有事瞞了您。

什麽?

那些杜鵑花,是我種的。

我笑了,其實,我早就應該想到,銀杜鵑為了迎接我的到來,早就作足了功夫,也包括讓我看到“她”精心打理的花圃。女人的心,總是比人預測的要再長那麽一寸。

空蝶應該和冥月是屬於同一路的,因為她們都具備一個特性,那就是一樣的漠然沒有神色。這樣的女子,缺的就是情趣二字。

赤火小聲地趴在我的耳邊說,空碟也是驚仙居的姑娘。

“那她也接客嗎?”

我的聲音不算響,但是屋內的人全都齊刷刷地把目光投了過來。

我作了一個很抱歉的手勢,卻看向了赤火。

赤火搖了頭。這個回答無疑是在說她不接客。然而,赤火仍舊是搖頭的,因為她說她也不知道空蝶到底接不接客。

這大抵是我聽過的最新奇的事情了。

空蝶背著藥箱從內室出來,她隻是淡淡的開著藥方,也不太與人說話。銀翠身上的傷,因為太多,所以以後也許會有嚴重的後遺症,至於會導致什麽病,是現在所無法預知的。

我看過那張藥方,都是些普通的藥,沉香,肉桂,兒茶,白芷……促進傷口的愈合,還有就是調理身體的補藥,沒有什麽特別之處。倒是那一行字體,娟秀之中帶著一種銳氣。

很利,很尖。

空蝶說,那些傷不會有生命危險,沒有大礙,隻是傷口比較奇怪罷了。轉眼,她拿走了我手中的藥方,遞給了小妞。

她說,我不太喜歡質疑我的人。

江湖中的那些倚老賣老的老頭,總喜歡摞著自己一大把的白胡子說,名醫,總是有怪癖的。隻是,我不知道該不該包括眼前這位。

赤火隨著空蝶先走了,回眸的時候,很自然地把她的香帕留給了我。

我拾了起來,那股濃烈的味道,似乎混合了這種花的精香,絲帕的一角,隻繡了一個“赤”字。

女人與女人之間,我受到的待遇,天上人間。

轉眼看銀翠的時候,她的臉色並不好,與第一次見她時的樣子,要憔悴許多。

小妞說,我替你贖身好不好?你回家,然後就可以和家人團聚了。

銀翠低著頭,不說話,可是眼眶裏,卻有淚花在猛烈地打轉。

小姐,您不要我了嗎?

是啊,小妞,你幹嘛不要她啊?銀翠這丫頭還是挺乖的。我經常誇女人,但還是頭一次發自肺腑,充滿真誠。

小妞的心理似乎在想著某一些事情,這種神色,有如她站在驚仙居門口時,愣愣地出神。她在想什麽,是那個她夢到的男人嗎?

我總不可能照顧你一輩子啊。

驚仙居裏的每一個人似乎都是有故事的。小妞是這樣,滄際也是這樣,其實,我也是這樣。隻是,我們或多或少都不願去說。而銀翠,是不是也一樣呢。

銀翠低著頭,聲音沙啞。

一個人的境遇,總是可以改變一個人的性格。而銀翠的所有的棱角,早就在銀杜鵑的陰霾之下,磨得平整又光滑。

她,還不會說不。

銀翠就是這樣在我和小妞的麵前下跪的。

她說,縱然是出了驚仙居,也不會有她的容身之處。因為她是一個孤兒,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時候就被遺棄。從一個人的手裏賣到另一個人的手裏,是誰的人便跟了誰的姓。若是留在了驚仙居,那還算是有一個家。

兜兜轉轉之間,我們竟都忘了,對於這樣一個孤女來說,驚仙居並不是一個狼窩,而是一個還可以有點點溫暖的家。

家,其實,我也不知道家是個什麽東西。

銀翠說,她隻是想留在驚仙居,安安靜靜就好。

小妞陪著銀翠,直到她在半哭之間,累得睡著了。

其實,我是比較同意銀翠的想法的,因為即便是她出去了,她也無法生活下去。在驚仙居的日子裏,她學會的都是魅惑男人的本事,出去了,她又能幹什麽?

因為銀翠的原因,我總是往著小妞的住處跑。這是一個再正當不過的理由。

我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總之,遇到小妞的時候,她是著急的。

她說,銀翠失蹤了。

失蹤?整個驚仙居對於銀翠來說,再熟悉不過,迷路自然是不太可能的事情。小妞說,銀翠肯定是被別人劫走了。

其實,她不用說我也知道她指的是誰。

隻是,銀杜鵑會做那麽傻而且沒有意義的事情嗎?

小妞說要我和她一起出去找。其實,我是想說我一個人去就可以了的,因為,帶著她的話,腳程上會慢下許多。這樣的話,我自然不好意思在她的麵前說出。

銀翠是自己的回來的,這多多少少讓我有些驚訝。

她的全身都是濕漉漉的。

廣口裙緊緊地黏著她嬌弱的身子,水珠如雨水般傾瀉而下,滴滴答答間,全部滲透到木質的地板上。

一點一點的消散。

是小姐約我出去的,我以為她不生銀翠的氣了。

女人一旦認定的東西,是很難改變的,就像此刻銀杜鵑恨上了銀翠,又怎麽會因為過了幾天的時間,而把這種恨意消弭掉呢。

小妞拿來了棉質的紗布,為她簡單的拭擦著。

是銀杜鵑把她推下了荷塘,為了泄去心中的怨恨。下麵的事情其實不用銀翠訴說,我也能猜出幾分。

小姐說,像我這樣的賤人早就應該去死了,蘇雲公子遲早會把我一腳踢開的。

丫鬟永遠都是丫鬟,永遠都無法翻身。

銀杜鵑的話,似乎在執行著某一種催化劑的作用,讓銀翠的神經處於了一種崩潰的狀態。她倒下了,毫無征兆。

空蝶再次到來的時候,甚至連醫藥箱都沒有隨身帶著,就像她走的時候,帶走了十兩的診金,卻甚至沒有開出一張藥方。哪怕那張藥方上隻是一些滋補之藥。

她隻寫了兩個字,無救。

她說,心病這種東西,總是外來的藥物所不能控製或抵消掉的。若想通了的人,自然能無藥自通,若是想不通的人,回天乏術。

我是一個在江湖上晃悠了好久的人,也曾有那麽些江湖之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死在我的手裏。死亡對於我來說,並不可怕。隻是,當那樣一個柔弱的生命站在眼前,卻一點點的虛弱,這種感覺比死亡要來得更加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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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IGHTING,我對自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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