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拒絕
精致的房間裏一片靜默，夏維是不想多說話暴露自己的聲音，而萊曼是不知道還該說什麽，他現在需要時間來思考，來做決定。
夏維表現十分平靜，也不出口催促，剛才萊曼問她要職業評定證書的時候，她就已經看出了對方的懷疑，這種時候，就算希倫沒有事先交代，她也不會讓自己看起來很急躁。
雖然夏維這個雕晶師的身份是假冒的，但綜合這個職業在瑪雅海族的地位，不難猜出一個雕晶師應該擁有這麽樣的氣度，兩世為人，別的不行，擺個架子倒還是難不倒她的。
萊曼沉思了半晌，最後卻是對著夏維搖了搖頭：“對不起，小姐，我想，這樣東西，我們可能沒法為您出售。”
夏維心裏很明白，萊曼拒絕這麽大的誘惑，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怕東西來路不正，但是她更明白，什麽是商人！
拒絕，隻是利益跟麻煩權衡起來，利益還不夠大而已！
“三成。”夏維伸出三根手指來，嘴角挑起一絲混不在意的淡笑。
萊曼幾乎以為自己眼花，一個十五歲的小女孩，怎麽會出現這樣的表情？
“抱歉小姐……這是……什麽意思？”萊曼的臉色不由有些變了，雖然他已經猜到了夏維想說的是什麽，但還是不敢確定。
如此年紀，如此氣度，還真有幾分雕晶師的可能，不願意相信是一回事，但萊曼也不敢輕易得罪，就連猜測一下少女的話，他都不敢妄為。
“賣掉它，傭金，三成。”夏維雲淡風輕地靠在椅背上，神色十分恬靜，她連看都不再看萊曼一眼，朱唇微張，“以後，一樣。”
如果說前麵的話還無法打動萊曼的話，最後夏維加上的那四個字，簡直就讓萊曼心跳幾乎停止了一瞬間。
一個不知等級的雕晶師願意提供貨品，而且還願意給荊棘酒館三成的利潤，這種從天而降的好事，任何一個荊棘酒館的主事都不可能拒絕。
但是，萊曼畢竟人老成精，荊棘家族有句古訓，巨大的利益伴隨的就是巨大的風險，他在如此誘惑之下，卻並沒有失去理智。
“我們荊棘酒館，並沒有這種先例……”萊曼布滿皺紋的眼睛裏轉過一絲狡黠，“這件事，我身為一個青蓮級估價師，也沒決定權。”
夏維心裏一陣緊張，但手指還是十分輕鬆地在桌麵上敲擊著，淡定地微笑道：“需要多久。”
萊曼深深地看了夏維一眼，他當然知道她簡短的問話全意是什麽——你找到一個能做決定的人需要多久？
少女那雙平靜如水的眼睛裏滿是自信的笑意，絲毫沒有因為他之前的拒絕而有任何動容。
萊曼擦了一把汗，站起來深鞠了一下，道：“那麽，如果小姐您能等我三四個小時的話……”
沒等萊曼的話說完，少女就非常不禮貌地打斷了他，眉間撩起些微的不耐煩來：“去吧。”
***
萊曼離開荊棘酒館，直接上了馬車，往城外行去。
如果是平時，這個做事求穩不求變的老狐狸，一定是會拒絕夏維的要求，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夏維來的這個時間，實在是太巧合了。
荊棘家族族長最小的兒子夏洛璐，今年正在紅蓮海視察，而這個月剛好就到了帕米爾領地！
萊曼的打算很簡單，把這件事說出來，讓夏洛璐做決定，如果這個決定對了，那自然以後一直得好處的就是荊棘酒館，如果錯了，那就是夏洛璐承擔責任。
這也是荊棘酒館的規則之一，一個錯誤由相關的最高層級的人擔責任，所以萊曼說什麽也不會放過把夏洛璐拉下水的機會！
而且，那個雕晶師……如果真的是雕晶師的話，以萊曼一輩子看人的眼力，竟是完全看不出她的深淺。
帕米爾行省的主城——帕托城，離艾爾達小城，隻有不到兩個小時的路程，那是整個領地的宗教中心。
走到帕托城的中央，恢弘的紅蓮聖殿矗立雲霄，廣場上巨大的海皇雕像，閃爍著水晶的光彩。
隻有每個行省的主城，才會有聖殿，每個種族的聖殿都是直接對海皇負責，負責魔法種族的品階測試、溫蒂尼的培養等等，而在下五海的非魔法種族，聖殿則隻是一個宗教設施，海族子民可以在那裏朝拜曆代海皇。
馬車踢踢踏踏地進入帕托城，這座城市的麵積甚至還比不上艾爾達城，但整個城市十分安靜，倒還真頗有幾分神聖的意味。
不過，這樣一個表麵上繁榮而神聖的城市，暗地裏同樣藏著無數的齷齪，而萊曼很清楚在哪裏可以找到他那荊棘家族的小少爺。
夏洛璐在荊棘家族裏素有紈絝之名，他上麵的三個哥哥幾乎學習和掌管了家族的生意，分別被派到幾個商業重地去負責了，而剛滿十六歲的夏洛璐，因為有魔法潛質，從小就被嬌寵地過分，商業才能連他三個哥哥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拉這樣一個人當擋箭牌，萊曼簡直覺得是老天賜給他的良機。
青蓮級估價師一年的薪俸隻有一千金幣，但隻需要再升一級，就可以對自己估價的貨品提取傭金，這是一個質的飛躍。
想到這裏，萊曼朝著帕托城紅蓮聖殿右側的一條街走了過去，眼睛裏忍不住跳出了一抹笑意。
馬車轉進聖殿右邊的一條小街，旁邊有很多販賣胭脂水粉的商戶，而馬車所過之時，萊曼耳邊鶯鶯燕燕的聲音越來越多，雖然他已經很老了，但不代表他年輕的時候沒荒唐過，對這個地方，他還是很熟悉的。
輕車熟路地找到一家最大的花館，萊曼出示了荊棘家族的手令之後走了進去。
“夏洛璐少爺在臥房，請跟我來。”稍微通報了一聲，萊曼就得到了回應，一個長的十分水靈的少女前來接應他，前往跟夏洛璐相會。
少女穿著一身白色的小花編製而成的貝殼小裙，全身洋溢著一股青澀的活力，萊曼搖頭笑了笑，暗歎了一聲，自己到底還是老了。
萊曼知道，夏洛璐從來是不住荊棘酒館的，每到一個城市，他就會住在那裏最當紅的姑娘閨房，這次在帕米爾行省帕托城，自然也不例外。
跟著少女走進房間，萊曼再次搖頭，心想到底是年輕人，如此荒唐，就算是個溫蒂尼，以後在荊棘家族裏，也沒他地位了。
翠色的小門被少女柔軟的手輕輕推開，萊曼走進之後微微怔了一下，裏麵除了夏洛璐之外，還有一二三四五……五個年輕的女子！而進門的那張染花大地毯，已經是一片狼藉。
“少……少爺？”自以為定力不錯的萊曼，看到這一幕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狠狠抽了一口氣，“艾爾達城荊棘酒館主事，青蓮級估價師萊曼，有急事請教。”
“咕……”紗帳縱橫的臥房深處，一個慵懶的身影似乎是吞掉了什麽東西似的發出了一聲輕輕的咕嚕聲，萊曼幾乎不敢抬眼去多看一眼，朦朧的紗帳裏麵，那個把一襲天蠶雪綢斜搭在身上的少年。
夏洛璐，荊棘家族族長的幼子，除開品性不談，生得倒是絕致的姿容，一張比公認的瑪雅第一美女——上任火麒麟炎芸還要更漂亮精致的臉蛋，十六歲就已經完全成熟的身姿，如果不是個男人，如果不是出身高貴的荊棘家族，恐怕早就被瑪雅的權貴想辦法收入府中了吧。
“萊曼先生嗎？有什麽話就快說吧。”夏洛璐斜眼瞟了在門口的地毯上單膝跪下的萊曼，輕佻地笑了一聲，又對旁邊的美人道，“寶貝別生氣哦，家族的麻煩事，不處理不行哦……”
夏洛璐身邊的兩個美人嘟著嘴撒嬌地哼了一聲，別過頭去不說話。
萊曼一頭冷汗，長話短說：“艾爾達城荊棘酒館，有位不知來曆的雕晶師想要合作，她不願意透露來曆，但給我們的利潤分成，有三成，她做出的東西，價值都在一萬金幣以上……”
“就這事你還來問我幹嗎？”裏麵的夏洛璐很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她說三成，那還不好？訂下契約，以後可別賴賬。”
“是是是，”萊曼眼中一陣狂喜，本來他就沒有跟夏洛璐說生意風險的意思，此時一聽立刻點頭點得啄米似的，“改變既定契約，我沒有權限，還請夏洛璐少爺……”
啪地一聲，一卷羊皮卷扔了出來，夏洛璐懶懶的聲音打了個哈欠：“行了吧？”
萊曼抓起手令，連聲告了罪，立刻轉身離開。
有這個手令，就代表夏洛璐對這件事的認可。如果沒出事，萊曼自然是用不著這個手令，但一旦因為這個神秘雕晶師而惹上了什麽麻煩……
這手令就是擋箭牌，就是夏洛璐參與了這件事的證據！
***
萊曼離開之後，一個美到讓人幾乎不敢直視的少年，隨意地穿著精致華貴的衣衫，從紗帳裏赤足走了出來，他看著被萊曼恭敬地關上的小門，唇邊溢出一抹淡笑。
剛剛趴伏在紗帳裏撒嬌賭氣的兩個美人，也都走了出來，聲音十分穩重：“夏洛璐少爺，那個雕晶師，看來不簡單。不然，萊曼這個老狐狸自己做決定就可以了，用不著跟您玩這種心思。”
夏洛璐手指輕輕一番，不知道從哪裏來的兩個荊棘花徽章出現在他手上，他將徽章一左一右遞給旁邊的兩個美人，俊美的臉上盈.滿了迷魅的笑意。
“所以，寶貝們，該幹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