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他咧嘴猖狂一笑;“哈哈,雖然你的容貌已毀,不過本王不能否認,似乎對你已有那麽點興趣了!”

“讓開……”她咬牙警告。

他伸出右手,勾勒住她被麵紗遮住的下巴,然後一臉輕笑的說道;“放心,現在本王不會動你,本王隻是想告訴你,細作可不是好當的,如果被抓到,自刎會比一切後果要暢快得多。”

“什麽……”自刎,蘇念尾不可思議的抬頭望著東陵修,好狠的男人,現在已經提醒了她事情暴露之前,做好自殺的準備。否則,泄露出一點訊息,那麽他將會用什麽殘忍的手段對她呢?

“你是聰明人,不需要本王重複。”

說完,他緩緩鬆開手,露出一臉高深莫測的笑意。傲然轉身,形同陌路。

“等等……”

他止住腳步,沒有回頭,但從他微聳的肩膀看出,他有些不耐。

“我想知道,為什麽你會選擇我?”是的,禹王手下各種人才都有,為何獨獨選了自己。

“那就要問那個孩子在想些什麽了。”

“孩子?”是誰?蘇念尾沉思片刻,幽幽道,難道是皇上選的自己?

再次抬眸,那抹冷酷而略帶陰暗的身影早已不複存在。他的來,就如他的去一般突然,似暴風雨般驟然,又似狂風般猛烈。

…………………………….

一頂銀色錦轎,載著蘇念尾即將改變的命運,浩浩蕩蕩入了皇宮。

錦轎在一處荷塘落角,蘇念尾在兩位宮女的挽扶下,走出轎門。

外麵陽光名媚,絲絲銀光耀得眼眸有些刺痛,蘇念尾抬起纖指擋住了眼角,從指縫中卻看到一抹熟悉的白色身影。

她心一顫,努力像前靠近,可是男子在陽光下卻顯得那樣的遙不可及。她輕步緩移,慢慢的朝錦衣白袍的男子靠近。望著那被微風吹得輕輕揚起的發絲,那被陽光照得溫煦的背影,蘇念尾開始莫明緊張。

是的,這個人是誰,為何會有種似曾相似的感覺?

就在她猜疑不定之際,這時,男子突然側過身,年少的臉上帶著陽光般的笑容,看在她的眼裏如沐春風,一如當初的溫暖而愜意。

“你是……”

蘇念尾驚詫之語還未出口,隻聽得一旁的宮女立即跪地磕頭道;“奴婢叩見皇上,蘇姑娘已經帶到。”

男子微微頷首,揮揮錦袖,示意宮女們可以退下了。

蘇念尾愣在原地,進退不得。這個少年就是兩年前在比翼園所見過的少年嗎?不對,是那個年幼的皇帝嗎?

兩年不見,現在已有十二歲的他想不到長高了許多,眉峰也硬朗了許多,臉上的笑容不似當初那般天真浪漫,在燦爛的背後,似乎總有那麽一絲無奈。

而且,就連他的背影,似乎比當年更加清淺了,舉手投足間亦多了抹男兒風采。

隻是,那清俊的容顏,還未曾改變。

“你還好嗎?”再次相見,她的眸子亦如當年清湛如蓮,隻不過那秀麗無雙的蛾眉卻多了一抹淡然與愁思。這兩年,他不曾忘記她,盡管從未見過他的容貌,但她趣味橫生的話語,卻時常在夢境中輪回。

蘇念尾很快收斂心神,微微垂頭,施上一禮道;“回皇上,我過得很好。”

看出了她的生疏,東陵諸天如黑玉石般的眸子,驀地閃過一抹失望。良久,才沉吟道;“朕以為,在這裏還可以看到當初的那個你,想不到還是變了。”

蘇念尾懂他的意思,可是時過境遷,許多事豈能自己安排?隻有命運,才能操縱人生。

“皇上,現在你我君臣有別,恕我不能再捉弄一朝之君。”

東陵諸天聽完點點頭,如一塊瑰玉般安然立於荷塘之畔,被風吹拂的墨發帶點飄逸與淩亂之美,尤其是在這白衣飄袂的點綴下,更是美不勝收,簡直就勝過了荷塘裏盛放著的蓮花。

是的,此時才十二歲的孩子,已經像十五六的少年。他長得像極了他的娘親,小小年紀已是俊逸非凡,膚色白皙,五官俊秀中帶著一抹女子的妖俏,眼神在睿智的同時又帶著一抹溫柔!他身上總是散發著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還有著他自己獨特的空靈與絕塵。

“走吧,朕帶你去看屬於你的地方!”東陵諸天雖然隻有十二歲,可是此刻的表現,卻像極了一個高高在上的君王,讓人不敢有絲毫的褻瀆之心。

蘇念尾知道,兩年的磨礪,他已經是鋒芒畢露,不再是當初那個嚷著讓她講完笑話才準離開的霸道孩子。想到這裏,蘇念尾不再多說什麽,隻是默默尾隨其後。

……………………..

片刻功夫,蘇念尾已經知道自己的棲息之地。

“秋水坊”,這是一座新搭建的宮殿,與比翼園隻有幾步之遙。

這座宮殿並不比其它殿閣那般奢華氣派,但卻有它獨有的精致所在。比起浮雲閣,蘇念尾似乎更覺得這個地方,適合讓她居住。

參觀完周圍的一切,東陵諸天豁然的將雙手負在身後,一臉平靜的問道;“喜歡嗎?”

蘇念尾毫不避諱的點點頭,兩年的奴婢生活讓她懂得什麽叫知足常樂,現在這個小皇帝肯給她如此好的待遇,她豈會不滿意?

“醜女人,你當初的氣焰去哪裏了?朕不喜歡你這個樣子!”看著蘇念尾一路走來的溫吞模樣,東陵褚天眼裏閃過一抹受傷。是的,他要的是當初那個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的倨傲女子,而不是像現在這般唯唯諾諾,事事順從的女人。如果他要的是這種人,宮裏抓一大把都是。

蘇念尾眼裏閃過一抹愕然,這種感覺突然又回到了初次見麵。那個不懂事的男孩,逼迫自己給他講笑話,最後卻因一些極沒營養的冷笑話,笑得死去活來。

“是嗎?你喜歡從前的我,那你會死得很慘!”她突然彎起月牙般的美眸,狡黠一笑。

他看著她調皮的模樣,黑瞳閃過一絲光亮;“怎麽個死法?朕還想知道。”

“既然要我回到當初,那你也不要在我麵前自稱為“朕”。還有,別人叫我醜女人都是背著我喊,而你敢當麵叫我,看我不給你小子點教訓!”說著,蘇念尾就不顧儀態,像老鷹抓小雞一般撲了過去。

東陵諸天眼見不妙,結實的身軀立即一傾,躲過了蘇念尾的抓捕,同時還悠然自得的說;“醜女人,你動作還真快,過來抓朕…….抓我啊!”

一時間,蘇念尾玩心大發,從穿越到現在,她活得夠壓抑。不知為何,看到眼前這個比自己小去十歲的少年,她的心仿佛得到釋放。此刻,再也無了憂慮,驀地追趕上前。

少年在叢林中奔走,他白衣袂袂,烏黑的絲絲發縷在林中被微風吹撫得不住飛揚著,時而貼著他白皙晶瑩的肌膚,時而又撫過他薄薄的微微揚起的唇。高挺的鼻梁,如雪山頂上襯著幽光,拔卓挺立。

而那雙細長溫和的眼睛,卻綻放他獨有的亮點,蘇念尾在追逐間,是第一次看清了它們的全貌。

不錯,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帶出幽黑瞳眸中溫暖的笑意,沒有一絲防範,沒有一絲心計的笑容,驀地讓人一起沉醉。

雖然,要比十二歲的東陵褚天高上一截,不過比起腳力她是怎麽也追不上那個健壯少年。

不過,不知是東陵褚天真的累了,還是故意讓著蘇念尾,他腳步漸漸放慢,直到被她抓住,他也沒有過多掙紮。

蘇念尾握緊白皙而修長的雙手,然後從懷中取出一根綠色的絲巾,她得意的笑著。然後,不由分說的將他雙手綁在一棵樹上,從始至終,他明明可以逃開。不知為何,看到那雙明媚的水眸,與那手心傳來的淡淡溫度,他竟忘了掙脫。

茫然間,他的臉又紅又燙,心跳陡然加快。任由蘇念尾處置,他的心卻是那樣的羞澀與甜蜜。

“怎麽樣?害怕了吧!”蘇念尾將東陵褚天固定好了以後,頓得拍拍手掌裏的灰塵。一臉傲慢的問道,神情亦如當初。

他癡愣的望著她,片刻後傻笑不語。

“哼,現在你是我的階下囚,看你以後還敢不敢叫我醜女人。聽著,我現在要知道,你為什麽要讓我入宮!”

東陵褚天沒料到蘇念尾會問它這個問題,失神片刻,才一臉溫吞道;“當然是因為你會講笑話啊,可以逗我開心,不然呢?難道我會隨便請一個吃白食毫無用處的人入宮嗎?”

蘇念尾聽罷,眸光閃過一絲質疑;“就這麽簡單?”

“當然,你以為我會為了你的美貌嗎?再說,你還是一個被休棄的妃子,你覺得我還有其它可能讓你入宮嗎?”其實東陵褚天並非揭露蘇念尾的傷疤,隻是他故意說這些,目的是為了掩飾自己的心虛。不知為何,他就是不想這個醜女人知道,他不但喜歡她講笑話,還喜歡和她在一起的感覺。

“嗯!說得也是,除了會說,我什麽都不會了。”蘇念尾有些黯然,但並沒往心裏去。因為在她眼裏,東陵褚天,不過是個孩子。

“醜女人,我難過了嗎?我……我……”

見東陵褚天突然變得緊張起來,蘇念尾淡然一笑;“難過到沒有,我隻是在想,你和禹王之間的關係應該不善吧?”

談到東陵修,東陵褚天白皙的俊顏涮的一沉,眼眸變得更加深沉;“為什麽這麽問。”

“你知道我是她府上的人,現在你要把我接入宮中,你不怕我是細作嗎?”是的,這個孩子怎麽能如此天真?將一顆炸彈般的人物放在他的身邊。雖然她蘇念尾是想得到封塵珠,可是和這孩子在一起,她發現他對她是那樣的率性,那樣的友好。而她,驀地感覺到自己正在做一件對不起他的事。

聽了蘇念尾的話,東陵諸天埋頭凝思片刻,良久直視著蘇念尾清澈透底的雙眸,一臉認真道;“醜女人,我知道你是絕對不會的。你爹其實是冤死,他並沒有造反,他隻是想穩固父皇的江山。”

“這……”聽到這駭人的話語從一個孩子嘴裏說出來,蘇念尾頓時啞然失色。

“我想你應該明白,你爹與禹王在朝中的兩大勢力。父皇沒有仙逝前就曾說過,他若駕崩,他們總有一方要死在對方手裏。否則,天下不會太平。所以,你爹隻不過是被禹王用計害死,而你免受其害,卻被貶為貧奴。因此,以你的性子,你是該恨他,而不是繼而當他的細作。”

麵對他坦然的分析,蘇念尾抬頭望向他,怔怔地看著他因汗而浸濕的頭發。風一吹,輕輕隨風舞著,修薄的而性感的唇瓣輕抿著,嘴角微微揚起,與唇畔的酒窩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度。

是的,這個少年是如此的相信自己,可她卻為了某種利益接近他。她的良心,頓時有些不安,對,這一切並不是她能撐控的。

“我說的對嗎?”見蘇念尾直直盯著自己,少年俊逸的臉龐再次通紅。

蘇念尾笑著點頭;“你說的對,他隻是我的仇人,我是不會幫他的。”

“那就好,醜女人,該問的你也問完了,快幫我鬆開吧!”東陵褚天,恬淡一笑,縷縷陽光折射在他歡快的眸子裏,是那樣的扣人心弦。

蘇念尾再解開絲巾的同時,有刹那的入神。

“大膽,是哪個不長眼的狗奴才,盡敢把……是你?”迎麵來的怒喝聲,打破了這沉靜而美好的局麵。

蘇念尾抬頭回眸,卻見一位熟悉的黑衣少年滿臉的驚怒瞬間轉換成詫異之色的緊盯自己。

是他嗎?兩年前,那個與東陵褚天一起在比翼園認識的孩子。

依舊一身黑衣,依舊是相似的處境,依舊是同樣的橋段。命運似乎,總喜歡如此安排。

“雪寒你還記得她?”解開了束縛的東陵褚天,一臉欣喜的走上前來,望著自己的三皇帝朗聲說道。

黑袍懾人的東陵雪寒似乎比起當年更為冷酷,一襲略微緊身的黑袍將他完美的身材展露無遺,整齊而黝黑的長發慵懶綰在腦後,從側麵看出漂亮得讓人咋舌。尤其是,他長著一雙清澈明亮,透著些許孩子氣的眼睛,那挺直的鼻梁、光滑的皮膚、薄薄的嘴唇有些淩厲的緊抿著,再配上那俊朗得無可挑剔的五官,簡直完美得就像一個暗夜裏的騎士。

“皇上,雪寒記得,他就是當今天下第一個也是唯一個對你如此無禮的女人。幸運的是,她還能活到現在。”東陵雪寒在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神有意無意的朝蘇念尾凜去。

如果說東陵諸天是天上暖陽,那麽眼前這個東陵雪寒就是地上寒冰。兩個風格迥異的男子,卻每次都同時出現在她身邊,讓她有些陰陽不調。

“小鬼住嘴,兩年不見,你的狂妄自大還沒改啊!”被人如此評價,蘇念尾當然不悅的回擊。反正眼前這個皇上她都不用顧忌,對於這個王爺那就更沒什麽大不了的了。

“你……”東陵雪寒亦如當年那般,揮袖氣結,拿她無奈。

“哈哈,雪寒,這次你算是碰上對手了,朕都怕了她了。”

蘇念尾斂眸一笑,沒有絲毫得意,也沒有絲毫的放肆,隻是淡淡的看著他們兩個的談話。

“皇上,太後讓你前去請安。所有事要找你商議,所以雪寒特地前來稟奏。”東陵雪寒微微鞠躬,聲音變得比當年粗礦了不少。

東陵褚天淡漠點點頭,然後指著蘇念尾道;“醜女人,朕還有事要忙,就讓雪寒陪你看看這地方,以免日後迷路。”

“皇兄……”一句皇兄,脫口而出。就如當年,東陵褚天也是將這份不好的差事交給了他。

“雪寒你還拿朕當兄弟,就別再伸張,記住,此事萬萬不可告訴太後。否則……”東陵褚天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便朝蘇念尾溫潤一笑,淺步離開。

望著那抹白影如天上的雲彩般飄走,蘇念尾若有所思的朝黑衣男子問道;“他每日都很忙嗎?”

東陵雪寒露出一臉鄙夷之色道;“當然,他是誰,可是當今天子啊!每日禮、樂、射、禦、書、數.全都要學,《易》、《書》、《詩》、《禮》、《樂》、《春秋》全都要背。儒家經典、曆史、兵法、地理、天文、禮儀、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皆是每日必修之課。”

“哇,這麽多?那豈不是很累?”蘇念尾詫異得合不攏嘴,這都叫啥話,古代的孩子就活得這麽悲慘嗎?

冷酷的東陵雪寒用一記白眼凜向她;“不懂這些,怎麽齊家,治國,平天下?”

“說得也對,古代的君王似乎都這樣。”

看著蘇念尾那癡愣的模樣,東陵雪寒臉上閃過一絲不耐道;“喂,我問你,這兩年你過得怎麽樣?”

“還好,就是手稍微粗糙了些,不過性子卻平和許多。”

“你到好,這可苦了我的皇兄。”

“什麽意思?”蘇念尾不解的轉頭詢問。

“他兩年前知道你被禹王貶為奴婢,雖貴為天子,卻無當家之權。他救不了你,因為他知道禹王在那時一定不會放過你。所以,他選擇在兩年後的今天,也就是在禹王已經將所有仇恨發泄,異己也全部排除的情況下,才把你討要了過來。”

“是嗎?”蘇念尾一臉平靜的問道,但內心卻不由自主的波瀾起伏,這個孩子真的如此重視過自己嗎?她的心,第一次有些泛酸。

東陵雪寒有些微怒,確切的說為東陵褚天深感不值;“哼,你怎麽好像一點也不悲傷,一點也不高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