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客來訪

翌日清晨。

眉兒給秦賞夕三人端來早餐,三人便同坐一處吃了飯。

飯後,團素依舊歇息。江芷容精神看來比昨夜更加好,秦賞夕便說帶她去園子裏逛逛。她恨不能天天讓芷容散心,保持如今的心境。

江芷容情緒正常時素來對賞夕言聽計從,況又覺得謝家的園子確實風景怡人,便同她一起往園子裏去了。

二人在園子裏逛了一會後,在一處臨水的美人靠上坐下休息。秦賞夕取出一截紅線,打了結,跟江芷容翻花繩玩。江芷容童心又起,玩的興致勃勃,隻是每每玩輸了就要耍賴,秦賞夕由著她性子任她胡來。兩個人嘻嘻哈哈倒也玩的開心。

二人正在興頭上,謝雲起走了過來。

秦賞夕看他來了,有心開玩笑,將套著紅繩的手朝他一伸:“謝公子,莫非你也要來翻花繩嗎?”

謝雲起卻正色道:“賞夕,我有事跟你說。”

“什麽事?”

不待謝雲起回答,一個小廝急匆匆跑來:“大公子,大公子不好了!”

謝雲起回頭去看那小廝:“怎麽了?”

小廝停下來,一邊大口喘氣一邊道:“國色銀樓的人…..非要進來找公子,說要公子….給他們一個…..一個說法。”

謝雲起蹙眉道:“攔住他們,一個也不許進來,隻別傷了他們就行。”

小廝道:“這何須公子吩咐。門房和護院家丁,早將銀樓的夥計們擋在門外了。可是他們圍在門前不走,一定要見公子,還說公子再不出去,他們就硬闖進來。守門的人不敢硬攔,怕傷了他們。眼看就攔不住了。”

謝雲起道:“已經鬧得這麽嚴重了?我去瞧瞧!”說罷,往謝府前門去了。

秦賞夕兀自思忖,國色銀樓不是謝家的銀樓麽?怎麽謝家的夥計將謝府大門圍起來了?謝家的奇事倒真是一樁接一樁。不知謝雲起這次又要處理什麽麻煩事?想到這裏,她收起紅繩對江芷容道:“走,我們也去瞧瞧。”

謝府大門打開,謝雲起剛在人前露麵,便引起外麵一陣**吵嚷。

銀樓掌櫃向前一步朝謝雲起躬身施禮:“見過公子!”

謝雲起忙上前扶起他:“趙掌櫃萬不可再向我行禮。”

謝安此時也在國色銀樓眾夥計前麵。許是他昨日剛說錯話,今天不敢太過造次,隻是靜立一旁,不曾多言。

趙掌櫃道:“大公子,今日洛家的人來接管銀樓,說您已將銀樓賣給他們。大夥不信,無心上工,吵著讓我帶他們來見你。公子,您自己說句話吧。”

謝雲起點頭道:“是真的。”

繡莊多是女工。女子的命運向來由人不由己。她們拘束慣了,向來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過安分守己做工過日子罷了。繡莊轉手,她們隻當是換了個東家,是以並無人說話。銀樓的夥計可不一樣,聽了謝雲起的話,這些小夥子或中年漢子們,立刻喧囂起來,各個吵著問是為什麽。

趙掌櫃對謝雲起道:“大夥都不願意跟著洛家幹。我們跟著謝家幹了這麽多年,結果您一聲不吭將銀樓轉手了。如果是我們做得不夠好,銀樓生意慘淡也就罷了,可是放眼整個天靖國,哪家的銀樓有國色銀樓的招牌響?您這麽做,不是讓大夥寒心嗎?”

“趙掌櫃,就當是我對不住大家了,大家還是請回吧。”

謝雲起的話隻是引來更嚴重的吵嚷。

“我們要見謝老爺!”“對,我們要見老東家!”“我是跟著老爺子幹到現在的,如果謝老爺讓我走我就走,你說了不算!”

謝雲起高聲道:“銀樓已經歸洛家了,就算老爺出來,洛家也不會把銀樓還回來的。”

一個老師傅顫聲問道:“大公子,自從葉老爺子將國色銀樓轉贈謝家後,我們跟著謝家幹了二十年了,最後就落得這個下場嗎?”

謝雲起道:“諸位上個月的工錢,理當在本月初五由謝家來結。這樣吧,我們支付各位三倍的工錢,就當雲起向各位賠禮了。”

人群中繼續有人喊“我們不想給洛家做工。”“對,洛家人橫行楚城,我們不給這種人幹活!”“三個月工錢能讓洛家不做我們新東家嗎?”“我們不幹了”“對,不幹了。我們國色銀樓出來的人,不怕別的銀樓不搶著雇傭我們!”

謝雲起繼續安撫眾人:“各位誰若是執意辭工,謝家必定送上紋銀二百兩作為安家費,用以酬謝大家這麽多年為謝家辛苦工作。”

“我們都辭工!”“對,辭工!”“辭工!”

謝雲起繼續道:“各位,我的話還沒有說完!謝家馬上會在楚城開一間新的銀樓,比國色銀樓更大更氣派。辭工的夥計,若是有不願離開楚城還想靠老手藝吃飯的,可以來謝家的新銀樓。工錢是國色銀樓的兩倍!”

此言一出,眾人爆發出一陣歡呼。

“好!”“不走了!”“我也不走了!”

謝雲起問趙掌櫃:“不知趙掌櫃作何打算?”

“我?”趙掌櫃“哈哈”笑了,“我自然是從國色銀樓辭工,繼續跟著公子幹了!”

“如此甚好!我看今天大家也都累了,不如趙掌櫃帶大家去望江樓大吃一頓可好?就當是我犒勞大家了!”

言罷,謝雲起又對身旁小廝道:“你跟大家一起去,告訴望江樓的李掌櫃,就說夥計們是我安排過去的。讓他揀好的上,讓大家敞開了吃,望江樓分文不準取。”

那小廝一聽有好吃的,立刻眉開眼笑:“是,公子!”

秦賞夕站在門內,躲得遠遠的看著外麵形式陡變,一場鬧劇被謝雲起迅速擺平。

謝雲起與謝安雙雙走入謝府。

謝安對謝雲起道:“現在連銀樓都送人了,接下來還要送什麽?”

謝雲起寬慰他道:“不過是一座空樓罷了。夥計們都在,趙掌櫃、李師傅、宋師傅他們也都在,我們再建一座銀樓就是了。”

“這次又是為了什麽啊?不會又是為了秦…….”

謝安正說著,忽然閉了嘴,尷尬地看著站在前麵不遠的秦賞夕和江芷容。

謝雲起對謝安道:“我有話跟秦姑娘說,你先去忙吧。”

謝安便先行離去。

待謝雲起走近了,秦賞夕問道:“你用銀樓換了‘挽香丹’?”

“是。”

“團素知道嗎?”

“她不知道,我沒告訴她。”

他對自己的貼身婢女倒真是上心!

秦賞夕拚命安慰自己:謝雲起這麽做,是因為團素有性命之憂。

她點點頭,又問:“你剛才要跟我說什麽?”

謝雲起長長吸口氣,這才道:“我派出去五批人找嚴清之的下落,其中一批人專在楚城找嚴清之,一直沒有找到,看來他已經不在楚城。其他的人在江南各個城中查探,搜尋範圍差不多涉及大半個江南地區。今早他們回過話來,都沒有找到嚴清之。”

“你就是要說這個?”秦賞夕愕然道。他告訴她這些是什麽意思?

“我是說…..為了江姑娘好,你還是帶她另尋名醫罷,即使找到嚴清之也未必能治好她。你一邊尋訪名醫,一邊帶她遊玩美景散心,對她比較好。嚴清之的下落,我會繼續幫你留意。我已經讓謝家各地商鋪都在當地打聽這個人了。”

秦賞夕聞言身子一震,麵色一時發白,隻是盡量以平靜地語調回道:“謝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我會帶芷容離開,不再勞煩謝公子下逐客令。隻是我有件事不明白,還望謝公子賜教。”

她語氣雖淡,稱呼卻突然變得生疏至極。

謝雲起也是極為平淡有禮的語氣:“你問。”

“謝公子派出去的人,這麽快就尋遍了大半個江南?謝公子找的是什麽人?軍隊?還是各地縣衙官差?我秦賞夕不是沒臉沒皮的人,在你府上白吃白住心裏也著實過意不去。即使你不攆我出去,我也會離開。但既然謝公子開了口,賞夕希望謝公子能夠實言相告真正的理由,可以嗎?”為什麽,為什麽突然趕她走?

謝雲起沉默半晌,道:“剛才的事情,你也看到了。接下來,懷遠還會生出多少事端誰也不知道。袖袖已經去世了,你對謝家來說,不過是個外人。這件事,我不希望除了謝家以外的任何人被卷進來。可如果你繼續留下來,難保有一天你也會被卷進來!”

秦賞夕心緒翻騰,隻是拚命壓製自己萬不可失了儀態,她靜靜地看著謝雲起:“如果真的是因為這個原因,那麽,我可以留下來嗎?你幫我那麽多次,讓我在這個時候離開,我實在做不到!我可以留下來幫你嗎?”

謝雲起直視著她,緩慢卻堅定地搖頭。

秦賞夕麵上終於堆滿了失望,那樣失望至極的神色。

他二人的話,江芷容隻聽了個似懂非懂,但總算能聽明白謝雲起遇到麻煩了,秦賞夕想幫他。她上前一步對謝雲起微微一笑:“謝公子,我沒有病,我很好,你怎麽說讓賞夕帶我治病呢?賞夕也很好,她很聰明,功夫也好。你遇到什麽麻煩了,可以告訴我們,我們都會幫你的。我雖然不會功夫,但我也可以幫忙出出主意的。”

秦賞夕卻拉過江芷容:“我們走吧,不要在這裏給人家添亂了。我們不過是兩個不相幹的外人而已。”

恰在此時,一個守門小廝匆匆而來,行了禮,而後稟道:“公子,秦姑娘,外麵有個老婦人要見秦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