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往事成空 之 離開你,是我的執念

我緩緩的轉頭,尋著聲音的來處往一旁的草叢望去,就見一個鳳眼嫵媚上挑的少年遙遙的立在那裏,我張了張嘴,“慕容謹”三個字甫一出口,咳出腥紅點點。

腦子昏沉的那一刻,我居然幻聽似的覺著那少年對我喊著“娘親”……再一想到那剛剛出世就離開我的孩子,心口疼得漸漸沒了知覺……這世上,還會有人喚我做“娘親”麽?不會了吧……

洞內

“景哥哥,這麽在意她,爹爹可是不會留情的~”寧雲蘇無辜的揚笑,此刻手中虛握著一團泛著詭異紫黑色的光球。

甫一見到那光球,他臉色微變,極快的掃了眼洞外的小路,確定人已經走遠後,溫柔的表情不再,一把推開懷裏的美貌佳人,繼而陰沉狠厲,“把紫電除了!”

寧雲蘇一個旋身站穩,掩唇“嗬嗬”的笑了起來,掂了掂手中繞著紫色雷電劈劈啪啪作響的光球,眼中盡是得意,“爹爹自冥府鄴火池中拚了命才取到的紫電,這可是連天帝元神都能燒得幹淨的好東西~隻要我手這麽輕輕一扯,讓這紫電將整個山洞炸得個粉身碎骨,你身上有天帝親賜的金剛罩護體,可她嘛……”

“……”

無視對麵殺氣乍現的男人,寧雲蘇盯著洞內一角碎在地上的瓷片,施施然收回手中的紫電,“哼~還算你識相,乖乖喝下我費心找來的解藥……青川雪蓮,又不是隻有她才敢冒險來取~再說,你這麽逼著她離開這山洞,雖說是替她解除了性命之憂,但……往後若想再找她重修舊好,依她那性子,可能麽?你乖乖聽爹的話,她或許還能有個好下場~”神色黯然。

他負手而立,淡淡的望向洞外,神色不明,“你將解藥給我,就不怕舅舅發現?舅舅見不得身邊人背叛自己一絲一毫,哪怕你是他最愛之人的孩子。”

寧雲蘇臉色一僵,極不自然的轉過頭去,“你、你懂什麽?!爹爹恨死了娘親……可爹爹答應過我,隻要我幫他這回,就告訴我娘親的名字和下落!”

他微微一歎,“天下間,唯情之一字,最是難解……舅舅和那個女人,也不過是蒙了心罷了……雲蘇,聽表哥一句勸,此事結束之後,跟著他走吧,他為你犧牲得太多了,他甚至賭上了整個家族,舅舅不會認同他的。”

“……我喜歡的,是你。”寧雲蘇幽幽開口,有著不甘心的倔強。

他堅定的轉身,往洞口離去,“我不是你的良人,何不想想他對你的好?沈某言盡於此,你……好好想想罷。”

馬車緩緩的行駛在細小的山路上,夜封沉默的坐在車軲轆上,駕著那兩匹落差極大的馬……自然是之前他弄來的那兩匹坐騎,他的烈馬,與很不待見我的那匹老馬……

我靠在車廂內看著這一切,沒來由竟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夜封一動,睜開半閉的眼皮不爽的掃了我一眼,複又轉身抱臂小憩去了。

“娘~你在笑什麽?”

一隻白嫩的手扯上我的衣袖。

我忽然意識到身邊還杵著個頂張少年無辜的臉,內心卻很是賊精的家夥,遂看也不看就一手揉亂了那個家夥的頭,瞬間繩結脫落,撒了我一手的如瀑青絲,涼涼的,很順……那人的發,也是這般令人留戀,拚了命的不去想他的一切,可這顆心,到底由不得自己,每每隻能暗自神傷,這苦卻是同旁人半點說不得。

“慕容謹你少給我裝蒜,夜封那麽精明的一個人,怎麽就被你下了瀉藥的?”不然現在也不會沉默的白著一張臉坐在車軲轆上養神,騎馬一直是夜封的習慣,連帶著夜封那匹坐騎都有些不滿的走走又停停,若不是停下來的那會兒夜封眼都不用睜的一鞭子精準的甩在馬屁股上,那倆馬兄弟還真就會賴在那兒不走了。

少年自負的一揚眉,也不管散了一間的烏發,徑自歪倒在我膝頭,撒嬌,“那有什麽關係?人家夜封身子骨可是練出來的,幾包瀉藥難不倒他,頂多拉上幾天就好了~”忽而嘴一扁,委委屈屈的望向我,甚為不滿的往我左邊的窗外遙遙一指,控訴道,“憑什麽攔著我對這個男人撒毒粉?他明明就是不懷好意才跟著來的!”

我掃了眼窗簾外那騎著高頭大馬兀自悠哉的男人,無可無不可的回道,“人家林少堡主閑得沒事幹,跟著我們遊山玩水呢……還有,”我一把捏著慕容謹的臉蛋,往旁使著勁兒扯開,唬聲威脅,“都教你不要把我喊得那麽老!我又不是你娘,亂喊什麽?改了這麽些個月還沒改過來?我看你是成心找我茬是不是?!”

窗外傳來一陣輕笑,清朗的男聲低沉的傳了過來,“秦姑娘同慕容小公子感情甚好~教子敬豔羨了~”

“林公子過謙了~”

我客套的回了一句,這個喜歡穿藍衣的家夥,一年前莫名其妙的攔住了我們一行人的馬車,那時候我剛從那崖下的山洞回到鎮上,身子落下了很嚴重的病根,每每醒來總見慕容謹這小鬼紅著眼在床邊哭睡過去,腦子反應也很遲鈍。

夜封二話不說皺著眉就把我扔進了馬車,開始了這段尋醫之旅,林謙就是那時候遇上的,他說是緣分,可我怎麽看怎麽像是他早就等在那裏似的令人懷疑!而這個笑麵虎居然還提出要同我們一起“遊山玩水”!老子當時是腦袋不聽使喚反應遲鈍作不得主,要是清醒著,早一腳揣扁那張欠揍的笑臉了!

夜封當時不同意,慕容謹也極力反對,但是,林謙不知怎地居然令我的意識奇跡般的恢複了,但是那落下的病根因著延誤了醫治的最好時期,一點辦法也沒有,可那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家夥居然一邊打著折扇,一邊以他那瞎貓撞上死耗子的醫術調理我身子為由,打著我遠房親戚的名號同我們三人一路“遊山玩水”起來!

他常常盯著我看,見我望過去的時候總是能有辦法糊弄過去……但我知道,他看的不是我,而是透過我在想著誰……那樣的眼神我並不陌生,楊烈曾在暗處這般望著紅鶯,而我自己,也曾這樣極深的思念過那個人,寧雲蘇與我這張臉如此相似,我不用想都明白他念著的是誰……寧雲蘇真是好福氣。

我也問過他,為什麽要離開雲中。

他僅是苦澀的笑笑,望著西北的天空,“想著一個人要好,並不是非要待在她的身邊,她想要的,我幫她得到,她做不到的,我便替她做到,身死亦無悔。”西北是雲中寧府所在,亦是九原所在,我倆雖在不同的屋子,思念的卻是同一處傷心地。

我冷笑,寒聲再問,莫不是寧雲蘇殺我不成,你來幫她補我一刀?

他便撤去了苦澀與無奈,再現往日風流儒雅,“這般有趣的妙人,我若一刀補你上西天,沒準那個家夥會端了我那小小的林雲堡也有可能,我可不敢冒險~再說了,林某手上的刀多年未使,鈍得很,這一刀補下去沒弄死人,那慘樣讓他見著了,可不是滅了雲中林雲堡這麽簡單了……林某可不想成為武林與皇家的公敵~”言談舉止間盡是大家風範的瀟灑,不愧是林雲堡出來的,我不由得佩服起眼前的男人來。

“不若在前頭的潤城休息一日?走了兩日的山路,再讓秦姑娘睡馬車上可就不好了~”林謙出言勸道,卻是對著趕車的夜封,一直沉默的夜封終是沙啞的“嗯”了一聲,我責怪的瞪了膝頭上對我眨了眨眼睛的慕容謹,也不知他那時候下的是哪張方子的瀉藥,夜封好麵子,連瀉到昨日才讓我發覺,趕緊親自在山中抓了幾味藥熬了湯給他服下,他這才消停。

慕容謹卻是吐了舌頭,湊到我耳邊小聲道,“就算你昨日不配解藥,傍晚這藥效也是會過的,誰讓他比爹爹還憂心你?若是他肯開口同你說了此事,必不會受那兩日的折騰……終歸,夜封這人還是不信你的,你對他當屬下操心可以,不許對不起爹爹!”

我臉色一變,冷冷的將他推開,背轉身,“我說過多少回了,你還要提他?若是還不改,自己回那景王府享你的世子清福去,自有父母疼你,下人服侍,犯不著同我跟著受苦!”我想我肯定是氣瘋了才會口不擇言倒豆子似的喊,“跟著我做什麽?我都快沒命的一個家夥還能許你什麽好處?就不能讓我安安靜靜的死在某個你們都不知道的角落麽?!”

馬忽而傳來一陣嘶鳴,馬車沒有預兆猛的一個趔趄停了下來,周邊一片窒息般的寂靜,似乎就連樹林中的走獸飛禽都停了聲息。

“娘……娘親……”

慕容謹嘴唇抖了抖,伸手想要再次抓住我的衣袖,卻抖了半天都沒能抓上,“你再等等好不好……傅叔已經在查你仙脈枯竭的原因,爹爹那邊也快解決了……”

我閉目往後一靠,根本不理窗外那抹藍衫探究的視線,慵懶的開口,“夜封你近來的車技實在差得很,杵在這道上是想等山賊來搶的是不是?咱身上沒什麽值錢的東西,那幫目不識丁的賊人劫了色還好說,別一刀封了我的口搶你們回去給女頭領做壓寨相公啊~好不劃算~”

嗯,據說這一帶似乎是有個女土匪,不過年前就銷聲匿跡,聽說是金盆洗手嫁人從良去了,很是瀟灑的遣散了眾部下,那些部下反倒借著威名保護起沿途路過的商旅大官,賺起正當生意過起小日子來了,這就是潤城威遠鏢局的來由~

而夜封此刻正是帶著我們前往潤城的威遠鏢局借宿,慕容謹消息多且雜,我也不明白血劍堂的情報頭目也在,這小鬼懂的消息居然比人家情報頭目夜封還多還準……慕容謹繼續在夜封麵前同我咬耳朵話嘮嗑,“你那屬下同威遠鏢局的總鏢頭甘正是多年好友,咱們趁機撮一頓?”

我念著之前的氣還未消,冷著張臉閉目不理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