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聖旨到

連綿不絕的太行山,雲霧繚繞群峰交錯,鬆柏掩映鬱鬱蔥蔥,涓涓細流宛如玉帶盤旋其中,清脆的木魚聲由遠及近傳來,青瓦白牆的祠堂裏隱約有嫋嫋青煙,縷縷檀香夾帶著植物的芬芳,分外清新怡人。

佛案前有位少女,身著青衣微閉雙眸,雙手合十吟誦經文,她聚精會神地祈福禱告,身後有人連聲喚她也渾然不覺。

“燁兒,燁兒……”那人看她遲遲沒有應聲,不顧三七二十一衝進祠堂,將她一把拉起來,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得了啦,出大事了……”

劉燁緩緩睜開雙眸,秋水般澄淨星光般璀璨,白裏透紅的麵容透著幾分童真,她微微一笑輕啟紅唇:“小嫽姐姐,我們這兒能有什麽大事,你別著急,慢慢說嘛。”

“燁兒,真出事了,剛才,剛才朝廷派人來,說是要召你進宮……”

“進宮?王宮麽?”燁兒微微一怔,慌忙起身拉住她的手追問,“小嫽姐姐,你還聽見什麽了?是不是楚王要我們回彭城?”

“不是,是皇宮,長安城的皇宮,那個官差說是有陛下的聖旨,爹爹這就叫你回去。燁兒,你說,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陛下怎麽會無緣無故突然召你進宮?”

來了,終於來了!

劉燁掩飾不住內心狂喜,眼中迸射出興奮的光芒,期待已久的時刻終於到來,她已經做好了十足的準備。

兩年前因為意外穿越到這個朝代,化身為自己的偶像解憂公主,劉燁好不容易接受這個現實,也為即將到來的考驗苦學漢代女子的言行舉止。起初無論從方言還是飲食都很難習慣,要不是她對漢代曆史比較熟悉,恐怕早就忍受不了了。

巧合的是,解憂公主的乳名也叫燁兒,而且當時的劉義一家還不知道他們的女兒將作為和親公主遠嫁烏孫,如果知道的話,恐怕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她帶走。畢竟在一般人心目中,和親公主多少是有些恥辱性的,西域那種荒蠻之地,男人根本不把女人當回事,管你是公主還是什麽,統統都是傳宗接代的工具。

當然,劉燁才不會乖乖接受命運的安排,更不會受其他人的擺布,漢武帝又怎樣,烏孫昆莫又如何,她可是從現代穿過來的,擁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啊,她要是不想去西域,忽悠忽悠那位漢武帝就搞定了。

但是,曆史不容許改變,如果因為她一己私利篡改曆史,那麽後果不堪設想。況且,劉燁也不想改變,她現在就是解憂公主,是她一直仰慕的女中豪傑,像她這種人生經曆可謂是曠古絕今。

現在是公元前103年,史書記載,烏孫昆莫在這一年向漢武帝提親,請求再次迎娶大漢公主,而漢武帝思來想去,想到的是遠在深山為先帝守陵劉義一家。

和親公主雖有公主之名,遭受的待遇卻有天壤之別,之前送去和親的細君公主就因為忍受不了西域種種荒蠻行徑鬱鬱而終。所以,皇帝是決計舍不得將自己的女兒送去受罪的,於是,最佳人選就是擁有皇室血統而又沒有地位的宗親之女。

當然,包括漢武帝在內,誰都沒有想到解憂公主將會有一番大作為。

“燁兒,你聽見我說話了嗎,怎麽你都不害怕的?”馮嫽察覺到這兩年燁兒的變化,卻又說不上來哪裏不對勁。

“害怕?”劉燁想想自己的反應確實不合常理,劉義一家說起來還是戴罪之身,這麽多年都跟皇族沒有牽扯,忽然間接到聖旨,肯定是要擔驚受怕的。

在這兩年裏,劉燁跟他們朝夕相處,感情上已經算是一家人了,在未來的若幹年,馮嫽不僅是她的姐妹,也是她的得力幫手。

望著眼眶泛紅的馮嫽,劉燁心頭一熱,拍著她的手安慰道:“事已至此多思無益,眼淚不會改變我們的命運,該來的總要麵對,燁兒不怕,姐姐也不要怕。”

馮嫽重重點頭:“好,不管是福是禍,姐姐都要跟你在一起。”

卿大夫展開聖旨朗聲宣讀,淡淡地瞥了眼燁兒,這女娃美則美矣,就是身子太單薄了,不知道能否禁得住萬裏長途跋涉,是否真如楚王妃說的那般好。

漢朝與烏孫結盟事關重大,稍有差池誰都擔待不起,六年前漢武帝將細君公主嫁給烏孫昆莫,雖說沒有多大建樹,但也沒給漢室抹黑。

此番烏孫再次求親,身嬌肉貴的公主們又哭又鬧,沒一個願意去那荒蠻之地。若不是有人想起太行山下為先帝守陵的劉義一家,隻怕皇上還在為此事煩心呢。

劉義本是楚王後裔,其父劉戊起兵造反,結果後代全被貶為庶民。雖是被貶,劉義仍是皇室血脈,他的女兒也成為了這次和親最合適的人選。

劉義自幼為仆,既沒讀過書也沒見過世麵,除了喂馬什麽都不會,像他這種粗人的女兒果真如楚王妃說的那般冰雪聰明嗎?

卿大夫對此深表懷疑,待他宣讀完聖旨,劉義夫妻倆仍是趴在地上抖個不停,連頭也不敢抬,再看那個被封為解憂公主的女娃,紋絲不動麵無表情,儼然是嚇傻了。

卿大夫懶得多言,不過聖上的旨意還是要轉達清楚的,免得他們聽不懂又裝懂連累自己,他清了清嗓子,居高臨下地睨向劉義夫妻:“劉義呀,你是反臣之子罪孽深重,一介草民愚昧無知,原本這等殊榮是想都不敢想的,如今陛下皇恩浩蕩,封你的女兒為公主,與烏孫國昆莫結親,這可是莫大的榮耀啊,你們一家要懂得感恩戴德,好好教導你家女兒,萬不可做出失德之舉,辱我大漢顏麵。”

此時,劉義已是老淚縱橫,他從出生就背著反臣之子的罪名,素未蒙麵的父親為何反叛朝廷不得而知,他也不想爭個是非黑白。他這輩子隻有燁兒一個女兒,不求榮華富貴,但求平安無事,可是,皇帝一道聖旨就將他們父女拆散,讓他的女兒頂替那些金枝玉葉嫁給蠻人,這不是皇恩浩蕩,而是聖命難違啊!

即使劉義沒讀過書,他也知道西域荒蠻,如花似玉的女兒嫁到萬裏之外,意味著一去就是永別,不管她將來過得好不好,都很難再見一麵了,身在異鄉人生地不熟,受欺負也不敢聲張,甚至連個訴苦的人都沒有。

做父親的尚且如此難過,燁兒的母親曾氏就更不必說了,她仗著膽子抬起頭,蒼白的唇微微顫抖,囁嚅道:“我們既是草民,不敢奢求名位,還請陛下收回成命!”

“放肆!”卿大夫厲喝一聲,橫眉豎眼地指著曾氏,“你們這是抗旨,抗旨可是死罪!”

聽到“死”這個字,劉義嚇得打了個寒顫,連忙拉著妻子,向卿大夫解釋道:“草民不敢,不敢……隻是,隻是燁兒她還小,恐怕不能擔此重任哪!”

“刁民,陛下心意已決,豈容你們多言!”卿大夫指著劉義的鼻子斥道,“不要忘了,你隻不過是個反臣之子,先帝留你性命已是仁至義盡,你可不要得寸進尺不識好歹,你女兒代表大漢與烏孫和親,就當是戴罪立功了。孰料你不知感恩,反而強詞奪理,莫不是也想造反了吧!”

劉義擁著妻子縮著腦袋,大氣也不敢吭一聲,絕望的雙眼滿含熱淚,夫妻倆心疼女兒,誰都舍不得讓她受這份罪,他們寧願多吃點苦,也不巴望皇親國戚的名號,可是聖命難違,他們被貶多年無依無靠,實在不知道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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