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
景和七年八月初四,漢魏帝駕崩。全國舉哀,民間三月不得喜慶沾紅。
朝中,禹王手攬大權,權傾朝野。朝中上下,無人敢言。
蘇世岩將軍,企圖謀反,被受牢獄之災,全家無一幸免,皆在秋後問斬。
……………………………………………………….
浮雲閣內,一白衣女子身穿淡綠衫子,靠窗而坐。一雙清澈的眼睛凝視著窗外的雲朵,雖無法在那素靜的麵紗下看清她真實的容顏,但那雙憂鬱的眸子,已將心事透然。
窗外豔陽四射,照在她明徹的眼眸之,,宛若兩點明星,美麗而恬淡。
不錯,蘇念尾的穿越真的很倒黴,雖然她穿越的地方是名門貴族,而且更是生在權貴之家,說她是金枝玉葉皇室成員也半點不已為。,但其實,她的存活連一名極其卑微的丫鬟都不如。
說起可悲,上輩子是孤兒的她從小就受盡世人嘲諷與冷落,既使遭了車禍她也並不悲觀。因為,前世活得實在太苦,老天爺就算就此了結她的生命,她亦無怨無悔.。隻是,她想不通的是,老天爺既然讓她重生,為何不給她一個溫暖的家?
家是有了,但卻有著一個以利用她為目的老爹。這下可好,他想借自己的力量,殺掉他的女婿。殊不知,身為禹王的東陵修卻不是一個簡單的角色。殺他不成,卻落得了個全家問斬。哼,本來一個虛構的家,瞬間又讓她孤苦伶仃一人。
其實這一切還不算什麽,問題是,蘇世岩問斬以後。那麽,接下來的會是自己嗎?那個像惡魔一樣的男人會放過她嗎?現在的她,已經沒有了靠山,對於先前的新仇舊恨,這個男人會一怒之下殺了她嗎?
想想,蘇念尾被麵紗遮住的嘴角,驀地扯出一抹若有若無的笑。
她知道,就算不死,今後的日子會比在現代過得要還苦。至少,在現代你任勞任怨的上班加班,老板還把你當人看。而這一世,任你怎麽對其做牛做馬,在這個男人眼裏,他始終會把你當成一個奴隸,更難聽點可以說是一個牲口,一個折磨的對像。
想到這裏,蘇念尾蹙起秀眉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已經兩天了,禹王府管事的張叔肯定又要找人來詢問她此時的情況。是的,這是東陵修的命令,他擔心她會因誅連全族之事而自殺,所以,每天都派人在監視自己。
其實,是他太小看了她蘇念尾,她怎麽如此輕易尋死?在現代若不是因為意外,她在苦在累也願意活個一百年。而此刻,雖然她的“爹”以及“全家”馬上就將死去,但他卻不知,這些人更本與她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有她這個名義上的爹,隻把她當成利用的工具,所以刀犯不著為了這個人而自尋短見。
隻是,蘇念尾在煩憂的是,接下來,她該怎麽辦?她知道,東陵修雖然現在風平浪靜,但他一定是不會放過她的。所以,她想逃,可是昨天從一小宮女嘴裏得知,她從前幾日起就東陵修的爪牙輪流看守,在一個月之內,她的人生自由都將受到旁人的看護與監視。若單憑她現在這單薄之力,要想逃出這耳目眾多又高手雲集的禹王府,恐怕還要長一雙翅膀吧!
再說,沒有把到封塵珠,就這麽離開,她也會覺得不甘。
想到這裏,蘇念尾無比哀怨的垂下頭。她本不是悲觀之人,可是現在穿越在了一個不受寵而且又毀容的王妃身上,真是“前途無亮”啊!
“吱嘎——”一聲,房門開了。
粗重而生僵的推門聲很快便打破了正為自己此刻的困境而痛苦的蘇念尾,她有些煩悶的抬起頭,映入眼簾的是丫鬟阿香。今日的阿香身著淺薄黃衫,肩繡幾朵淡雅的荷花,一頭烏黑如雲的發絲挽成了一個Y字型的丫鬟髻,看上雖簡單,但也顯得瓏玲剔透。
阿香端來一些茶水,笑吟吟的走到蘇念尾的用簡單木架子搭成的長椅旁,一臉關心的問候道;“蘇姐姐,你喝了嗎?”阿香是入府好幾年的丫環了,她不但生清秀,而且心地善良。
是的,經過多日的相處,她們的感情已比真的姐妹。
所以,阿香也了解到了朝中最近的政變。此刻,對於蘇念尾的處境,她也清楚明白。一想到禹王現在那不可一世的地位,阿香就深為蘇念尾不值。若不是當初,她將自己所受的傷害全部吞入腹,又怎會有今日的禹王爺呢?
可是,現在的禹王唉……
不但要殺王妃的家人,反而也將王妃軟禁。這種做法,與忘恩負義有何區別?
莫悠然秀眉一蹙,眸中有說不盡的惆然道;“阿香,我不渴。王爺,回來了嗎?”
“王爺?”阿香放下手中的茶盞,一臉疑惑的仰頭回道;“蘇姐姐,你幹嘛這麽問?”
“該來的躲不掉!”都已經兩天了,也就是說蘇家的人已經全部被東陵修控製了。那麽就是說,接下來的是自己了。
看著神情如此恍惚飄渺的蘇念尾,阿香心裏一陣難過,半晌才憂心忡忡道;“蘇姐姐,王爺他……”
“本王來了,怎麽,這麽快就等不急了,王妃?”一道深沉且夾著諷刺的聲音頓時在耳畔響起,驀地打斷了阿香那輕清的安慰語。
話音落下間,她訝然抬眸。
門外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名男子,男子身才剛毅而挺拔,隻見他發束白玉冠,額飾一塊冷青墨玉。他身穿紫墨色的寬錦袍,腰圍白銀玲瓏帶,就那麽氣定神閑的立在那兒。
東陵修,他的那雙眼睛,銳利如野豹,那似不滅的星辰,總閃爍著幽藍幽藍的光亮,如同夢的蠱惑。
他的臉,深邃而分明,就好比天門關外的千裏礫石和萬裏風沙,也難以將他模糊。
就這樣定定的望著他三秒鍾,蘇念尾這才淡然的將臉轉開;“你來了?”她的語氣沒有太大的驚奇,更準確的來說,是一句比“你還好嗎”的這種問候還要簡單。
東陵修步伐略沉的上前,而阿香則識趣的退下。
“你的表情在告訴本王,你不願意看到本王。”他用玩味的語氣,朝她附身靠近。
她撇開頭,嗤之以鼻;“即然王爺知道,又何必多問?”
“你……”他惱羞成怒的用大掌鑷製住她削瘦無骨的下巴,強行將她扳正。
在發現蘇念尾那雙如水的眸子裏閃過一抹憤怒時,他突然大笑道;“哈哈,你應該知道姓蘇的那家人的下場了吧!”
她如實的點了點頭,眼裏閃過一抹嫌惡;“知道。”
他露出森白的牙,如修羅般的笑了;“那你明白接下來你會得到什麽處置嗎?”
她有些吃痛的咬著麵紗下的香唇,眼光望著遠方無畏道;“死或者比這更可怕的折磨。”
“不,本王不會殺你,如果不是你,本王也不會有機會將曾經所有阻礙過本王的人全部掃除。但是,如果沒有爹,天下也許早就是本王的。是他,讓這些年來,本王一直像棋子一樣受人擺布。所以,本王也會將所有的罪果讓你這個做女兒的來承擔。”
“你……”
“哈哈……”他猛的鬆開手,她重心不穩的從椅子上跌倒。他隻是輕蔑的冷眼嘲笑,隨後揚袖離開。
………………………………………………………
天際微微泛白,初升的晨曦將遠方的層層山巒漸漸染紅。
文宣殿內,一位冷俊男子正玩世不恭的把玩著手中的貔貅,隻見他眼目露陰戾之光,嘴角若有所思的微微上揚,那副不可一世之態,看了直叫人心中汗顏。
這時,立在他身旁的另一位鎧甲男子握握了腰側的佩劍,清俊的容顏閃過一抹猶豫。
東陵修冷眼一斜,看出了男子的緊張與僵硬,冷聲道;“炎烈,你有何事就說出來。你這副娘腔之態,有失大將軍儀態。”
炎烈頓了頓神,這才幽幽說道;“王爺,如今蘇世岩一家皆以落網,那王妃她……”
不待炎烈說完,東陵修便握緊手中的玩偶,整個人驀地斜躺而下,任其烏黑的長發披散下來。
隻見他眸露深沉的光芒,嘴角卻扯出一抹慵懶的笑意;“本王當然不會殺她。畢竟,除去蘇世岩這批亂堂賊子,已經讓朝中不少官員惶恐不安。如果連她那無辜的女兒也一並殺掉,他們一定認為本王是在公報私仇,到時候百官聯名上奏,這種麻煩可是很難解決的。”
“那如此說來王妃她……”
“暫時安全。”他斬釘截鐵的回答,隨後又意有所指的望了炎烈一眼。
炎烈在聽完這翻話後,體內的緊張與不安頓時釋然。但是在目睹東陵修那淩厲的一瞥後,他再次站立難安。
是的,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何會對這位不幸王妃如此掛懷。是因為,每逢想到的那雙清冷眸子嗎?那如漩渦一想蠱惑他的眸子嗎?
景和七年八月初八。
幼帝登基。
年僅八歲的漢秦帝——東陵褚天在攝政王東陵修以及太後的扶持下,主持朝政。
即日,朝中設宴。
文武百官,皆隆重赴宴。當然,曾經的禹王,也就是現在的攝政王,是必不可少的。
說是為新帝登基設宴,不如說是為攝政王設宴要來得實在。
這幾日,禹王府那天不是王孫貴族大包小提的踏破門檻。
站在樓台,蘇念尾觀望,每日前來阿諛奉承之人不下百人。而沁雪苑,更是被眾多貴妃千金擁簇。目睹蕭驀雪整天喜笑顏開,要在一大堆獻媚之人中周旋,蘇念尾就隻是淡漠的掃視兩眼。
如此熱鬧的王府,唯獨她的浮雲閣幽靜如初。誰都曾知道,罪臣蘇世岩即將問斬,那她的女兒將來自然好不到哪去。所以,除去了外界的喧嘩,此時的浮雲閣卻一如以往的死寂。但沒人知道,在那個死氣沉沉的地方,有一顆鮮活的心。
“蘇姐姐,蘇姐姐…….”
一道清脆的喚喊聲,伴隨著“吱嘎——吱嘎——”的沉重聲共同傳入蘇念尾的耳朵裏。
她微微回頭,一身黃衫的阿香正滿臉興奮的繞著木梯跑來。
“阿香?有事嗎?”平常這個時候,阿香是不會在午休時間打擾她的,隻是這個時候不知道為何會來。
阿香二話不說,就上前拉起她的皓腕,一臉的神秘;“蘇姐姐,你還不知道吧,今兒個是皇帝登基的大日子,所有王孫大臣都要攜眷參加。也就是說,你要和王爺一同前去宮裏赴宴,所以得趕緊打扮打扮啊!”
“赴宴?打扮?哼,我想你這丫頭是找錯人了吧!”蘇念尾一陣輕笑,不以為意的將視線放在浩瀚的遠處,如今容顏,休談對鏡梳妝。況且,東陵修會帶著她這個醜女人赴宴嗎?
見蘇念尾眼神有些消極,阿香立即匆忙解釋;“沒有,這可是王爺親自吩咐的,說讓姐姐你務必在酉時到達文德殿。”
“他親自說的?”蘇念尾眼裏閃過一抹詫異與猜疑。
“嗯!”阿香不住點頭。
蘇念尾默然望著天際一塵不雜的白雲,思緒猶如空氣般透明。這個東陵修為何會讓自己赴宴?這不是目罷著讓他失顏嗎?還是,此行,他另有目的?
麵對正琢磨不透的蘇念尾,阿香急性子的拉著她就走;“王妃還有兩個時辰就到酉時了,快去打扮,來不及了。”
叫齊了浮雲閣的所有丫頭,也就隻有蘇夢與阿香。
相對阿香的猴急,蘇夢到顯得淡泊許多。她不停的為蘇念尾挑選著衣服,但神情卻木訥如初。
而一直靜坐不語的蘇念尾,則微微撐著下頜,埋頭冥思。
阿香打開雕有浮雕的木箱,將裏麵顏色各異的貴重袍子取出,然後一件一件的攤開。
“蘇姐姐,來試試,這些衣掌可都是你曾經最喜愛的料子做的。還有一些是大婚前宮裏賞的,可珍貴得很呢。今天,你就挑一件穿上吧!”
阿香一邊說,一邊拿起一件繡著水仙花的紫色羅裙到蘇念尾的身畔比劃。
蘇夢見有人已經代勞她做這種事,倒也不打攪,隻是安靜的立在一旁不聲不吭。
蘇念尾望了望那些顏色鮮豔的衣裳,睫毛輕輕垂了下來。被麵紗遮住的容顏雖看不出喜怒哀樂,但眼底閃過的那絲落漠卻是那樣的明顯。
她沒有說話,隻是徑直繞過阿香,來到床畔。拉開帳妥,將一件素淨的白色羅裙取了出來。
捧在她纖手中的衣物並沒有阿香手中的那些綾羅綢緞來得珍貴,尤其兩種布料放在一起,便成鮮明的對比。是的,比起阿香手中的羅裙,蘇念尾手中的衣物實在過於寒酸。
“蘇姐姐你這是?”阿香不可思議的望著蘇念尾手中的衣物,雖然平時她是穿得典雅樸素,可是參加宮廷宴會這種隆重場合,又怎麽能穿成這樣呢?那樣豈不讓旁人恥笑?況且,她可是禹王妃,當今攝政王的正妻。
蘇念尾仿佛知道她接下來要說什麽,於是輕輕的頜首;“不錯,我要穿這件。”
“蘇姐姐這可是參加宮宴啊!”阿香頓覺不妥的強調起來。
“宮宴也沒有規定不能穿這種衣裳,何況,那些豔麗的衣物早已經不再適合我了。”
“但是這白底縷銀衫會不會太過小家子氣了?”
“再美的衣服,也不會將毀去的容顏複原,反而隻會讓華麗的外表變得更加諷刺。”
“蘇姐姐……”
“不用多說,按我說的做吧!”
說完,蘇念尾便坐在雕花梨木椅上,雙眼平靜的盯著桌上的茶杯,慢慢品了起來。
阿香從多日的相處,已經了解了蘇念尾向來決定的事都非常堅持,做為奴婢的她當即也不好說什麽。隻能悻悻的將那堆華美衣物收好,再歸放原位。
衣服挑選完畢,阿香與蘇夢二人又前後為蘇念尾梳妝打扮。
前方,沒有鏡子,隻是一盆散發著幽香的清蘭。蘇念尾定定的望著那盆蘭花,半晌沒有說話。
而忙個不停的阿香,卻不停的為其挑選發衩銀飾。此刻的她,似乎恨不得將所有的飾品全部裝飾在蘇念尾的頭上。但這一舉動,統統都被蘇念尾拒絕。
她用一種極其少有的威嚴,讓蘇夢為她簡單挽發,除耳環以外,就隻有一隻青花簪做為點綴。
實在看不過去的阿香,頗為惱悶的說道;“蘇姐姐這……”是的,就算蘇姐姐不為自己考慮,也要為王爺著想啊,如此打扮不正是丟了王府的臉嗎?
“你覺得把這些奢侈的東西全放上去,人家就會多看我一眼嗎?”蘇念尾閉上眼,一臉平靜如水的說道。
“但這也……”
“誰都知道我是罪臣蘇世岩的女兒,難道你認為我要穿得再招搖些,讓所有人都側目嗎?”
“我……”沒有想到這一層的阿香,當即啞口無言。
到是一旁的蘇夢,不由得暗自驚訝。她跟了這麽久的那個膽小三小姐,啥時候開竅了,竟然聰慧得勝過從前的十倍。不過,再聰明的人,她也逃不過禹王的手掌。
所以,她還是盡量和她保持距離。將軍死了,唯一的靠山都沒了,她蘇夢隻能越發謹慎小心。
宮廷之宴,雖是攜眷同行,但是蘇念尾並沒有與東陵修一同前往。
禹王府本來就住在皇城,所以不必行駛太久。
馬車緩緩前行,一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大名鼎鼎的文德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